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混沌伊始（上）
第五章
混沌伊始
part
1
前一秒還是寧靜祥和的空間,僅在轉瞬的功夫,毫無征兆的災難將一切打碎。
四散的火苗觸碰到可燃的布料,沿著墻邊飛速蔓延,頃刻間,高高竄起的火焰將第3出口吞噬。但這僅僅是開始,伴隨著彌漫開來的黑煙,第二陣更為強勁的爆炸緊隨其后。
瓦礫與碎片,在沖擊波的帶動下飛向人群。染血的受害者,將世界推入地獄。
恐慌,躁動,推擠,混雜著驚叫與哭泣的喧囂此即彼伏。在名為死亡的威脅面前,混亂的人群開始失控,迫于心底最深處的求生本能,瘋狂地朝著剩余的出口涌動。
怎么回事！
第一時間鎖定方位,朝著爆炸源奔跑的光毅等人對上了人群的逆流。被撞到肩膀的哈金斯極為不悅地朝對方瞪了一眼,但處在逃命狀態中的行人早已不顧忌周圍。
這樣過不去！
光毅嘗試著從縫隙間穿過,卻被太過擁擠的人潮推了回來。但比起被阻擋,更為糟糕的是來自未知的威脅,早在第一時間放出式神的凌雪面露憂慮。
不是‘惡靈’……
難道——
不是‘惡靈’
同時發出驚愕聲和困惑聲,光毅和哈金斯相視半秒,隨后哈金斯毫不掩飾地在眼神中摻入了嫌棄。
你想說什么
只是猜測,如果排除惡靈和一般事故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
——能偶混跡于普通人中,又刻意制造混亂的,只會是……
光毅有所顧慮地看了眼艾麗絲,卻發現對方的心思早已不在此處,帶著讀不出情感的默然表情望向人群的彼岸,爆炸傳來的方向。他猜不出艾麗絲的想法,卻無法甩去心中的不安。
就是異世界的……
就在他將猜測道出口之際,艾麗絲行動了起來。
敵人……艾麗絲！
應召而來的槍管握于她手中的即刻,艾麗絲鉆進人海,僅留下一句別跟過來的冰冷命令。情急之下,光毅試圖出聲阻止——但話音落地之前,少女的背影已經被人海淹沒。
我去追她,這邊就拜托你們了！
沒有一刻的猶豫,光毅頭也不回地跟上她的腳步。
等——光毅同學……
在同個瞬間,朝著欲圖離去的光毅,凌雪伸出了手,卻最終只觸及到虛空,而后在無力的低喃聲中緩緩縮回。
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的哈金斯本欲出聲,卻立即閉緊嘴巴陷入了緘默。雖然在平日里一副落拓不羈的樣子,但他讀得懂氣氛,有意把注意力移至光毅所說的可能性上,將緩和氛圍的工作托給了在場的另一名少女。
那個男人的生命力和蟑螂一樣頑強,不需要擔心。
輕柔地搭著凌雪的肩膀,瞿夜以盡可能平緩的語調說道,隱藏著自己的嘆息。
在學院的增援到來之前,我們先負責保護和疏散人群。
嗯……我們也有我們的使命！
受到她的鼓舞,即便勉強,凌雪極力拋去多余的憂愁,重新將堅定融進表情中。
哈金斯同學,我們一起加油吧！
……好的。
沒想到會被搭話,回過神的哈金斯稍微愣了一秒,連忙點頭應允。
無論是被擔憂,還是予以慰藉,其對象都不是他,不甘之中又摻進了幾分無奈。明明眼下正面臨嚴峻的事態,并不是可以分心顧慮兒女情長的時候,他卻無法將雜念舍棄。
——果然回去了后就沒什么好事！
將責任歸咎于多事的父母,他揣著復雜的心境,在傳信用的靈符寫上了求援的信息。
******
艾麗絲——
奮力地撥開人群,光毅一邊呼喊,一邊朝艾麗絲消失的方向挪動。雖然一度捕捉到了金色的影子,其轉瞬又再度被人海掩蓋。
艾麗絲——你等等——
數不清是第幾次呼喚,他的喊聲依舊沒能得到任何回應。置身于慌亂的中央,身體不斷地被推搡、擠壓,卻除了茫茫的人潮,看不到任何標志。
刺耳的喧囂灌進雙耳,僅是一瞬的分神便足以迷失方向。
可惡！
光毅忍不住咂舌,焦急地左右掃視,卻找不回原本的方位。
正是因為已經和異世界,和從名為維蘇威的世界前來的人有所接觸,他才能夠斷這是他們的手段。在掩人耳目的情況下制造爆炸,對他們而易如反掌。
艾麗絲的舉動更是驗證了這一猜測：如果只是惡靈根本不需要單獨行動,她一定會選擇合作這種更為高效的方法。
——艾麗絲……你想要做什么
恐怕在爆炸聲響起的即刻,艾麗絲就已經知道了襲擊者的身份,而她前往的地方一定就是對方的所在之處。
——是想一個人解決嗎！
目睹過那些人和兄長的戰斗,光毅可以肯定,對方在那時恐怕還未使用最先進最危險的武器。倘若是萬全的狀態,以艾麗絲一個人的力量很可能……
不行！必須要追上她！
但焦急并不能解決問題,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恢復鎮定。攥緊靈符,遠目與強韌同時附加于身體。下一秒鐘,數米內的畫面全數灌進腦中,超負荷的訊息讓腦袋一陣刺痛。但是這點程度的負擔和艾麗絲的超演算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忍著強烈的暈眩與嘔吐感,他朝著爆炸的方向擠開人群,全神貫注地搜尋金發的身影。
沒過多久,視野中終于出現了艾麗絲的背影。憑借嬌小的身軀,加之對落腳點的計算,艾麗絲幾乎是不受阻礙地前行。為了不再追丟,光毅無法再顧慮旁人,加快腳步。
即便耳邊傳來咒罵,他也只得將其無視。終于在接近至觸手可及的距離時,他奮力伸出了手。
艾麗絲,你等——
趴下！
但他沒注意到艾麗絲是刻意停下腳步,在觸碰到對方肩膀的瞬間,艾麗絲忽然回身將他按倒,一并抬手造出弧形的風之屏障。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從天而降的黑影以迅雷之勢正中屏障,震耳欲聾的爆鳴猝然響起,緊隨著一陣炸裂開來的狂亂氣流。
待光毅重新定睛,周圍的人群已經被狂風沖散,而他前后的地面則留下了一道狹長的裂口——倘若沒有艾麗絲的保護,他恐怕已經被劈成兩半！
但比起心中的余悸,更讓他蹙眉咬牙的是發動襲擊的男性。
你這家伙是！
屹立于空地正中,將大到夸張的駭人巨劍扛于肩上的機械人,正是維蘇威梵蓋德部隊的副官,坤梯。
part
2
坤梯！
那具由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科技所鍛造成的金屬軀體,重新喚起了黑夜里的記憶。
哦這不是那天的小鬼竟然還記得。
臉上洋溢著危險的笑容,這名機械人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與猛獸無異的氣息,讓光毅的全身響起警鐘。然而坤梯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尖銳的目光隨即定格于他身旁的艾麗絲。
以及——‘特異目標i號’,艾麗絲·埃爾迪蘭。
……
你們想做什么！
他的話剛說完,光毅怒吼著擋在了他的前方,毫不猶豫地將艾麗絲護在身后。
呵呵呵,‘你們是誰’,‘你們想做什么’,老套的問題。知道了又有何用反正——
轉而變成近似于嘲諷的嗤笑,坤梯握緊劍柄的手指發出咯咯的摩擦聲。立即預測到他的行動,光毅急忙捏住了靈符,就在對方的下一句話道出口的瞬間——
你們都得死在這里！
召來！劍！
灰暗的弧光猛地落下,撞上相迎的劍刃,迸裂出刺目的火星。然而混雜在沉悶的撞擊聲中,光毅捕捉到了清脆的碎裂聲,來自于他的劍刃。
強度不足！
但是沒有時間驚愕對方的力量,在緊隨其后的第二擊到來的同時,第二把位移而來的長劍握于左手,在千鈞一發之際擋住了沉而有力的劈砍。
小鬼,乖乖把那她交出來,我會讓你死的痛快一些！
沒有一秒的停歇,坤梯掄起左拳砸向光毅的胸口,卻在中途被風的屏障阻擋。瞄準這個空當,橘色的火球正中唯一還帶有皮膚的腦袋。
然而爆炸的火光散去之后,重新暴露在空氣中的軀體甚至沒有一絲傷痕。譏諷的笑容中又混入兇狠,無比沉重的巨劍掠過一道漆黑的半弧,與相迎的雙劍炸裂出新的火光。
光毅不清楚為什么坤梯會認識艾麗絲,也無從得知為何艾麗絲會成為他們的目標,但是這些都無關緊要,唯有一點可以確定——
休想得逞！
緊咬牙關,他向手臂灌注力量,強行推開坤梯的巨劍。回旋一周,傾注了速度與力量的一擊正中坤梯的下腹,可迎來終結的卻是他自己的長劍。
驚愕與麻痹共同襲來,明明擊中的是身體,右手卻因為剛才的沖擊而輕微顫抖。
愚蠢的穢界人,死吧！
就在他分神的短暫剎那,高抬至半空,仿佛將光芒劈成兩截的巨劍倏然落下,帶著超越肉眼可以辨識的速度,將長劍擊碎,將肉體撕裂——在那之前,于碎裂飛濺的鐵屑之中,一根烏黑的槍管從他身旁伸來,擋在了巨劍的軌跡上。
鏗——
沉悶的撞擊伴隨著狂風的呼嘯響徹耳畔,但比起劍風的沖擊,更令人愕然的是那根比巨劍細上數倍、看似無比脆弱的槍管,竟紋絲不動地承受住了這一劍。
切！不愧是最危險的人物之一,看來有點意——
嘣——
在坤梯把話說完之前,第二發火球正中他的臉部。
哈哈哈哈——沒用的沒用的！
然而結果與先前相同,爆炸的威力絲毫沒能阻擋坤梯的行動。狂笑著揮舞巨劍,重量接近半噸的鋼鐵瘋狂地砍向艾麗絲,與相迎的槍管無數次地交鋒。沐浴在四濺的火星中,坤梯的表情愈加猙獰。
來試試看吧！把這些全部防御下來！
伴隨著他的吼聲,包覆于肩膀與后背的金屬突然翻起,原本遮蔽于下方的數十個黑洞中冒出了圓錐形的尖頭。
難道！土之壁——
毀滅吧！！
數十枚小型導彈在他們的喊聲落音之際,呼嘯著朝四面八方飛去。
即便覺察到殺意的光毅急忙在周圍造出土之墻壁,卻僅是杯水車薪,過半的導彈從其上端飛出,命中商場的天花板。
被炸碎的隔層開始崩塌,數不清的瓦礫傾瀉而下；更有數枚導彈從被擊碎的土墻空洞中鉆出,徑直飛向旁人。
霎時間,爆炸與驚叫,火焰與鮮血,將本就混亂的商場拉入更深的地獄。
用風！
艾麗絲的呼喊讓光毅立即回過神來,在她的引導下操控狂風將落下的瓦礫盡可能地沖至無人的角落。可正是因為這一瞬的分神,沉重的鐵拳命中了艾麗絲,將嬌小的身體無情地擊飛。
艾麗絲——！！
你也去死吧！
沒有錯過任何破綻,朝著注意力潰散的光毅,奪命的鋒芒橫掃而過。
來不及躲閃！
光毅情急之下將全部的靈力集中于左臂,架在身體的左側試圖格擋,卻完全不敵對方的蠻力,被狠狠地砸進墻壁里。
刺痛感飛速地傳遍全身,左手因沁入骨髓的疼痛而止不住地顫抖。但沒有被砍成兩截已經算是幸運。
他咬牙支起身子,下意識地瞥向艾麗絲的方向,視野卻愕然被逼近至身前的黑影遮擋——欲圖將他置于死地的坤梯已經再度抬起了巨劍。
這就是所謂真正的廝殺,剎那的分神便足以致命,僅有將對手徹底殺死,戰斗才算結束！然而光毅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只能瞪大雙眼注視著兇刃的逼近——正在這時,粗壯的圓柱突然拔地而起,正中坤梯的腹部,將機械的身軀猛地頂飛。
緊接著光毅就感覺到自己被人拽走——趁著這個空當,艾麗絲拉住了他的手臂,朝無人的方向跑去。
看到她沒有受傷,他的心中劃過一陣欣慰,但他也害怕艾麗絲是故作鎮定隱藏自己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