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除夕夜賈環揚惡語

正月半惜春批偈文

探春為了幫助寶釵、挽救賈環,定下在蘇州過大年。臘月廿一,她按照寶釵說的辦法,與小紅一起,上街尋找與眾不同的乞丐。她倆找了半天,終于在子胥巷找到兩個乞丐。

這兩個乞丐與眾不同：頭戴米色貓皮帽,身披白色羔羊皮馬褂,腳穿黑色馬靴,一胖一瘦,一前一后,由于衣著破舊,看上去似有幾分乞丐模樣。探春上前頗有禮貌地說：先生,請煩勞你把這封信帶給賈環,說姐姐找他有事。

這個三十來歲的胖乞丐道：太太,你搞錯了,我們是討飯的,不是先生。先生在店里。

我不是尋找店里的先生,就是想請你兩位,把這封信帶給聽說斷了右臂的賈環。探春說著隨即給了每人二兩銀子,接著說,他是我的胞弟,姐姐我十分想念他！只是談談手足之情！別無惡意。

另一乞丐收了銀子,說：他現在不在蘇州,太太的這封信我倆給你送到。請問,你真的是我們老大的姐姐

不錯,是真的。我在信上已經寫明了,請他務必來見我。探春以懇求的態度說。

在什么時候、到何處找你胖乞丐問。

三天后也在這個地方,行嗎探春說。

你可不能騙我,要守信用噢！也是胖乞丐說。

怎么會呢,我騙你干嗎請放心。探春和藹地說。

你的信定能送到,至于他來不來見你說不準。乞丐說后揚長而去。

第三天,探春和小紅按時到達指定地點,等了好長時間,不見乞丐的影子。已經到了中午,小紅有點不耐煩了,提出要回去,探春卻仍要堅持等下去,于是兩人在客店吃了中飯,繼續在原定地點等候。看快到申時辰光,估計他不會來了。她倆正想回轉時,忽然從弄堂里走出原來兩個乞丐,不陰不陽地說：讓你倆久等了。不好意思,老大叫我們向你轉告,他不想見你,說你是大官的太太,他是討飯的,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施舍。

請你兩位再轉告他,說我不遠千里來找他,完全出于尋親,請他理解我的苦心。這樣吧,再過三天,也是在這個地方,我等他。探春耐心地說。

三天后,是臘月廿七,探春與小紅第三次來到此地。等到中午,依舊是這兩個乞丐過來,說：環大哥今天不能來了。如果定要見他的話,就在除夕夜,只許你兩個人來這里,到那時我倆會領著你倆去見他。

討飯頭,架子比大官還大,請也請不來。你告訴他,他對得起我小紅嗎小紅氣憤地說。

大哥知道你是小紅,說你已經變心了。乞丐道。

探春與小紅只好怏怏不快地回轉。這些天,雪雁、李紋和文茵已回揚州,黃嵐也回南京,秋實回轉紹興,巧姐去了女婿家。

除夕夜,探春放棄了與女兒、女婿和小外甥團聚良宵。寶釵特意很早就做好年夜飯,讓探春、小紅倆提前吃,早點去街上找賈環。

探春、小紅提早到達指定地點,等了好長時間,未見他們到來,以為又被他們糊弄。小紅性子急,催著要回去,正轉身走時,突然出現那兩個乞丐。他倆說：又給你久等了,請你倆隨我來,環大哥已在等候了。

她倆跟在乞丐后頭,一路上隱約看到好幾個乞丐,三三兩兩地在監視,顯得陰森森的。她倆轉了一巷又一巷,拐了一彎又一彎,終于被帶進一處不知地名的小屋里。

小屋破爛不堪,里面亂七八糟,稻草垃圾滿地,到處臭氣熏天。賈環卻坐在一張竹椅上,兩邊乞丐站立。他見到探春不招呼,看到小紅也不理會,板著一副布滿皺紋的面孔,問：你倆來干什么要對我說哪些有話快講。

賈環,你怎么以這種態度對待姐姐小紅說。

看你小紅的情分上,今天與你說話,因為我欠你的。賈環說。

說到這里,須提一下小紅的不幸往事。在十五歲時的一天下午,她跟鳳姐、平兒陪老太太、太太們去游大觀園了,只有豐兒一人在家。因天氣突然變涼,平兒怕凍著巧姐,叫小紅回來拿衣服。她一推房門,看到賈環和豐兒赤身裸體躺在床上,做那見不得人的事。小紅急忙退出,不料賈環赤膊上來,把她抱住。她拼命掙扎,誰知他叫豐兒過來當幫兇,兩人一起把小紅的衣褲脫光,雙手捆綁,再抬到床上。賈環強奸了她。

事后,小紅一怕難為情,二怕遭到打擊報復,也不敢聲張,結果上了他們的賊船。

賈環、賈蕓、王仁出逃時,豐兒騙小紅說王夫人叫她有事,不料被他們挾持著一起逃跑,直至高郵被逮住。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還記得我！你害慘了我,害了這么多人,做了那么多的壞事,今日三太太念同胞手足之情,親自前來挽救你,你還執迷不悟。小紅嚴正而氣憤地說。

輪得上你來教訓我嗎你不也是個匪婆、婊子嗎賈環惡相向。

賈環,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今天是來談姐弟之情的。探春耐心地繼續說,姐姐我十分想念你,盼望你改邪歸正、改惡從善、重新做人,跟我回京城去,包你有吃有穿。至于以前的惡孽,只要認罪改過,會給你從輕發落的。

哈哈,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懷好心！你做你的太太夫人吧,我做我的討飯頭,多自由自在,哈哈哈！賈環狂笑著說。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誠心誠意來找你,完全看在同胞的情分上,還說我有歹心。探春憤憤地說。

不是嗎！是你的女兒親手殺死賈蕓,害死王仁,殺害我多少弟兄,害得豐兒沒命,害得我斷手。賈環道。

豐兒是你給害死的,這我十分清楚,怎能加在芳姑娘身上小紅說。

你還為她說話。她從高郵殺到靖江,從江蘇殺到臺州,處處與我為敵,還有那個婊子薛寶釵,此仇不報非為人。賈環咬牙切齒地說。

寶姐姐也為你好,她叫你回心轉意,既往不咎,重歸于好！我們這次來尋你說話,也是她的意思。探春說。

說到她,我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她不來揚州,我在高郵做山大王多好哇,是她把我們搞得無處安身。你倆還聽她的,所以說你們不懷好意。賈環說。

你難道也要尋芳兒報仇探春問。

先報薛寶釵,再報周芳,包括史湘云、李紋的女兒和雪雁,還有賈蘭、李紈,統統要報！以后你看著吧！賈環惡狠狠地說。

無可救藥了,你一個斷臂的人,難道能與朝廷對抗探春說。

不要以為你的老公是兵部侍郎,有朝一日,被我們丐幫打敗殺死也不一定。

賈環越說越不像話,確實到了十惡不赦、無藥可救的地步。探春、小紅憋著一肚子氣回來。她倆一走出,史英已在路上等候了。史英聽小紅一說,氣得雙手發抖,想進去把他們統統抓起來,卻被探春阻住。

賈環盜了雪蓮的財物后,逃到河南、山東等地,招募了十多個高手來充實隊伍,近來又回蘇、揚地帶,把附近的不少乞丐網羅其麾下,一些游手好閑和作惡多端的地痞惡棍,也麇集于左右,不斷壯大力量,意欲進行更多更大的罪惡活動。

寶釵聽了,不覺打了個寒戰,意識到往后可能有更多麻煩,最棘手的是他利用乞討為幌子來制造事端,將危害自己和周邊人的生活,后果不堪設想。如何鏟除這塊毒瘤,又無計可施,她表面上仍不慌不忙地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這樣繼續下去,將貽害無窮,危及無辜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作孽呀！也必將自食其果。

不要說他了,越說越氣人,這種人死了我也不心疼。探春憤懣地說。

我不動他,他定來加害我,我這條命遲早要送在他的手里！寶釵嘆息道。

只有你多加防范,幸好有史英姑娘和我的芳兒她們在。你不要心軟,殺了他我絕無怨。探春表示。

為此,寶釵叫史英、周芳幾個處處提防著,還要梅菲、薛芬、周香她們多加小心。其實她最擔憂的是兒子吳春雷的安全！

因秋華有恙纏身,只好暫把應對賈環可能孤注一擲放一邊,人人都為秋華憂心。寶釵、探春、李綺、史英、周芳、梅菲、雪蓮她們于正月初八移師無錫,在揚州的雪雁、李紋、秋紋、文茵也應約于同日會集。雪雁的保姆順水和兒子周林仍在林府。

麝月因兒子、兒媳得了如此疾患,心情很是糾結,正在一籌莫展之時,突然這么多貴客、高朋降臨,喜出望外,簡直把她們當救世主來看待,高興得手足無措。符知縣也慌作一團,急忙招呼縣衙官吏及全家大小出來迎候。他們大多首次見面。探春是兵部侍郎夫人,寶釵、史英、周芳、文茵是當今皇上欽賜玉佩、尚方寶劍等奇女子。知縣對探春、寶釵說：夫人、太太在上,恕下官迎接來遲,請受……他正準備下跪時,卻被探春拉住,說：符親家,我們是自己一家人,使不得的！

今日貴客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叫人激動不已！麝月眼噙熱淚說。

秋華開心得淚如雨下,快步上前道：非常感謝姑太太、寶太太、姨太太、雁夫人和各位阿姨的光臨！

她們邊說邊走進客廳,不等坐定,兩位穿戴艷麗的清媚侍女便獻上了人參茶。而大家最關心的是秋華身子。探春、寶釵迫不及待地拉住秋華雙手,說：看來氣色還可以,但是手心有點熱,胃口好嗎吃飯還行嗎

謝謝！吃飯還算可以,只是睡眠不夠好,主要是咳嗽引起睡不著。秋華說。

吃藥了嗎吃的什么藥探春關心地問。

我也說不準,反正叫最好的大夫看的,都是清肺滋陰一類的藥。秋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