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魯的眼瞳中閃過了一絲威懾性的兇光,只不過瞬息之間又恢復到原本的散漫表情,無所謂似地打了個哈欠。盯著藥丸,光毅陷入的沉思,聽得沙魯半是勸說半是慫動地補充道:
要是害怕,大可不用。
至此,光毅合起手指,將藥丸收了起來。
有必要的話,我會用。
意料之中的反應,沙魯沒多做表示,重新站直身子,捏著薯片的封口伸了個懶腰。
呵,那你自己判斷咯,反正,用不用得上還不一定,誰知道那家伙會給什么測試。
那……沙魯老師,我們現在就去嗎
只不過,光毅的下一個問題讓他猝然止住了動作,緊接著滿臉嫌棄地擺手驅趕。
啥‘我們’去去去,你自己去,我才不管。
誒!你不是說要幫我說明的嗎
那種事才不需要當面,多麻煩。
雖然最早是光毅自己主動提出希望能找瞿先生解開封印,但一想到對方刻板的脾氣,他就感到一陣胃疼。
別啊,沙魯老師拜托你了!
不管不管。
沙魯背過身子,表達了強烈的拒絕之意。
我請你吃彩虹棒棒糖!
哼,想賄賂我你還嫩了幾百年。
話雖這么說,背影的側邊出現了微小的變動——沙魯伸出了兩根手指。立即讀懂了他的意思,光毅掂量著快要干癟的錢包,咬牙說道:
兩根!
搖頭。
捏緊快要告罄的資金,想著也快要到寒假了,只需要省吃儉用,煎熬最后一個月……
好、好吧,二十根!
依舊是,搖頭。伸出的手指左右晃了晃,催促他速做決定。
……
沉下臉,光毅放棄了思考,冰冷地笑了幾聲。
——呵,是啊,吃什么的,還債什么的,都隨它去吧,隨它去吧……
呵,成交,兩百根。
猶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低沉聲音,讓沙魯滿意地轉回了身子。
真是的,想了想,我這模范教師也必須不如名號啊,所以,姑且還是跟你去一趟吧。
高昂胸膛,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拍了拍光毅僵硬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至于當事人,已經低喃著陷入了數字的深淵。
一個10塊,兩個20,二十個……兩百個……
完全無視了他的怨念,走在前方的沙魯將手插進口袋,觸碰著剩余的幾個藥丸。抹去掩飾性的表情,他在光毅看不見的角度變了臉色。
哼,你的小情人姑且就由我來掂量掂量,既然你能算到,這小子就應該不會輕易地……
對著并不在此的某人,他的自語,隨即湮沒在微風的呼聲中。
part
2
到達瞿家的時候已值午后,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眼前的景象依舊讓光毅感到陌生而又壓抑。且不說那大到夸張,估計能匹敵一個校園的面積,單是正前方這扇飛檐琉璃、漆成鮮紅、幾乎只有電視劇里才存在的民國時期豪宅大門,就足以帶來強烈的震懾。
復古的設計確實是很符合瞿先生的刻板個性,大概這附近、乃至整個市也就只有這里特立獨行了吧。除此之外……
——凌雪果然是個大小姐啊……
再次體會到他們之間的差距,光毅因為感情的挫折嘆了口氣。感慨的同時,他四下張望,尋找起門鈴,如果再像拜訪大胡子師傅那樣毫無禮節,可不知道會不會給瞿先生留下糟糕的印象。
門鈴在……哇啊啊沙魯老師你可別再亂來了。
只不過,同行的沙魯就完全不考慮這些有得沒得的東西,秉持著一貫我行我素的風格,走上前就想直接推門而入——好在光毅及時制止了他。
嘖,搞那么麻煩干嘛,直接進去不就好了。
算是我拜托你、您了,這里姑且讓我來吧……
雖然不悅地撇了撇嘴,沙魯姑且還是聽進了光毅的勸說,往旁邊一站,靠在門前的立柱上。
至于光毅則苦惱地撓了撓后腦勺。嘴巴上是那么說,他卻到處都沒看到像是門鈴的東西,唯一有可能的,只有門上的那兩個銜于獅口中大銅環——采用復古的門環叩擊的方式。
抱著嘗試一下的心態,他握起銅環,只不過就在同一時刻,大門向內敞開,其后方出現的人物與他四目相對。
先是困惑,凌雪微張的雙唇透露出驚訝,不過很快又轉變成柔和的微笑。
光毅同學下午好~
不曾預料到會碰見凌雪,光毅自顧自地陷入了尷尬,直至聽見對方的招呼才回過神來。
下、下午好,凌雪。是……準備要出門嗎
這次拜訪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這名少女,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的光毅擠出事務性的微笑,順口發出詢問。好在凌雪不識氣氛,并未注意到光毅的顧慮。
嗯,小夜在學校等我~
哦,這樣……那,請問……瞿先生在家嗎
苦惱了片刻,找不到其它借口的他還是決定直切主題,可這句話立即激起了凌雪的反抗心理。
爸爸他又——
此前幾次涉及到父親,在光毅身上所發生的確實都不能被稱之為好事,臆測著可能父親又在針對光毅,凌雪的表情中摻雜著怒意與自責。
不不不,我是來請瞿先生幫忙的,不要誤會——
見此光毅連忙解釋道。可在他還想再補充些什么的時候,沙魯從后面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夠了,別耽擱,我早打過招呼了。
多必失,光毅從沙魯催促的語氣中讀出了暗含的意思,將卡在喉嚨里的話強行咽了回去。
如果讓凌雪得知封印的事,恐怕會再次破壞她與瞿先生之間的感情,他絕不希望看見這樣的結果,因此必須對凌雪保密。
緊咬著嘴唇,他低頭致歉。
抱歉,那我先失陪了。
可就在他轉身大步追趕沙魯的腳步時,卻又聽見凌雪的喊聲從身后傳來。
等一下光毅同學——
小跑到他們的旁邊,凌雪少見地換上了強硬的口吻。
我也要去。
誒只、只是些雜事啦……
我不管我不管——
光毅下意識地嘗試勸解。作為回應,凌雪鼓起臉頰,不滿而又倔強地表示了她意已決。
但、但是瞿夜那邊……
我已經和小夜說了,讓她稍微等一會兒。
說著,凌雪向他亮出手機,屏幕上用以說明的短信顯示著已發送的狀態。手無足措下,光毅向沙魯投去了求助的視線,可得到的回應卻是:
無妨,反正你們都是當事人。
但——好吧……
清楚再繼續下去也不會改變結果,光毅只得答應下來,在心中又加上了一份警惕。
于是,保持著無而又凝重的氛圍,他們來到了瞿家的后院,沙魯與瞿鐘鼎約定好的地點。
朝著一臉嚴肅地佇立在房檐下,注視著他們的瞿鐘鼎抬手招呼之后,沙魯也沒吱聲,就徑直走到了旁邊的長凳坐下。已經打過招呼,想來就是這么個意思。
盡量保持著鎮定,光毅帶著事務性的微笑行禮道:
下午好,瞿先生。
下午好。
傳來的回應與意料中的一樣平淡,只不過與他對視的目光中很明顯地混進了敵意,其原因不而喻——跟在他身旁的凌雪。
——可別問我為什么凌雪會跟著我……這我可沒法回答……
——還有凌雪,希望你也不要……
事與愿違,光毅才在心里祈禱凌雪不要與瞿先生爭辯,她就將情緒寫在了臉上。
爸爸!你這次又做什么了
這句質問令瞿鐘鼎眉毛一挑,緘默著朝光毅釋放出更強的壓迫感。頂著胃疼,光毅只得夾在中間勸解:
真的沒什么啦凌雪,相信我。
唔……
凌雪,我有話要和這小子說,你不要插嘴。
帶著嚴肅的神色以及命令的口吻,瞿鐘鼎低沉地說道。父親只有在極少的情況下會向她露出肅穆的表情,清楚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凌雪只好不甘愿地保持沉默。
而后,帶著不變的表情,瞿鐘鼎切入了正題。
沙魯已經和我提過,雖然他對你的評價不低,但是‘解除’后的風險依舊存在,更何況你已經強制性地解除過一次,并且也付出了一些代價,想必也很清楚。
他不帶情感地盯著光毅的右眼,既像是在打量他的傷勢,又仿佛在窺探他的心思。
我也知道‘那個’給你帶來了不便,所以,如果你通過了測試,我就同意解除。
瞿先生對契約的事只字未提,光毅大致能體會到他的顧慮,也正好免去了自己的擔憂。為了表明自己的想法,他的回答帶著毫不猶豫的堅毅。
作出的承諾我不會違背。我接受測試。
相對的四目傳遞著彼此的心思與覺悟,無地取出一張黑色的符隸,瞿鐘鼎將其遞給光毅。
黑色的……擬戰靈符
光毅的反應比起驚訝,更像是混亂——并非紅黃白灰四種,而是平時沒有見過的種類。聽到他的喃語,瞿鐘鼎最后補充說明:
測試能力的最直接辦法,就是通過模擬戰斗,所以,戰勝擬態惡靈就是勝利。恰好凌雪也在,由你,和她一起。
誒
帶著茫然,相視的兩人同時發出了驚愕的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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