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煙看了稱慕不已,道：梅菲很有福氣,蘇州地方好,他們宅院更好；太湖水好,薛真子弟真好！

寶琴接著問：菲兒,梅香呢為何不見梅香,她往哪兒去了

梅香回應(yīng)天府去了。梅菲接著說,就是在上個月的月初走的,她與本銀樓一個伙計一起去的。

怎么沒有來知府衙門她去作甚寶琴問。

她就在府衙旁邊的銀樓里。梅菲接著將梅香來蘇州后的情況作了介紹：她與原蘇芙容的定親夫婿李剛好上了,經(jīng)梅菲作伐,他倆不久前成親,現(xiàn)她隨夫去應(yīng)天府銀樓執(zhí)事,以替代薛真。

此時,寶琴心情尤為激動,搖頭晃腦地口吟七古風(fēng)一首：

飄香丹桂月中秋,小院芳馨透滿樓。

娘喜婿賢家業(yè)興,女兒笑口父無愁。

寶琴的高興勁兒,溢于表。邢岫煙也急著想去看看自己女兒家的情況。寶釵、李紈理解岫煙心情,于是原班人馬移師湖涯村。

薛芬家是個漁村,離姑蘇約幾十里路程。賈施一大早雇船來把她們接過去,船繞經(jīng)太湖沿岸,約航行兩個多時辰,到達了賈施家門前的水埠上。

湖涯村位于太湖東南岸,面對碧波蕩漾的湖面,蘆葦攔岸搖風(fēng),飛鳥臨波起降,一眼的清靈雋秀。他們家是個籬笆隔的小院,前有杏,后有竹,左有樟,右有梅。幾間房向南而開,看上去雖有些破舊矮小,經(jīng)過他們的修繕和粉飾,內(nèi)部看來尚且舒適：中間是廳堂,右邊是臥房,左邊是灶間。

賈施他倆剛回到故里時,三間矮小的平房,破爛不堪,根本無法居住,兩人只得借宿在親戚家。他憑著有限積蓄,與薛芬拼湊的一些銀兩,買了一艘漁船和漁具,日里張魚,夜里修房,在鄰里的幫襯下,不到一個月時間,里里外外修繕翻新。最近還自己動手,買來一船木材,請了幾個工匠,就在房子的兩旁搭起兩間披屋。披屋是邊靠老房而建,一般作為輔助用房的。他倆把披屋打掃得干干凈凈,擺放有序,一間作貯藏室,一間為繡紡房,這樣實際上成了五間房子。他們打算在三年內(nèi)翻新樓房。由于環(huán)境幽靜、空氣清新、蓮豐藕盛、魚躍港深,好一派漁村風(fēng)景。岫煙看了覺得雖難比梅菲,但也安然舒心。

賈施在湖邊網(wǎng)箱里養(yǎng)著許多種類的魚,一提上來,條條活蹦活跳。中餐大家也吃魚鮮全席,品種勝于那天在蘇州吃的。邢岫煙、薛寶琴雖然在飽食終日中長大、在錦衣繡褥里度過,吃過山珍海味,但從未嘗過這么豐盛的魚鮮全席。人人吃得開懷,個個贊不絕口。岫煙趁著酒興,欣然吟道：

太湖秀美舉湖涯,村落雅幽綠柳斜。

銀杏門前窗后竹,香樟種左北茶花。

水天一色千帆景,燕鵲長鳴百姓家。

婿女勤勞和睦樂,漁村秋色早朝霞。

來蘇州前,岫煙與薛蝌商量過,準(zhǔn)備要薛芬、賈施回到應(yīng)天府去,把那個莊園交給他倆看管,自己與其他子女搬到府城里居住。來此一看,漁村景色如此怡人,小兩口勤勞而又持家,更可喜的是他們生活得有滋有味、開開心心,所以就不提此事了。

時間一晃,寶琴、岫煙來蘇州不覺十多天了。秋華、秋實是晚輩,整天跟著大人們轉(zhuǎn)覺得沒興趣,就常到繡坊去幫忙。今天傍晚是賈蘭、黃嵐請客,她倆當(dāng)然參加,寶琴、岫煙看到秋華姐妹倆很是喜歡,特地叫過來與她們共桌而坐。席間,寶琴說：蘭嫂子的兩個女兒都這么漂亮,有婆家了嗎

現(xiàn)在還沒有。黃嵐看了看女兒道。

該是選婿尋親的時候了,太太你也要關(guān)心關(guān)心兩個孫女兒。邢岫煙說。

是到時候了,我也急著呢！老了不中用了,由其父母做主。李紈說。

我給她做媒好嗎嫁給道臺的公子,門當(dāng)戶對的。岫煙若有所指地說。

聽起來是最理想不過的,不知公子多大年紀(jì)了李紈感興趣地說。

與秋實同齡,才學(xué)、人品、相貌無可挑剔。岫煙說。

不知實兒有沒有這個福分！李紈說。

只要太太與蘭哥應(yīng)允,男方就包在我的身上！岫煙表示。

秋華、秋實聽著雙眉不展,表現(xiàn)出坐立不安的情態(tài),說：祖母、寶太太、眾位長輩,對不起,失陪了。說后姐妹倆就離席了。

這一小小舉動,未曾引起李紈幾個的注意。寶琴、岫煙以為女孩子怕難為情。寶釵、黃嵐則覺到實兒沒準(zhǔn)仍惦著周鵬,華兒想必還不會有意中人,所以未作任何表示。

說到雙秋姐妹,她倆從紹興回來見到母親,便哭泣不止。先是秋實哭訴：母親！我好想您！險些女兒永遠(yuǎn)見不到母親了,全靠那人把我救回來,不然就沒命了！

當(dāng)時黃嵐忙于應(yīng)接客人,沒有在意和細(xì)問情由,只是說：娘也在想念著你倆,回來就好,有事晚上談。

到了晚上,黃嵐主動找女兒詢問她倆在紹興的情況,聽了她們一說,才知這次雙秋經(jīng)歷如此驚險！兩個女兒險遭不測,不由得毛骨悚然。當(dāng)實兒說到全靠一個叫周鵬的相救時,黃嵐表示：多好的年輕人,救命之恩定要報償,母親會思量的。

這階段來,周鵬的形象時常在秋實的腦海中浮現(xiàn),一到晚上,合上眼,便憶起躺在他懷里的時刻,有說不出的溫馨、安詳和興奮。她想：是他把我從閻王爺那里救回來,沒有他哪還有我今天！我曾經(jīng)躺在他的懷里,他也曾抱扶過我的身子。我與他已經(jīng)身心相連,不就是他的人了她想著想著,不覺臉泛紅暈。

同時,她還覺得周鵬這人不簡單：人品厚道,長相俊俏,胸襟豁達,舉止謙恭,的確是位難得的好哥兒；更可敬的是他舍己救人、不思圖報的品性德行,感人肺腑,永生難忘。她越想越敬慕他,越想越覺得他是終身可托之人,越想越心潮起伏、寢食難安。于是她鼓起勇氣,研墨舉筆,寫了一封道謝信：

周先生：

叩拜！

紹興之遇,危難之逢,再生之恩,難以釋懷。鑒湖落水,魂進閻殿,魄散九天,命歸泉臺。蒙君相救,舍身忘己,救命之情,恩重如山,滴水之恩,相報涌泉。君情君義,可敬可佩,君仁君德,大哉偉哉。君之人品,感人肺腑,何以報答長夜難眠！附七古風(fēng)一首：

篙師不在下烏篷,小試船家落水中。

險些身心歸地府,逢君救我謝由衷！

不說秋實思念周鵬,略表秋華相遇星光。

秋華這次紹興之行蒙受羞辱,心中悶悶不樂。她和秋實一起,不去跟長輩客人,而去繡坊了。她剛剛走進試樣室,甄鐘就陪著一位舉止儒雅、裝束洋派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說：秋華,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南洋來的客人,也是中國人,前天來到我們繡坊。接著他對客人說：這位就是我的得力助手,她有很好的書畫功底,很有制圖繪樣的天賦。

秋華忙泡茶讓坐道：失敬失敬！請請,請坐！請用茶,先生貴姓

謝謝！姓吳,名星光。聽甄兄說你有很好的人緣和秉賦,特來拜訪。吳星光說。

吳先生過獎了,我只是對作畫感興趣而已,萬望多多指教！

甄兄說過了,賈小姐是女中俊杰、須眉之所不及,也是我吳星光所欣慕。

吳星光,今年二十有二,祖籍姑蘇。其父隨同祖父到南洋經(jīng)商,專做蘇州刺繡生意。他是第三代了,是甄鐘的主要生意伙伴,又是朋友。

星光看到秋華有一見鐘情之緣,經(jīng)過連續(xù)幾天的接觸,便主動地說：我是中國人,母親再三告訴道：華夏女性心地善良,性格溫順,很是賢惠,尤其是蘇杭一帶的閨秀。‘齊眉舉案’在這一帶很是常見,你說是嗎

也許是吧！這些不過是傳說和想象中的情形罷了,你看了之后覺得怎么樣呢秋華低頭輕語。

我也這樣認(rèn)為,特別是看到你后,更加證實了父母之有據(jù)。吳星光瞅著她說。

我除了畫幾張圖案外,一切都不懂。秋華靦腆地說。

經(jīng)過短短幾天的接觸,兩人的情感迅速升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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