一個月內(nèi)。賈蘭表態(tài)。
不行,限你半個月。李氏嚴肅地說。
好的,爭取半個月。賈蘭思考一會兒說。
不能說爭取,而是要保證。李氏想了想后,接著說,明天你親自帶一班人到吳江去,務必把真兇查出,否則不能回府,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給我甩掉。人命關(guān)天是大事,這是公公允允的斷案,真正地為民伸冤。
母親說得對,兒子照您的吩咐,明天就去。賈蘭表示。
你去吧,必須按時了結(jié)此案。李紈說。
賈蘭是吳江的老知縣,吳江百姓十分敬重他,可以說是有口皆碑。
賈蘭對吳江人文地理等了如指掌,這次帶領(lǐng)一行五人,繞開吳江縣,直達平望南湖村,進行微服察訪。
他們在平望緊張地探查了八九天,前后到過盛澤、震澤、湖州、嘉興等地,同時往返蘇州兩次,進行詳細的了解取證,于正月底回到蘇州府衙門。賈蘭一到府衙,首先向母親稟告調(diào)查結(jié)果。母親滿意地說:很好,真兇找到了,為防有變,越快越好。何時開審
孩兒即刻去準備,最快要等三四天,就在二月初頭是了。賈蘭明確地說。
二月初三那天,蘇州府大堂布置得莊嚴肅穆。堂鼓響后,賈蘭正堂端坐,賈桂仍坐左旁陪審。賈知府還按程序?qū)徖怼<s審了半個時辰,當問到砒霜來源時,鶯兒也和上次一樣,提出了幾句反問。此時賈知府宣布:傳原告嚴阿花上堂!
原告賴和嫂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上前來,說:青天大老爺,民婦嚴阿花到。
你叫什么名字賈知府問。
我叫嚴阿花。
家住哪里哪村賈蘭問。
平望南湖村。嚴氏答。
你就是與薛氏隔壁鄰居知府問。
是是是,是隔壁,我和薛氏是妯娌,是共門出入的。嚴氏說。
你在狀紙中說薛氏是用砒霜害死賴二的,對嗎賈蘭嚴肅地問。
是的。薛氏確實是用砒霜毒死其丈夫賴二的。嚴阿花說。
你哪里知道是砒霜毒死的呢賈知府問。
這這……這,聽說人吃了砒霜后就七竅流血,賴二是這樣死的,所以說是砒霜謀害死的。嚴阿花說。
薛氏放砒霜時,你有否看到知府問。
我從門縫中看見薛氏在粥里放下白色的東西,我以為是放糖霜,后來才知道她放的是砒霜!嚴氏說。
本府從未見過砒霜,聽說砒霜顏色不是白的知府說。
是白的,我看到是白的。嚴氏說。
哦!你見過砒霜知府問。
沒有,沒沒……只是聽說的。嚴阿花說。
剛說是看到的,現(xiàn)在又是聽說的,聽說的怎么說定是白的呢本府以為是黑的。賈蘭說。
的確是白的。不信去問藥鋪便知。嚴氏說。
砒霜藥鋪有賣賈知府接著問,如果真的是砒霜毒死賴二,她從什么地方買來的
這可說不清楚,反正街上有賣的,誰知道她何時何地買來的。嚴氏說。
你知道哪些藥鋪有賣賈蘭問。
聽說藥店里有賣,但不知何地何店。嚴阿花說。
蘇州保生堂藥店有賣沒有知府有意提到保生堂三字。
我保生堂藥店沒去過,不知他店里有沒有砒霜賣。嚴氏心慌意亂地說。
那你八月初八到過蘇州嗎賈蘭緊逼問。
我沒有到過蘇州。嚴氏搖頭說。
你要老實講來,是到過還是沒有到過知府嚴厲地說。
讓我想想。嚴氏聲帶顫抖道。
一句話,是有還是沒有知府高聲地邊拍響子邊問。
好像到過。嚴氏半承認說。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不要好像。賈蘭猛拍響子。
到過,到過。嚴氏說。
你到蘇州干么賈知府緊逼說。
買……買東西。嚴氏含糊地說。
買什么在本府面前必須老實講來。知府嚴肅地說。
這這……買衣料。嚴氏說。
衣料買來了沒有賈蘭問。
買……買來了。嚴氏說。
什么名稱多少數(shù)量哪樣顏色賈知府連問。
因錢不夠,沒有買來。嚴氏全身發(fā)抖地答。
一會兒說買來了,一會兒又說沒有買來,哪有這樣的回答知府追問道。
民女一時慌亂,講錯了,請青天大老爺見諒。嚴氏應變道。
你去保生堂藥店干什么知府挑明地指出。
民女沒沒沒……有去過藥店。嚴氏還想抵賴。
審到這時,賈知府掃視了大堂一周后,說:保生堂藥店王老板和李先生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王老板、李先生異口同聲地應道。
請你倆走上前來。待兩位走到前面,賈蘭接著說,兩位先生,請回憶一下,去年八月初八,有人來你們店買過砒霜嗎
有,有有。王老板應。
你倆沒有記錯知府急問。
肯定錯不了。兩人認真地答。
你倆愿意作證作證是要負完全責任的。知府說。
愿意作證。王老板、李先生異口同聲地說。
她向你買去多少數(shù)量幾多銀子賈知府問。
三錢砒霜,剛好一兩銀子。李先生說。
真相已經(jīng)大白。賈蘭十分威嚴地啪啪啪連拍七八下響子后,問:嚴阿花,在事實面前不許抵賴,必須從實招來!
愿招,愿招!在事實面前,她不得不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事情的經(jīng)過:
賴二今年四十二歲,與嚴氏同齡。他游手好閑,長期與地痞流氓混在一起,身無分文,根本討不起老婆,十里八村無人不知,哪有女子愿意跟他他很早就與嫂子嚴阿花有私通關(guān)系,這是路人皆知的事。自從賴二搶了鶯兒后,嚴氏心中十分矛盾:一方面醋意濃濃,只怕鶯兒完全占去了賴二;另一方面又認為賴二這么大年紀了,也需要有一個家。相比之下,還是醋意占了上風,所以視薛氏為眼中釘。
當鶯兒捏了賴二的命根子后,嚴阿花更是妒恨交加,罵她不識抬舉,怕賴二的命遲早會葬送在她手上,恨不得立馬把她除掉。因而,嚴氏對賴二憤憤地說:這個婊子太可惡了,我看你賴二的性命早晚是要送在這個狐貍精手里。還是先下手為上,我去蘇州買點砒霜來,把她送上西天算了。
賴二當即點頭:看來要她順從除非太陽西邊上山,你看著辦吧。
第二天,嚴阿花乘船到蘇州買來砒霜,伺機投放,想置薛氏于死地。那天鶯兒煮好米粥去解大便之時,嚴氏便輕輕地打開房門,偷偷把毒藥放在薄粥里,后貓手貓腳回轉(zhuǎn)自家,不聲不響虛掩內(nèi)門。
她為了逃脫罪責,特意拿了條褲子,急忙到湖邊去洗。可是她心中忐忑不安,只怕賴二回來誤吃了米粥,可當隱隱約約地看見他影子,連忙趕回來時,已來不及了,釀成大禍。
案情真相大白。嚴阿花招了供,畫了押。
可是坐在臺上陪審的賈桂,始終低著頭,魂不守舍,似泥塑木雕一般。當賈蘭宣布鶯兒無罪釋放后,賈桂才如夢初醒,意識到醒悟已晚、后悔已遲,不僅不能飛黃騰達,還會削職降薪,剛?cè)胧送揪兔暼珰?更無顏面對賈蘭、李紈及吳江百姓,最怕見到鶯兒和讓母親知道。于是,當此案審理結(jié)束,他就來個不告而別,當夜匆匆趕回吳江去了。
當晚,黃嵐第一個上來,挽著鶯兒的肩,攜著她的手,說:鶯姨,你受苦了!元宵節(jié)夜,對不起你了,請見諒!
隨后,李紈前來攜住鶯兒的左手,把她帶進了自己的臥室,說:今晚與你同寢,可高枕無憂了。話中幾分是說給黃嵐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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