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烏骨陸大喊道。皮聘看著他走到梅里身邊,踢了他一腳;梅里發出哀嚎,烏骨陸粗暴地抓起他,讓他半坐起來,把他頭上的繃帶扯掉,然后他從一個小木盒中挖出一撮黑色的東西抹在傷口上,梅里大聲慘叫,拼命掙扎。半獸人們拍手大笑:“這家伙不能好好享受他的藥??!”他們嘲弄道:“根本不懂什么東西是對他好的。唉,我們以后再從他身上找樂子好了!”
不過,此時的烏骨陸可沒有心情陪他們起哄,他必須盡快趕路,又得要安撫那些不情愿的跟隨者。因此,他用半獸人的方法醫治梅里,的確也很快見效了。在他強灌梅里那飲料之后,梅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看起來臉色蒼白,卻似乎沒有什么大礙。前額的傷口似乎不再困擾他,但那條褐色的傷疤將會永遠跟隨著他。
“嗨,皮聘!”他說:“你也來參加這場小冒險了啊?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吃飯和睡覺呢?”
烏骨陸大喊道:“閉嘴!別耍小聰明!不要亂說話,不準和你的同伴交談。你們敢惹麻煩,我都會跟長官報告,到時你們會后悔。你們會有早餐和床鋪可以睡的,就怕你們承受不起?!?
半獸人的小隊開始沿著狹窄的梯道,往底下滿是迷霧的草原前進。梅里和皮聘之間隔了十幾名半獸人,小心翼翼地和他們一起往下爬;到了最底下,他們終于踏上了草地,兩位哈比人都覺得興奮莫名。
“往前直走!”烏骨陸大喊道:“西偏北的方向,沿著這條河走?!?
“天亮了我們要怎么辦?”北方來的半獸人問道。
“繼續跑,”烏骨陸回答:“不然坐在草地上,等那些白皮膚的家伙一起來野餐嗎?”
“可是我們不能夠在陽光下跑步。”
“我會在你們背后一起跑,”烏骨陸說:“你們最好認真跑!否則就永遠看不到你們那個可愛的地洞了。我以白掌之名咒罵你們,帶著這些沒受訓練的蛆有什么用?混蛋,還不快跑!趁著夜色快點跑!”
然后,整個隊伍就用半獸人慣有的步伐開始奔跑。他們沒有任何的秩序和隊形,只是你推我擠的沖個不停,偶爾還會咒罵彼此,每名哈比人都有三個衛兵看守。皮聘遠遠落在后面,他懷疑自己還能夠繼續這樣跑多久?自從當天早上以后,他就沒吃過東西了,身邊的一名守衛還拿著鞭子。不過,至少到這個時候,那種半獸人的提神飲料效力還持續著,他的腦子也跟著轉個不停。他的腦海中,時常會浮現神行客專注地察看地面足跡,跟在后面不停趕路的影像;可是即使是游俠,也無法在這一團半獸人的足跡中分辨出什么異樣。他和梅里的小腳印,早就被四周穿著鐵鞋的沉重腳步給徹底掩蓋了。
當他們跑離懸崖一哩多的時候,地形突然變成洼地,地面也變得又軟又濕。四野都是在月光照耀的迷霧籠罩之下,前方的半獸人陰影被吞沒在大霧中。
“喂!穩??!”烏骨陸從后方大喊道。
皮聘突然間靈機一動,立刻馬上行動。他往右一晃,躲開了守衛的手,一頭沖入大霧中,立刻趴在草地上。
“停!”烏骨陸大喊道。
眾人陷入一陣混亂中,皮聘立刻跳起來繼續奔跑,但半獸人緊跟在后,有幾個家伙甚至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眼前。
“看來這次是逃不掉了!”皮聘心想:“但還有機會在這塊濕地上作些記號給后來的人?!?
他將兩手伸向咽喉,解開斗篷的別針;正當幾只手臂伸過來抓住他的時候,他將這信物丟到地上。“或許這東西可能就這么掉在這邊,永遠不會有人發現!”他想:“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大費周章這么做,就算其它人逃離那場戰斗,他們多半會跟著佛羅多走。”
一條鞭子卷住他的腿,痛得他不由自主大喊。
“夠了!”烏骨陸跑上來大喊:“他還得跑上很長一段路,逼他們兩個一起跑,用鞭子好好的提醒他們?!?
“不會就這么算了的,”他轉過身對皮聘咆哮道:“我不會忘記的,你的處罰只是被暫時留在后面而已??熳?!”
※※※
皮聘或是梅里,都不太記得接下來的旅程到底是什么情形,他們就在半夢半醒的渾噩恍惚情況下,持續受到折磨,希望也變得越來越渺茫。他們不停奔跑,絕望地試圖跟上半獸人的步伐,殘酷的鞭子精確地不損傷筋骨,只給他們帶來**辣的痛苦。如果他們踉蹌幾步或是倒了下來,士兵們就會拖著他們繼續前進。
提神藥所帶來的溫暖已經消失了,皮聘覺得又冷又難過;接著,他俯身仆倒在地上,一只有著利爪的手粗魯地將他提起,他又被像是一袋馬鈴薯般的背著往前跑。他覺得四周越來越黑暗,這倒底是因為天黑還是他的眼睛瞎了,皮聘一點也分辨不出來。他依稀感覺到許多半獸人要求停下來,烏骨陸似乎大喊了什么,他覺得自己被丟到地上,就這么躺著又進入了黑暗的夢鄉。但他并沒有脫離痛苦太久,很快的,又有另一雙手毫不留情地將他扛起,晃得他天旋地轉,最后才好不容易醒了過來,發現此時已經是清晨了;一聲令下,他又被粗魯地丟到草地上。他在草地上躺了片刻,絕望地試圖醒來。他覺得頭暉腦漲,但從身體的燥熱程度來看,他似乎又被喂了一點半獸人的飲料。一名半獸人低頭看著他,丟給他一塊面包和一條肉干,他狼吞虎咽地吃下那發酸的灰色面包,但舍棄了肉干。他的確很餓,不過還沒餓到敢吃半獸人丟給他的肉干;他連想都不敢想,這塊肉原先是屬于什么生物的。他坐了起來,看著四周,梅里距離他不遠,他們坐在一條激流的旁邊,遠方出現山脈的輪廓,那座山脈正反射著太陽的第一線曙光,眼前的斜坡上則是黑蒙蒙的一整塊森林。半獸人之間又起了激烈的爭論,似乎北方的半獸人又和艾辛格士兵起了爭執,有些家伙指著南方,有些則是指著東方。
“好吧,”烏骨陸說:“那就讓我來決定吧!我之前告訴你們,不準再自相殘殺了;不過,如果你們寧愿舍棄千里迢迢才取得的獎賞,那么盡管放棄吧!我會接收他們的,就像平常一樣,讓善戰的強獸人收拾一切吧。如果你們害怕那些白皮膚的家伙,那就走?。】炫?!森林就在那邊!”他指著前方說:“快進森林!這是你們的唯一希望,快滾!最好在我砍掉幾個腦袋讓你們恢復理智之前趕快走!”
在一陣紛亂和咒罵之后,大部分的北方人都沿著小河跑向山脈,人數大約有一百多人。留在哈比人身邊的則是至少有八十名的高大、壯碩的艾辛格士兵,他們都背著巨弓,拿著闊劍;幾名身材比較高大、膽子較大的北方人也留了下來,加入他們的行列。
“現在我們該對付葛力斯那克這家伙了,”烏骨陸說,但是,連他的部下都開始不安地看著南方。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烏骨陸低吼道:“那些該死的馬夫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了。史那加,這都是你的錯,你和另外一個斥候應該把耳朵砍掉才對。不過,我們是戰士,搞不好到時有馬肉或是更好的肉可以吃?!?
此時,皮聘才明白為什么有些人指著東方。那個方向現在傳來了沙啞的喊聲,葛力斯那克又出現了,他帶來了一百多名和他一樣長臂彎腿的半獸人,他們的盾牌上都漆著紅色的巨眼。烏骨陸走向前去迎接他們。
“你又回來了?”他說:“最后還是認同我們,是吧?”
“我回來是為了看看你們有沒有服從命令,俘虜是不是完好無傷?!备鹆λ鼓强嘶卮鸬?。
“是??!”烏骨陸說:“浪費時間。在我的管轄下當然不會有問題,你回來又有什么目的?你剛剛走得很匆忙,是忘了什么東西嗎?”
“我漏了一個蠢蛋沒帶走!”葛力斯那克吼道:“但他身邊還有很多精壯的士兵,就這么犧牲太可惜了。我知道你會帶他們淌進混水中,我是來協助他們的?!?
“真是太好了!”烏骨陸大笑著說:“不過,除非你有種大戰一場,否則你是走錯路了,路格柏茲才是你該去的地方。白皮膚的家伙快要來了,你那位尊貴的戒靈到哪里去了?如果戒靈的名聲不是虛有其表的話,你帶他們來可能可以派上一些用場。”
“戒靈,戒靈!”葛力斯那克舔著嘴唇,渾身發抖的重復道,仿佛光是這幾個字就讓他嘴里有了苦味:“烏骨陸,你愚蠢的小腦袋根本不明白剛剛的行為有多愚蠢!”他說:“戒靈!?。∶暡患?!有天你會希望自己沒有說過這句話。死猴子!”他惱怒大喊:“你應該知道戒靈是王之眼的愛將,要想出動有翼戒靈,恐怕時機還沒到。他不會讓他們出現在河對岸的,他們是為了大戰和其它重要的事情而準備的?!?
“你似乎知道的很多嘛!”烏骨陸說:“我猜知道得太多恐怕對你不好,至少艾辛格的強獸人這次可以像以前一樣替大家收尾。別站在那邊發呆!還不快振作精神!其它的矮笨蛋都已經逃到森林里面去了,你們最好跟上去。你們這次沒辦法活著回到河對岸了,沒錯,正是如此!動作快!我就在你們后面?!?
※※※
艾辛格的士兵再度扛起梅里和皮聘,然后大隊就啟程了。他們日夜不停地奔跑,中途只有換人接手來扛時,才稍微停頓一下。不知道是因為體力和速度上的差距,或者是葛力斯那克的計謀,艾辛格的士兵慢慢地超越了魔多的半獸人,讓葛力斯那克的手下只能緊跟在后。很快的,他們也趕過了前面的北方半獸人,森林越來越接近了。皮聘全身淤青,他覺得頭痛欲裂,半獸人身上的惡臭和堅硬的盔甲,又毫不留情地摩擦著他。
他只能看見眼前是一雙不停擺動的雙腿,仿佛是由鋼鐵所鑄造一般絲毫不會疲累,就在這噩夢一樣的場景中不?;蝿又?
到了下午時分,烏骨陸的部隊已經完全趕過了北方的半獸人,這一行人低頭不敢正視冬天的殘陽,舌頭還無力地從嘴中吐出。
“低等生物!”艾辛格的士兵取笑道:“你們都快被烤熟啦!那些白皮膚的家伙會趕上你們,把你們吃光的。他們就要出現啦!”
葛力斯那克從后方傳來的叫聲,證明這并非是開玩笑,以極快速度奔馳的騎士,的確已經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雖然他們距離尚遠,但已經慢慢地趕上來,似乎會像是流沙一樣無情地吞沒他們。艾辛格的士兵邁開大步,用更快的速度奔馳,讓皮聘吃驚不已,在他眼中,這似乎是漫長比賽的最后沖刺。然后,他注意到太陽已經漸漸西沉,落到了迷霧山脈之后,魔多的士兵抬頭看見這景象,也立刻加快了腳程。黑暗的森林十分靠近了,眾人已經越過了森林的外緣,地形也已經開始慢慢上升,變得越來越陡,但半獸人的腳步并沒有絲毫減緩的意思。烏骨陸和葛力斯那克都不停地叫喊著,催促自己的部下往前沖。δ.Ъiqiku.nēt
“他們的速度夠快,他們會逃走的!”皮聘心想。接著,他勉強轉過頭,用一只眼看著背后的景象;一看之下,才發現在東邊緊緊追趕的騎士已經和半獸人們并駕齊驅,平原的地形更無阻于他們的奔馳。落日的余暉照在長槍和頭盔上,也映像著他們白金色的頭發;他們正在驅趕這些半獸人,避免他們散開來,同時還沿著河邊消耗他們的體力,希望能減少他們最后的反抗。他開始思索這些人到底是什么樣的種族,他真希望自己在瑞文戴爾多看些書籍,仔細地閱讀那些地圖和史料??墒?,在那些日子里,似乎都是由更厲害的人在負責策劃旅程,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失去甘道夫,甚至和神行客分手,更別提連佛羅多都已經不在他身邊了。他對洛汗國唯一的記憶,就是甘道夫的神駒影疾是從這里來的,至少這聽起來讓人覺得滿懷希望。.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