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小牛哥勇救千金女

大小姐情癡牽牛郎

黃嵐、秋華她們問起薛芬為何到此、又怎么在此打魚,使薛芬沉浸于往事的回憶之中：

應天府城郊薛家莊的一座莊園里,綠樹成蔭,花草茂盛,牛羊成群。田野上春風迎面,麥浪滾滾,油菜花香陣陣,黃鶯咿咿高唱,彩蝶對對翩飛,紫燕雙雙銜泥,好一派春滿人間的田園風情。

這座莊園的主人是薛蝌和邢岫煙。薛蝌官為應天府六品候選通判,雖是虛職,卻頂著實位,很少顧及家中之事,由岫煙主持家政。岫煙是個賢妻良母,生有兩女一男,女兒為先,兒子最小。

一天,十八歲的大小姐薛芬獨坐繡樓,身感倦怠,總是提不起精神來,便放下手中的書本,邁步走出大院,置身于百花競艷的芳菲世界。她面對碧野,舒展胸懷,貪婪呼吸新鮮空氣,覽賞大自然的秀麗景色。

這時,在她家多年的牧童,現今長大成體魄強健、相貌堂堂的青年牛哥,正放牧回來,見到大小姐,禮貌地說：小姐,你早！今天出來踏青需要我為你做點什么

早晚坐在樓臺,視野不開,院外春色迷人,我隨便出來走走。薛芬說。

野外好,春光明媚,空氣新鮮,鳥語花香,蝶飛蛙歡,令人心醉。牛哥興奮地說。

大小姐看著藍天白云下的牛郎牯犢,便觸景生情吟詩一首,叫《春興》：

黃鶯啼處柳枝斜,綠水河邊李杏花。

日出春風和瑞靄,云開薄霧見煙霞。

銜泥紫燕何棲息,飛入尋常百姓家。

北國牛郎牽牯犢,江南錦繡舉湖涯。

這首詩的第三聯,旁人初看,以為對仗欠佳,誰知內涵深奧,蘊含著她一生的向往。她十分羨慕紫燕自由自在、比翼翱翔、雙飛雙宿,也吐露了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愿望。

此時幾只蝴蝶在她面前歡舞翩翩,薛芬問：牛哥！彩蝶你能捉住嗎

能。我有捕捉蝴蝶、蜻蜓的專用家伙,你等著。牛哥說著就往牛棚里拿來一根竹竿,頂部插上一個碟子大小的圓圈,其中網著多層粘性極強的蛛絲網。它不受光線和空氣阻力的影響,運用自如,可快可慢,可猛力追捕,也可偷偷輕拍,一粘住它們的翅膀,就逃脫不了,是捕捉蝴蝶、蜻蜓的好工具。

牛哥當場演示,只一會兒,就捕捉到不同種類的十多只蝴蝶。大小姐看得興奮不已,手舞足蹈地說：讓我來試試。

牛哥把蛛絲網拍交給她,說：這很方便,不學就會,一看就懂。

大小姐旗開得勝,一網圈去,一下子捕到了兩只色彩斑斕的蝴蝶。她開心極了,興致勃勃地連續捕了五六只。此時,一對彩蝶在前方翩然動翅。她看得入情入迷,手拿捕蝶網拍,眼看飛舞的雙蝶,躡手躡腳地快步沖上,猛然一下拍去,不料哎唷一聲,跌入小河溝里。

這下可慌了牛哥,他急忙跑上前一看,見她臉色發青、嘴唇發紫、滿身泥巴,還哎呀哎呀地呻吟。牛哥不知道她哪里受傷了,于是慌忙去扶,說：小姐,怎么樣傷著了嗎

哎呀！哎唷！我腳痛呀,站不起來了,你扶扶我喲！薛芬挽著他的手。

牛哥慌張地右手抱住她腰背,左手擋起其臀部,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說：看你傷得不輕,是右腳還是左腳

左右腳都痛,痛得很厲害,怎么辦好呢薛芬情緒緊張地說。

不要太緊張了,我看不會有大礙的。對不起,我不該給你蝴蝶拍！牛哥自責道。

這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不慎跌倒的。大小姐說。

咱們回去吧牛哥說。

我走不動了,你得給我扶回去。大小姐說。

這這這……這怎么辦呢牛哥猶豫地說。

我痛得好厲害,真的走不動！對不起,哎??！哎?。?！大小姐呻吟著。

別怕,沒事的。我扶你！我扶你！牛哥說后,難為情地不緊不松把她扶了一會兒。他看大小姐還是無法開步,沒有辦法,只得將她攔腰抱起?？磥磉@百來斤的玉體也不容易抱,他不得不箍得緊一點。此時她那一對豐滿的乳房,便緊緊地貼到他寬偉的身軀里,她雙手也緊張地摟住他的脖子。大小姐躺在男人的懷抱,有種難以喻的感覺。他把她抱進房間,放到床上后,說：小姐,請不要著急,我去弄點草藥來。

說后,他跑到墻角處和田野中,采了金鈿草、勞亞茴、花地芹等幾種草藥,放在清水中洗凈,再放點食鹽,在清潔的瓷器內,用硬物將其搗爛,拿來小心地敷貼在她的傷處,然后安慰道：小姐,請放心,不會有事的,三五天就會康復了。

多謝你了！老給你添麻煩。大小姐說。

你還謝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真對不起你,害得小姐受此痛苦。牛哥說。

第二天中午,牛哥再次做好草藥,送到大小姐閨房,給她換敷后,問：小姐,還疼痛嗎看來紅腫退多了,明天再給你敷一次,可能就會走路了。

好是好多了,還是有點痛。大小姐說。

再過兩三天就不痛了。牛哥重復道。

謝謝！噢,昨天捕來的蝴蝶還在嗎大小姐問。

還在,我給你制成標本了。牛哥說。

你會制標本！拿來看看好嗎大小姐說。

好的。有百來只,約幾十個品種。大小姐若是喜歡,我都送給你好了。牛哥說。

快去拿來瞧瞧。大小姐興奮地說。

不一會兒,牛哥拿來了百多只蝴蝶和幾十只蜻蜓標本,只只釘在薄木板上,排列整齊。小姐看了,嘆賞不已。

牛哥姓施名義,家住蘇州吳江縣湖涯村。在十歲時,村上發生霍亂疫病,其父母不幸染疾雙亡。小施義跟著姑母來到應天府。姑母因家境貧困,無力撫養,至十二歲,就送其到薛家做牧童,一做七八年過去,漸漸長成健壯的小伙子。他比薛芬大兩歲。薛芬也一樣,已長成水靈靈的大姑娘了。

施義勤勞能干,得到主人賞識。他天資聰明,勤奮好學,母親在世時,十分疼愛他,教其讀書識字。他讀過《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經》,還學過唐詩宋詞等。到薛府后,日里埋頭勞作,晚上用功自習,他的書本是向大小姐借來的,不懂就問。大小姐對牛哥的勤學苦練十分稱賞,既是他主人,又成其良師益友。在她的熱忱幫助下,牛哥長進很快,可以說文化水準與大小姐并駕齊驅、不分上下。

大小姐對牛哥存有慕意,向來對他較為關照,除了幫他讀書識字外,還經常與他作詩填詞。不知為什么,昨天因腳傷叫牛哥抱扶后,還覺得他的手有特殊功能,感到全身舒爽,也許是第一次躺在異性懷里的原因吧！他的雄壯形象始終浮現在腦海中,到夜間更思忖著,連覺都沒有睡好。早晨起來,她遂作詩一首,題為《春懷》：

桃紅柳綠紫云煙,春沐晨暉玉女妍。

昨日牛郎懷里躺,今宵織妹夜無眠。

天涯披月雙相印,閨樓吟詩獨彈弦。

棚內人兒知我意,鵲橋有渡共翩躚。

第三天午間,牛哥給大小姐敷藥后,告訴道：看來你的腳好多了,后天就能走路了。

不要等后天,就在今天,我想在房內走走,請給我扶扶。薛芬說。

也好,練練也好。牛哥說著,小心地把她從床上扶起。大小姐右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拐一拐地走著,在房中兜了個來回。不知是真是假,也許不慎,她突然搖晃了一下,險些兒跌倒。牛哥急忙挽住她的腰肢。這樣,她興致勃勃、輕松愉快地在房內轉了好幾個圈。由于走得太急太快,牛哥一松手,這下她真的搖晃幾下,啊唷啊呀地喊叫了數聲,就情不自禁地投進他的懷里,把胸部緊緊地貼在他寬厚的身軀上。此時的牛哥也把她摟進懷中,緊緊地抱住,慢慢地抱起,輕輕地放到她的床上。動了心的大小姐,雙手緊箍他的頸項不放,渴望來個……這時,牛哥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就忙松開手,紅著臉,慌張地出去了。

牛哥倏地想到,自己是個放牛娃,她是官家千金,怎相匹配雖然大小姐愿意,也不該糟蹋她,所以一聲不吭地走了。到了晚上,她那嬌柔無比的身影,伴隨體內散發的芳馨霸占著他的大腦,一種難以表的情愫在心海翻騰。不而喻,他已愛上了她。

大小姐更是情意綿綿,想起牛哥把她放在床上的時刻,一股陽剛之氣沁襲肺腑,感到全身舒暢酥軟。所以,她也進入戀戀相思之中。只因他屢屢回避,加上這年夏秋天氣干旱,而無暇與她寫詩作詞。

由于干旱少雨,造成農業歉收,百姓叫苦連天。俗語云：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故此盜賊四起,搶掠頻出。薛家莊薛蝌家可算得上富貴,家有莊園一座、良田百畝、牛羊成群,早已成為盜賊瞄準的目標。

在秋風蕭瑟、天黑如泥的深夜,薛家莊靜得鴉雀無聲。人們都進入夢鄉,邢岫煙已睡得很香。

突然一群手拿鋼刀的強盜越墻而入,剎時喊聲驟起,火把照得薛家大院如同白晝。十多個強盜手拿火把、鋼刀,分三路向岫煙、薛芬和小妹薛蘋的房間抄來。其中一路四人直破岫煙房門,為首的人把鋼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要她交出金銀珠寶,另外三人在翻箱倒柜,尋找錢財寶貨,嚇得她直打哆嗦,猛喊救命。

薛老爺忙于公務,很少回家,院中主要男人是牛哥等五六個長工。牛哥是年紀最輕、體魄健壯的小伙子,見盜賊進莊,就領著其他長工,手拿木棍、鐵鍬、鋤頭等,憑著熟門熟路的優勢前來相救,當聽到岫煙在呼喊救命,立即趕到她的房間。牛哥見此情景,便掄起木棍從背后猛擊這個架刀強盜的頭部,強盜應聲倒地,另幾個家人也擊傷其他劫賊。岫煙獲救,這路強盜全被制服了。隨后,牛哥急著直奔大小姐閨房。

他一走進,見兩個強盜把薛芬手腳捆綁、嘴巴塞住,正在動手脫其衣裙,準備施暴。施義見此情景,火冒三丈,奮不顧身地用棍棒狠揍,把兩個盜賊打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緊接著急忙解開被綁的大小姐。

驚恐得失魂落魄的薛芬,被牛哥救下后,感激涕零,一話未說,投進了他懷里,緊緊地抱著那粗大的身軀,嗚嗚咽咽。牛哥十分理解、同情和愛憐,把她摟得更緊,說：小姐！別怕！有我在,你只管放心,有事我擔著。

我怕呀！你不能走。我不能沒有你,你不能離開我。薛芬語無倫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