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有什么不可能發(fā)生的。這一切，還就真實(shí)地發(fā)生在眾多“玩鬧們”的眼皮子底下。

“我操，是我眼花了嗎？這不是‘炮哥’說過的‘立棍兒’吧！”

“廢話，你看像賣搟面杖的嗎？”

“‘老莫合’，你說這倆小子是哪兒的？這是想‘翻篇兒’啊，夠霸氣的！”

“這話可犯酸啊。‘二金子’，你有氣沒用，有本事也過去亮亮相去。”

“本哥們兒向來不做自己嘬死的事兒。”

“你他媽的得了吧你，頭天喝多了，是不是你丫說早晚要弄前門‘瑤子’的?”

“‘老四’，你口下積德吧，誠心坑我是不是？那可是‘瑤爺’，我還敬過一杯酒呢，一直都無比尊重……”

“瞧你那點(diǎn)出息，下回就欠給你丫按手印。”

“差不多行了！玩笑別開大了啊，真跟你急……”

此時的菜市口街頭上，占據(jù)多數(shù)的自然都是些沒什么見識，處于各個團(tuán)伙最底層的“小玩鬧”、“小佛爺”，雖然個個不服氣，可還真沒幾個敢過去干涉的，多半都存了看熱鬧的心，在一邊自娛自樂地吵吵著。

其余不多的幾個，有名有號的真正“玩主”，卻正因?yàn)檎J(rèn)出了眼前二位是誰，反倒都空前地嚴(yán)肅起來。

天橋“小地主”的傍家兒“刺兒梅”，臉上因?yàn)榕d奮泛著紅紅的顏色，牛街“寶強(qiáng)”手下的“大佛爺”“馬老四”，一雙手在搓來搓去，廣安門“大老屁”的得力干將“寶福”，被快抽完的煙蒂燒著了手一點(diǎn)知覺都沒有，天寧寺的“大民子”則鵝一樣地伸著脖子，腦袋晃來晃去。

特別是混跡菜市口一帶的“小雷子”，太陽穴上兩根青筋更是往上一跳一跳的。

而作為本地“土地爺”，他也最先作出了反應(yīng)，馬上就招手叫過一個手下。在耳語幾句之后，那人拔步就跑，迅速消失在街北的胡同里。

明眼人誰都清楚，這是他派人給自己的大哥“老鬼”送消息去了。

正所謂行行出狀元，菜市口的“把子”“老鬼”在“玩主”圈兒里可是個鼎鼎大名、長盛不衰的人物。

他的大名叫葉申科，其綽號來歷是因?yàn)樗旧硎且粋€有俄羅斯血統(tǒng)的混血兒。或許正是因?yàn)橛小皯?zhàn)斗民族”的基因，他歷經(jīng)腥風(fēng)血雨，江湖地位卻一直不可撼動，牢牢掌控著南城這塊最繁華的商業(yè)街區(qū)，和途徑菜市口的2路、6路、109路三條公交線。m.biqikμ.nět

論資歷，“老鬼”也算得上是最早一撥出來混的“老炮兒”，不但能算計、講規(guī)矩，為人相當(dāng)“局氣”，手底下人馬也最多，百十號兄弟都挺服他。在南城兩個區(qū)都稱得上人人敬仰，是這一行絕對的精英。

也正是因?yàn)橛兴?zhèn)在此地，人人都要給幾分面子，所以別看菜市口人雜又這么熱鬧，可這里卻并不亂，很少有大打出手的情形出現(xiàn)，反而呈現(xiàn)出一種少見的安定繁榮局面。或許這就如同老賊的家門口永遠(yuǎn)無人敢于行竊一樣，算是一種“好漢護(hù)三村”的效果吧。

實(shí)話說，對這位菜市口的“老把子”的江湖事跡，想當(dāng)初洪衍武住在菜市口跟玉爺學(xué)藝時就常有耳聞，后來入道之后，他也沒敢輕易得罪。算是少有的，能讓他從心底產(chǎn)生佩服，雖沒什么交往，但卻能一直和平相處的一個特例。

不過沒發(fā)生過沖突，畢竟只代表過去，誰也保不齊明兒會怎樣。今天又是非常時期，洪衍武和陳力泉心里都繃著根弦兒呢。“小雷子”這邊一動，自然不會逃過他們倆的觀察，陳力泉馬上提醒洪衍武。

“小武，好像有人給‘老鬼’報信去了。”

洪衍武又朝那個方向看了一樣，卻沒直接答話，反而因?yàn)閷ξ磥淼牧私猓桃馓嵝蚜岁惲θ痪洹?

“喲嗬，今兒給‘老鬼’帶隊(duì)的是‘小雷子’啊。泉子，你以后對這小子得多留神，他的前程可遠(yuǎn)大的很呢。”

由于所答非所問，陳力泉不由一愣，隨后又說。“你還會算命呢？那你再算算，那站著的另外幾個主兒又是什么反應(yīng)？看著咱們的眼神，好像都不大對勁呀。”

可對于陳力泉的這種擔(dān)心，洪衍武卻明顯胸有成竹。

“沒關(guān)系。其實(shí)我知道，他們個個心里都不服，但我肯定，也不會有太多的人敢在這場合主動跟咱們翻車。因?yàn)樗麄冏畲蟮膯栴}就是自私！這幫孫子一個比一個精，誰還看不出咱倆這一往無前的架勢！只要不是傻子、二百五，誰也不會頂風(fēng)作案。就是真想叫‘碴錛兒’找咱們的舊賬，那也得先存著死心，好好先算計一番，巴不得叫別人先打沖鋒，自己跟著撿便宜呢。所以說，能跳出來的肯定都是上不了臺面的楞貨。其實(shí)‘老鬼’那兒，你也不用過于擔(dān)心，咱們不過是借他地頭用用，又沒有本質(zhì)上的利益沖突，只要咱們按規(guī)矩來，他干嘛不行個方便？”

的確，洪衍武的話極為合情合理。

傻的人當(dāng)不了“玩主”，圈兒里滾過的人，都精明得過了頭兒。道兒上混的人，也個個是人精。

誰都“醒攢兒”，都以為自己聰明。更清楚“立棍兒”就等于宣告了即將展開爭搶勢力范圍的戰(zhàn)爭，要沒利益牽扯，怎么也犯不著替別人先上戰(zhàn)場！

想到這里，陳力泉釋然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