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不是什么‘捷徑’,”皮聘說。“我們上次抄捷徑穿越森林就差點完蛋。”
“啊,那時你們可沒有和我在一起,”神行客笑著說。“我選的路不管長或短,都不會出問題的。”他留心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大道上沒有人跡。他立刻領著眾人快速朝向一座林木蒼郁的山谷而去。
哈比人們雖然對鄰近的地區不了解,但目前還大概猜的出他的計劃。他準備先往阿契特走,然后從西邊越過這座村,接著就盡可能的直直朝風云丘趕路。如果一切順利,他們這樣可以避過大道的一個大彎。當然,大道之所以繞路是因為要避開弱水沼澤;他們既然不想繞路,就得通過沼澤才行。神行客對這沼澤的描述實在讓人無法安心。
至少,到目前為止,這段旅程還算蠻愜意的。如果不是因為昨晚的意外,他們的心情甚至會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還要好。太陽高照,但又不會讓人滿身大汗。山谷中的樹木依舊滿樹各色各樣的葉子,讓人有種祥和、平靜的感覺。神行客信心滿滿的領著他們走過許多岔路;如果要讓佛羅多等人自己來的話,可能早就迷路了。神行客刻意的挑選拐彎抹角的道路,試圖甩開可能的追兵。
“比爾一定會監視我們離開大道的入口,”他說,“不過,我想他應該不可能親自跟進來。他對這附近的確很了解,但他自知在森林中絕無可能和我較勁。我擔心的是他會把情報告訴別人。我想這些人應該不遠。就讓他們以為我們的目標是阿契特,這對我們比較好。”不管是因為神行客的技巧還是別的原因,他們當天都沒有發現任何生物的蹤跡。不管是兩只腳的或是飛禽走獸;最多只有狐貍和幾只松鼠跑過他們面前而已。第二天他們就往東方穩健的推進,一切依舊平靜如昔。到了第三天,他們終于離開了布理,進入契特森林。自從他們離開大道之后,地勢就一直在持續地下降。這時他們來到了一塊寬廣低矮的平地,前進起來反而更為困難。他們已經遠離了布理這塊區域,進入了沒有任何道路的荒野,也越來越靠近弱水沼澤。
地面開始慢慢變濕,有些地方甚至有著發出惡臭的水塘,歪歪倒倒的蘆葦和燈心草叢中隱藏著許多吱喳不停的野鳥。他們得要小心翼翼注意腳下,才能夠同時保持方向,又不至陷入泥濘中。一開始進展還蠻順利,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的步伐變得越來越慢,周遭的環境也越來越危險。沼澤本身充滿了野性的氣息,即使是游俠也無法在這里找到任何固定不變的道路。蚊蚋和各種各樣的小蟲群起而攻,他們的四周被成群結隊的蚊子所包圍,這些家伙毫不留情的爬進他們的領口、袖子和頭發上。
“我快要被活活咬死啦!”皮聘大喊。“還弱水沼澤哩!這里根本該叫做蚊子沼澤!”
“以前沒有哈比人可以咬的時候他們要怎么過活啊?”山姆抓著脖子抱怨道。
他們在這天殺的爛地方耗了一天。當晚宿營的場地又濕又冷,饑渴的蚊蟲更不愿意讓他們好好休息。在草叢里面還有種似乎是蟋蟀邪惡變種的怪蟲子肆虐,他們整夜“尼咯、咯尼”的叫著,快把哈比人都逼瘋了。
第四天的狀況好了一些,但入夜之后的狀況依舊讓人難以入眠。那些尼咯咯尼蟲(山姆幫他們取的名字)雖然沒有跟來,但該死的蚊子依舊緊追不舍。
佛羅多就這么躺在地上,渾身酸痛卻無法入眠;突然間,東方天空遠遠傳來一道強光。它閃爍了好幾次。詭異的是,現在時間還沒到黎明呢。
“那到底是什么光?”他問神行客道。對方早已警醒的站了起來,眺望著遠方。
“我不知道,”神行客回答道。“太遠了看不清楚。看起來好像是閃電從山頂噴出一般。”
佛羅多又再度躺了下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依舊可以看見白光在天際閃爍。神行客一不發,神情凝重的看著這奇觀。過了很久,佛羅多才勉強自己進入夢鄉。m.biqikμ.nět
第五天他們沒走多遠就擺脫了沼澤的困擾。地形又緩緩開始上升。在東方不遠的地方可以看見山丘的輪廓。最高的山丘是在最右邊,跟其它的丘陵似乎都保持著些距離。那座山丘沐浴在陽光中,彷佛被戴上了一頂閃閃發亮的皇冠。
“那就是風云頂,”神行客說。“我們之前離開的古道會從山丘南邊不遠的地方經過。如果我們朝著它直走,應該明天中午就會抵達。我們最好不要耽擱。”
“你這是什么意思?”佛羅多問道。
“我是說:當我們爬上風云頂的時候,不知道會遇到什么狀況。那里很靠近大道。”
“但,我們應該可以在那邊遇到甘道夫吧?”
“有可能,但可能性并不高。如果他從這邊走,可能根本不需要經過布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我們在做些什么。也就是說,除非我們運氣太好,同時抵達該處,否則多半會錯過彼此。不管是他或是我們都不應該在那邊等太久,那太不安全了。如果黑騎士在大道上沒有發現我們的蹤跡,他們應該也會趕往風云頂。那里的視野是附近最好的。即使是飛禽走獸,站在那邊也可以看見我們的行蹤。而有些飛鳥是其它勢力的耳目,還有一些更邪惡的間諜出沒在荒野中。”
哈比人提心吊膽的看著遠方的山丘。山姆抬頭看著蒼白的天空,擔心會看見獵鷹或是猛禽用不友善的眼光瞪著大家。“神行客,你的話讓我覺得又害怕又孤單!”他說。
“你建議我們該怎么做?”佛羅多問。
“我認為,”神行客玩味著眼前的處境,慢慢的回答;他似乎也不太確定該怎么做。“我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可能的往東走,目的則是其它的丘陵,而不是風云丘。我們可以從那邊繞過丘陵,從北邊用比較隱密的方式靠近風云頂。到時我們再來對四周仔細的觀察。”他們又趕了一天的路,直到微寒的傍晚提早降臨為止。整塊土地似乎變得更干燥、更荒涼,但身后的沼澤上卻顯得霧氣裊裊。幾只孤鳥凄涼的哀叫著,目送一輪紅日緩緩的落入地平線。一片沉寂籠罩住大地。哈比人開始懷念起從袋底洞窗戶內觀看可愛落日的情景。
最后,他們終于來到了一條從山丘上流入惡臭沼澤的小溪邊。在天邊還有余光的時候,他們盡可能的沿著河岸前進。當他們最后在河邊赤楊樹下扎營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在夜色中他們依稀可以看見前方是那些丘陵光禿禿的輪廓。當天晚上他們選了個人值夜,那人就是似乎永遠不用睡覺的神行客。一彎月牙將冷冷的灰光投射在大地上。
隔天一早,天一亮他們就馬上出發。空氣中有著昨夜結霜的凝重氣息,天空是種蒼白的藍色。哈比人們覺得神清氣爽,因為昨天晚上的睡眠難得的不受打攪。他們已經開始習慣這種趕路的節奏;若是還在夏爾一帶,他們可能連路都走不動了。皮聘宣稱佛羅多比以前看起來更像哈比人了。
“真怪異,”佛羅多拉緊腰帶說,“實際上我瘦了不少呢。我希望不要這么一直瘦下去,不然可能會變成幽靈的。”
“別拿這開玩笑!”神行客出人意料的用十分嚴肅的口氣警告大家。丘陵越來越近。它們構成了一道高聳的屏障,最高的地方高達一千尺,而低的地方又可以讓蜿蜒的小徑穿過,朝向東方而去。一行人沿著山腳看到了許多蓋滿綠色植被的墻壁和壕溝,在山谷間還有許多古代的石頭廢墟。到了晚上,他們終于抵達了西邊山坡的腳底,并且在該處扎營。那是十月五號的晚間,他們已經離開布理六天了。
到了早上,他們才發現自從離開契特森林以來的第一條明顯的道路。他們往右轉,順著這條道路往南走。這條路巧妙的七彎八拐,刻意避開來自森林和山頂的視線。它會鉆進小山谷,沿著峭壁前進;少數幾段平坦的區域兩邊還放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彷佛圍籬一般遮蔽了旅行者的身影。
“不知道是誰建了這座道路,目的又是什么,”梅里在大伙走在巨石區內的時候忍不住問道。“我覺得有點怪怪的。這有種─有種古墓尸妖的風格。風云頂上有古墓嗎?”
“沒有。風云頂和這些山丘上都沒有古墓,”神行客回答。“西方皇族并不居住在這里;不過,晚期他們曾經利用這些丘陵當做抵抗安格馬邪惡勢力的防線。這條小徑是山間碉堡的運補線。不過,在那之前,北方王國剛創建的時候;他們在風云頂上蓋了一座高大的了望塔。他們稱該塔為阿蒙蘇爾。不過后來它被燒毀了,只剩下一圈圍墻,彷佛是座簡陋的皇冠套在這山丘上。但,它曾經一度是個高大雄偉的建筑。據說人皇伊蘭迪爾曾經在此守候精靈領袖吉爾加拉德,等待他加入人類與精靈的最后聯盟。”
哈比人看著神行客。這人不只是野外求生的高手,更對古代的歷史很有研究。“吉爾加拉德是誰?”梅里問。但神行客沒有回答,似乎深陷過去的回憶中。突然間,有個聲音低吟道:
吉爾加拉德是精靈的國王。
豎琴也為他哀傷的悼亡:
唯有他的國度美麗自由
從海洋延伸到翠綠的山頭。
他的寶劍削鐵如泥,他的長槍無堅不摧,
從遠方就可見到他閃亮的頭盔;
無數的明星出沒穹蒼
全都映在他銀盾閃亮。許久之前他策馬離去,
無人知曉他后來的境遇;
魔多妖物肆虐的彼岸
將星殞入黑暗。(譯注一)
其它人都驚訝的轉過頭,因為這是山姆的聲音。
“繼續啊!”梅里說。
“我只知道這些,”山姆紅著臉,結巴的說。“這是我小時候從比爾博先生那邊學到的。因為他知道我最喜歡精靈,所以時常告訴我這方面的故事。他也因為這樣才教我識字。比爾博老先生真是博覽群書,他還會寫詩。我剛剛念的就是他作的詩。”
“這首詩不是他作的,”神行客說。“這是一首叫作‘吉爾加拉德的殞落’,以古語寫成的詩歌。這一定是比爾博翻譯的,因為我從沒聽過這個版本。”
“還有很多句哪,”山姆說,“全都是有關魔多的。我沒有背那幾句,因為它讓我起雞皮疙瘩。我從沒想過自己也要去那個地方!”.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