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嗎
房門閉合的同時,衛伯檎就自顧自地走到茶幾旁邊,開始往熱水壺里注水。沙魯也沒有動彈,站在原地取出一根煙叼在嘴里。
不用了。
全然不在乎火星與煙灰可能對木制地板帶來的損害,也沒管主人是否同意,他就這樣拿出打火機,點燃煙頭。
你啊……可別把我的沙發燒了。
反正多說也是徒勞,衛伯檎很干脆地放棄了勸導,僅給予最低限度的提醒,坐在沙發上等水燒開。
你這不聽勸的習慣該改改。
吐出一口云霧,沙魯閉著眼睛,半是慵懶地抱怨道。至于他的意指,顯然就是衛伯檎無視他的意愿開始泡茶這件事。
沒想到會被你這么說……人上了年紀,總歸要有點愛好。
沒想到竟會被整個世界最我行我素的人指責,而且對方的年紀還小了自己幾輪,衛伯檎不禁苦笑兩聲,用燒開的水潤洗茶具,沖泡茶葉。
隨你咯。話說回來——
無所謂似地聳了聳肩膀,沙魯停頓片刻,將煙灰抖到衛伯檎挪來的玻璃缸中。話鋒一轉,他的語氣摻入了嚴峻。
你,是真的打算開戰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陰暗,衛伯檎卻有意地忽視了這點,沉默地向他遞去一杯茶水。
瞥了眼一塵不染的煙灰缸底,沙魯將還未燃盡的煙蒂摁滅,坐在對側的沙發上。
作為這個世界唯一知曉他秘密的人,不需要更多的說明,僅是簡單的一句質問,沙魯真正的意思便已經傳達到了衛伯檎那里。不再隱藏他的沉悶,衛伯檎嘆了口氣。
我們的交情也有好幾年了,我的理念你也很清楚。
沙魯緘默著微微頷首。拿起茶杯左右晃動,他盯著波紋蕩漾的水面看了數秒,而后將其飲盡。
為空蕩的瓷杯重新倒滿茶水,衛伯檎的語中透露出了作為年老者的一種無力,以及作為領導者的無奈。
不到最后一刻,我絕對不會放棄‘和平’這項選擇。
他啜了口茶,抿著在嘴中回蕩開來的苦澀,他的心中卻迸發出了另外的情感,歸屬為,憤怒的情感。
但是,我絕對不會容許!有人傷害我的同胞!
低沉的威懾猶如雄獅的低吼,撼動著狹小的空間。不過驟轉的氣氛沒讓沙魯改變表情,依舊保持著泰然自若的姿勢,他倚靠在沙發上。他清楚這份怒氣的指向并非自己,至于那些人……他早已斷清了關系。
警戒當然必要,就算‘混沌’真的降臨,我也沒打算阻止你。
語畢,沙魯下意識地又取出一根煙,在與衛伯檎四目相對后,又緩過神將其收起,轉而喝了口茶。
必要的時候,幫你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有勞了。
嘖,真不害臊……但是,這些事件之間的蹊蹺,你自己多注意。
你是指嘉赫那一邊
衛伯檎當然也考慮過這些可能性,能夠最清楚知曉己方動向的,只有己方的人。但是基于多年的交情,以及他對易嘉赫這個人的了解,即便已經分道揚鑣,他仍認為對方不可能會將同胞作為犧牲的棋子。
雖然我們的理念有所分歧,我不認為他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況且也沒有任何證據。
沙魯剎那間聯想到了那一夜看到的身影,那個小鬼的兄長。但根據小鬼的說辭,那名青年也只是恰好在場罷了。
不排除第三方的可能性,總之,小心為上吧。
雖說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除了鷹與鴿,休巴西特中所剩的中立派更不可能介入。他這么回答只是順了衛伯檎的意思,事實上沙魯心中已經有了少許的預感,與衛伯檎相悖的預感。
短暫的沉默,直持續到一盞茶水近乎飲盡。
既然是你的直覺,我就欣然接受為好。不過,你會主動來找,肯定不止是為了說這個吧是需要獲得‘單獨行動’的特令
那種東西,真需要的話直接向你要就是了,我才不會做拐彎抹角的麻煩事。也罷,既然你都提到了,那就這么辦吧,跟瞿家的說一聲。
你還真是不客氣……
口頭上苦笑著,衛伯檎卻沒有回絕他的提案,畢竟讓沙魯自由行動才是正確的選擇——無論以他的能力,還是以他的經驗。想到這里,衛伯檎又記起一件同樣棘手的問題還待解決。
既然如此,我再委托你一次。
喂喂這是第幾次了老頭,不能過分誒。你欠我多少人情了
話剛落音,沙魯就發出了不滿的抱怨??上l伯檎沒有理會,起身朝辦公桌走去。當然,沙魯沒有提出更多的抗議,這正是因為他明白自己也無形享受著對方給予的恩澤。無可奈何下,他只得改口道:
啊啊好麻煩……干嘛不找‘狄彌亞’……算了,破例。
可當衛伯檎從文件堆中抽出那份密封的資料,那被撐得像是要脹破一般的黃褐色牛皮紙袋令沙魯瞪大了眼睛。
嘖,現在后悔應該可以吧。
無視他不快的咂嘴,衛伯檎揚著假笑,將資料袋塞進沙魯手中。
‘失蹤事件’,看起來就很麻煩。
雖然這么說著,沙魯卻已經打開了封條,粗略地瀏覽起首頁的內容。
目睹對方口是心非、故作懊惱地撓亂頭發,衛伯檎稍感欣慰——他的話,確實是最佳的人選。
別這么說,以這個數量來看,雖然還不至于立即引發社會波動,但是光‘惡靈突然開始襲擊平民’這點,就足以帶來相當嚴重的問題。你的話,肯定能馬上抓住線索吧。
……
沙魯沒有再出聲,而是沉下臉將文件重新收好,夾在腋下。站起身子,朝門口走去的他同時擺手示意了自己的離開。
不把最后一杯喝完嗎
從身后傳來衛伯檎的聲音,令他駐足半秒,也算是再賣個面子,他回頭將剩余的茶水一飲而盡。
多謝款待。
完全不帶謝意的隨口道了一句,他不再停留,而是伴隨著那就拜托你了的話語,關上門扉。
位處高次元的扭曲開始以普通人類為目標,加上小鬼所告知的平民可以看到惡靈一事,唯有的可能性已經擺在眼前,但這就意味著——
從懷中掏出香煙,卻未將其點燃,僅是咬著濾嘴,他嘆出一口氣:
‘次元干涉’嗎,看來,這個世界已經……
雖然屬于他鄉,對這個世界,他所抱有的感情……
沒有多少時間了。
無奈的低語,隨即湮沒在沉重的踏步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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