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栗的驅動下,他咬緊牙關,瞪大雙眼,將刺擊的軌跡清楚地納入眼中。隨后,以極限的角度側開腦袋,任憑咫尺之差掠過側臉的木棍撕出一道血口,他在躲開攻擊的剎那壓低身子,拉著長劍箭步躥至沙魯身前,由上至下,劈下利劍。
只可惜這一劍依舊墮入虛空,踏著輕快的步伐,沙魯游刃有余地扭轉身體,同時狠狠地將一記回旋踢埋進他的側腹。直至翻滾數米之遠,他才勉強止住身體,捂著側腹漏出一聲呻吟。
唔……
但沒有任何喘息的余地,黑色的影子再度灑落到身下。無暇顧及顫抖的雙腿,他連忙翻滾兩圈,緊接著轟隆的爆破從身后響起,將他剛才所在的位置炸出一個深坑——僅僅依靠一根木棍。
怎么這就不行了
將半截埋入土中的樹枝拔出,敲打著肩頭,沙魯俯視匍匐在地的光毅,哼笑兩聲。
不,還沒!
再度握緊劍柄,他壓榨出身體里的力量,在起身之際挑起一劍,卻依舊被木棍擊開——他的動作已經被徹底看穿。
——既然如此!就更快!
風行·二重!
再度揚起的第二重疾風纏繞劍身,包裹手腕,在接近極限的強化下,密集的斬擊發出嘶鳴,猶如驟雨般侵泄而下。橫斬,上劈,下挑,毫無間隙的斬擊一次次地逼近沙魯,卻被一次次地擊飛,而后又強行拉回。
然而即便他的攻擊再快,沙魯依舊滿臉富余地將其一一擊落——僅靠木棍,僅憑單手。
反觀他自己這邊,被抓住空當反擊的他已經遍體鱗傷。最終,在他因力竭而慢下動作的剎那——
得手了。
黑劍被擊開的剎那,有力的一腳再度陷進毫無防備的腹部,徑直將脆弱的身體踢飛,狠狠砸至數米遠的樹干上。
悠然踱步至已經快要站不起身的光毅面前,沙魯在他以手臂撐地的時候抬起木棍,輕敲他的腦袋。
將軍。真是無趣。
隨手將木棍丟到他的旁邊,沙魯搖頭發出嘆息。
動作僵硬,注意力潰散,加上對武器性能的浪費。
他蹲下身子,用食指敲了敲黑劍的刃身。
‘大胡子’給你的這東西,可遠不止是一塊更堅固的鐵塊。
不甘心地捏緊拳頭,光毅狠狠地捶打地面。明明有著絕對的優勢,卻輸得無比徹底,倘若對上的是針尖,第一次交刃也許就會成為他的死期——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距。
沙魯老師,我……
先不說之前教過的東西都被你忘得干凈,對這把劍,你可真是暴殄天物。
——青夜的……性能……
只以為是最為順手的武器,卻忽略了最為重要的關鍵點:不僅僅是鋒利,也非出眾的堅硬度,而是蘊含在黑劍中的真正的力量。
可惜,因為你使用過‘活鐵’,這把劍也極力還原了些許類似的力量,但不會使用的話就……
沙魯老師,請——
他猛地站起身子,意圖向沙魯求教,卻在話語道完之前被擺手打斷。搖著頭背過身子,沙魯在離開之際,用背影拋下了無情的話語。
不能集中注意力的話,只會白費時間。
……
——不能集中精力的話……
被一語道穿,他終于恍然醒悟,握緊劍柄的手臂就此失去力量。
——連訓練也……我,究竟在做什么……
直至現在,他依舊一無所成。
而就在他懷揣著失落,悵然佇立在原地的時候,某個人影無聲無息地來到他的身前。
順著灑落在肩頭的陰影抬起視線,映入眼中的面容,無比熟悉的樣貌,讓他驚愕到張口啞然。但不知為何,對著背道而馳的他,已經涌不起憤怒。
哥……
part
3
——攻擊另一個世界的人,是你的本意嗎
——當初為什么默不作聲的離開家里
——你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當逃避已經不可能,一度被封印的心悸再次鼓動。憤怒,質疑,悔恨,交雜著各式情愫,無數想要詢問的話語涌至嘴邊。可待他回過神來,最終道出口的卻是:
你來這里做什么!
為了掩飾心中的動搖,他刻意擺出抵觸的模樣,毫不客氣地沖兄長喊道。
全然無視他的怒火,保持著讀不出情感的冰冷,鄒志軒稍微望了眼包裹在休巴西特上空的結界。
作為‘鷹’的代表。
隨后他移回視線,將深邃的目光定格在光毅身上,定格在他全身上下的傷口上,卻沒有流露出分毫憐惜,而是平淡地詢問:
小晨,過的還好嗎
這你不需要操心!
光毅激動地喊道,將敵意融進話語中。他不明白為何平安夜那天兄長會出現在修羅場,又為何會救下他和妹妹,明明三年前默不作聲地離開,三年間杳無音信。
莫不成是為了保護他們得知真相后為了獲得足以守護的力量而離開
不,不對!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根本沒必要挑起爭端!他是支持并帶來戰爭的那一邊!
在你悔改之前,絕對不會讓你和她見面!
聽到這番說辭,鄒志軒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毫無動搖地直面弟弟的憤怒,直視漆黑的瞳孔。僅需一眼,在憤怒下方隱藏著的情感就流入了他的眼中。
自小時候開始,弟弟逞強的時候,虛張聲勢的時候,捏緊的左拳會不自覺地顫抖——現在也還是如此。
就算過去了這么多年,他還是一點都沒變,或者該說,改變的只有自己。
但事到如今,已經不可能再裝成一無所知的樣子,沉溺于安寧中;已經不可能再回頭,回到昔日的溫暖襁褓。為了面前的少年,為了不在此處的親人,將一切情感舍棄之后的他,唯有——
拯救這個世界的方法只有兩種。
什么
話題的突然轉變,令光毅在困惑之余又露出更高的警戒,但這一話題對他所具有的吸引力,讓他無法分神,亦無法打斷。
平靜地迎上弟弟的瞪視,鄒志軒知道他已經深深吸引住了光毅的注意,于是,他把手臂背在身后,將無情而又殘酷的話語,不動聲色地道出:
將‘維蘇威’的人民清除,讓這個世界的人移居到那邊。
什!那不是!
侵略。
即便是足以令人戰栗,充滿罪惡的語,他的口吻仍沒有絲毫改變,僅如陳述事實一樣不帶頓挫。而同樣是這一句簡單的話語,讓光毅的腦海中掠過了充滿血光的畫面,被死亡充斥的地獄。
這便是,他們的理念,戰爭的目的——不惜讓數千萬、甚至可能上億的生命為此隕落。
絕對!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在正義與倫理感的驅使下,他緊咬牙關,朝兄長吼道。然而鄒志軒絲毫不在意他的怒火與敵意,而是再度抬頭望向天空,望向肉眼看不見的云之彼端。
另一種方法,融合。
亦是他所選擇的真正道路。
你們……誒
讓世界重新回歸原本的面貌。
本以為會是另一種骯臟的做法,兄長所道出的卻是不曾聽過的答案。其冷漠、卻不含虛假的表情無形驗證著話語的真實——讓世界重新合二為一,存在著這樣的方法,存在著這樣的可能性。
這種事……做得到嗎……
——不,不對!他們的做法絕對不可能這么簡單!
在融合的背后一定藏著極為殘酷的代價與兇險!
融合的代價,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未能理解兄長的真意,他再度發出質問。但這一次,得到的僅僅是否決,果斷而又強硬。
什……切!我會找到屬于我的辦法!
聽到他賭氣式的喊叫,鄒志軒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在躊躇,在猶豫,是否該讓弟弟退出這個舞臺,但或許……
數秒鐘之后,他再度開口,眼眸中卻更添一份冷酷。
就以,你的力量
話音落下的即刻,他抬起手臂,一把鋒利的刀刃朝著光毅猝然襲來。
死亡的惡寒拂過脊背,情急中光毅壓低身姿,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利刃,卻在下一秒鐘赫然回神,發現刺向自己的利刃根本不存在,佇立在面前的兄長亦不曾動彈。
是殺氣。
僅憑殺意制造出的錯覺。
你……!
這是兄長的測試,對他能力的測試。
動作,比先前敏捷不少,但還遠遠不夠。
從額角滲出的冷汗沿著臉頰滑落,即便兄長已經收回了殺氣,他仍不敢有絲毫的放松。而這時,更讓他驚愕的話語傳進耳中。
雖然有所偏差,你與我的特性,實為一類。
在他的注視下,兄長再次抬起手臂,指著他的眼眸,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將,訓練你的能力。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