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對方僅在一眼的功夫就找到了突破口,哈金斯握著長槍的手急忙用力,并以后仰的姿勢躲過這一擊。隨著慣性,轉眼間騎士槍被從地里帶出,他以左手猛地撐地,一個后空翻躍至半空,并在即將落地的剎那,將騎士槍用力擲出。
有若離弦之箭的長槍猝然逼近,劈砍落空的刀鞘卻陷進地面,但并不算絕境。雙腳一蹬,獅鷲帶著從刀鞘中彈射而出的長刀,向上垂直躍起躲開了長槍。
但下一秒鐘,哈金斯已經飛到了他的面前,掄起帶著電火花的左手手甲。左手向下,獅鷲朝地上一個招呼,刀鞘順著方向憑空飛起,雖然有所偏差,仍舊被他握在手里,擋住了哈金斯的重拳。
然而緊接著身后傳來呼嘯的風聲——長槍在磁力的作用下朝著又他飛了回來。有所預料的一擊,卻不想速度會如此之快,情急之下獅鷲只得抬動右手,用長刀擋下長槍。
直至這時,哈金斯才赫然注意到,對方的那把長刀不知何時已布滿裂紋——這大概也是劍客剛才使用刀鞘的原因。即便不清楚緣由,他不會憐憫對手,決斗中對對手的同情只會成為侮辱!因此,他也不會放過這個破綻!
隨后,這場戰斗提前步入了結局。
這也是獅鷲在意識到裂痕后早已想到、卻無法回避的一種可能。
為什么會沒注意到……那個時候的沖擊波就已經把刀身……
由不得他多想,緊接著掄過半圈的騎士槍砸中長刀,將脆落不堪的刀刃擊碎,一并砸中他的胸膛。
原本完美防守住進攻的劍客迫于武器的缺陷,被狠狠打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哈金斯則輕松接住飛回的長槍落至地面,表情因勝利的確立而顯得更加輕松。
哼,想不到你能立刻發現磁場的缺口,不過還是可惜了!
……竟然將騎士槍如此戲耍,簡直是恥辱……
雖想將不滿道出口,一口淤血卻涌上咽喉讓獅鷲卡了嗓子。肋骨肯定斷了幾根,哈金斯確信最后的一擊沒有絲毫留手。
切,我愛如何使用是我的事!
原本極易斷裂的騎士槍并不適用于棍棒式的橫掃,對方并沒有說錯,但哈金斯仍舊將話頂了回去。
就算你的刀法嫻熟,還不是輸給了我,勝者才是真理!
哈金斯聳了聳肩膀,看向四周。他原以為勝負定奪后就能從這個逼仄的空間里出去,卻發現周圍沒有什么變化。
可哈金斯深戳痛處的幾句話卻讓獅鷲咳嗽起來,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水平,以他畢生磨練的劍技決不可能敗給這個毛頭小兒,但一切都因為斷刀化成泡影。
若不是……若不是……
他捏緊了拳頭,看向握于手中的刀把,殘缺的刀身仍在閃著亮銀的金屬光澤。這本是他千錘百煉試驗了無數次才制作出的刀刃,削鐵如泥吹毛則斷,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
作為決斗的敗者,無論是生是死,自己的性命都已被勝者握于手中——與其忍受這般恥辱,倒不如自我了斷來得痛快!
這樣想著,獅鷲揮起刀把,朝自己的脖頸砍去。
那一瞬間,他想到了那個人,還在等待著他的那個人,胸中劃過無限的憤恨與不甘?;蛟S是回應了這份強烈的情愫,在寒光即將觸及皮肉之際,戰場又爆發出新一輪的異變。
******
卡蘿的衛衣下方隱藏著什么,原本她絕不會讓別人知道,因為她清楚自己力量的強大,卻仍舊發生了那樣的事。摯友的犧牲,正是這股力量的罪惡。但是現在——
對自己能力握有絕對自信的另一人,此刻仍坐在雨中比著贊揚的手勢發著呆,似乎在努力回想著什么。眼前的少女解開衛衣的過程,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因其大膽的動作和誘人的身材吹了個口哨。
一陣小風吹來,將敞開的衛衣帶走,少女迷人的曲線隨即暴露在細雨中,連帶著意義不明的花哨的紋身。沐浴著細密的雨點,那些紋身的紅色紋路越來越明顯,宛若藤蔓般纏繞著卡蘿的全身。
只有卡蘿自己明白這些紋身的意義——為了封印那恐怖到甚至可謂包羅萬象的能力。
——‘你的能力對任何生靈都有危險,因為所有生命都離不開水,你卻能輕易地奪走它?!?
腦海里回想起恩師的教誨,為了保護而生的力量,卻足以在無意間殺死所有親近之人,這被命運肆意捉弄而生的能力,同時也帶來少許的希望。比如眼下,對著現在這潮濕無比的空間,簡直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宣泄。
紋身開始綻放出更為強烈的光亮,卡蘿將左手平伸而起,眼睛緩緩閉上。而后,伴隨著這一系列動作,她周邊的雨水開始模糊,冒著白煙漸漸消散。
但這只是起始,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她猝然將手緊握成拳,霎時間一陣刺耳的聲音響起,從她的周身冒出一股熱浪,朝四周飛速擴散。雨水一瞬間被蒸發殆盡,黑色的空間四處都升騰起白色的水汽。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一直坐著的企鵝立馬向后跳開,想要躲避這股熱浪。他雙手合十,身上突然多出一件破破爛爛的披風,在其保護下成功經受住了這次沖擊。待熱浪消退,他的右手又恢復到奇怪的夸贊手勢,而那身披風也隨之消失。
這可真是,沒想到‘魔法’里面還包含有這么麻煩的力量,應該要好好表揚你的——
但卡蘿對他的奉承感到厭煩,立刻就打斷了他的虛偽。
別裝了,你右手里拿著的東西,還真是能作為低劣的欺騙手段。
似乎被說中要點,企鵝收起笑容,轉而用一種略帶玩味的表情盯著卡蘿看。
原以為是你的衣服,提供那層隱形的防護盾,但你的手勢太過奇怪,也許是召喚雨水的必要姿勢,但也許,是拿著某種看不見的武器或者護盾。
卡蘿并沒有漏過剛才企鵝手勢改變的細節,并且在最初的一擊砸中企鵝的時候,他的手勢沒有改變,雨水卻出現了略微的停頓。換之——
所以你覺得我拿著某種隱形的特殊武器,不僅攻防兼備還能呼風喚雨,對吧
企鵝搶著說了出來,似乎這猜測應驗讓他有些不安,隱約能看到他嘴角不經意地抽搐。
是鉤子是拂塵又或者是別的什么,即便現在不知道,很快……
卡蘿將大錘舉到肩膀的位置,對著企鵝的方向用力一揮,一股熱浪席卷而去。
企鵝飛快做出反應,在手邊聚集一團烏云丟向熱浪。相撞的熱流與水汽炸裂出濃密的白霧,將兩人包裹其中。視線被遮擋,但不妨礙聽覺,企鵝聽到了鐵錘揮舞的聲響,轉身將右手對著錘子揮來的方向。
鏗——
沉重的一擊撞到某個透明卻又堅硬的東西,發出巨大的聲響,隨之被彈開。
企鵝以為這一次同樣完美地擋住了少女的攻擊——但他錯了,從他左側冒著白眼的方向,本該消失的熱浪忽然沖出來,正中他的左半身。
左手瞬間干癟失去力氣,劇烈的疼痛迫使他趕緊又將右手對準熱浪抵擋侵,卻在這時,從原來的方向,再度砸來一記重錘,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側腹。
被這一錘打出數米遠的企鵝,肚子上的衣物被燒灼得焦黑,接近打擊點的身體部位也已干癟脫水,他試圖站起身,卻最終倒在地上幾乎連呻吟的力氣都不再留有。
壞女孩……居然用時間差和障眼法打了兩波熱浪……
直至這時,卡蘿還是不知道他右手里的武器是什么,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她也沒打算取對方性命,放著倒地不起的企鵝在一邊,她轉身朝墻壁走去——接著就是打破這個異空間,和同伴匯合。
但她沒有想到,在她動手之前,就有某個東西撕裂黑壁,竄進這個戰場,竄進企鵝的體內。
part
6
艾麗絲和蜂鳥的對峙持續了很久,她們都深明對方的能力,以及握有的手段。輕易露頭,或是輕易開槍只會讓自己陷于不利。于是她們各自隱藏在還未散盡的塵霾后方,尋找著機會。
倘若沒有干擾的話,這份僵持應該會一直繼續下去,直至不曾預料的事情發生。
她們的正上方突然間再度出現裂痕,緊接著如蛛網般飛速蔓延。伴隨著一陣清脆的碎裂聲,一個灼目的火球從天而降,勢不可當地砸至地面,掀起猛烈的爆炸。
再為熟悉不過的火球,很明顯是那個愛管閑事的少年不知何時從自己這里偷去的術式,看起來他那邊的戰況也不輕松。
不過這個空間是這么容易打破的嗎
容不得艾麗絲多想,狂亂的氣流隨即吹開了她與另一個自己中間的煙塵。遮蔽視野的障礙漸漸稀薄,隱約中甚至能窺見對方的身影。作為精通狙擊的人而,她很清楚在障礙消失的瞬間,出手慢上哪怕毫秒,將意味著什么。
于是,在煙消云散的剎那,兩聲槍響同時響起,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兩個身影倒向地面。
屈于強風和槍口自身的缺損,即便計算到極致,對方的子彈仍舊偏離了預想的軌跡。原本朝著艾麗絲肩膀射來的子彈向下偏移,擦過她的側腹飛過。
只是皮肉擦傷。
然而她很快就意識到這枚子彈并不普通,全身的力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空,不受控制的雙腿立即癱軟,她就這樣無力地倒在地面。
毒嗎……
而且大概是神經毒素的一種,初步看來不至于致命——即便立即猜到子彈的真面目,并且根據身體內部的狀況做出分析,她卻不像沙魯那樣能夠自在地操控體內激素,亦因無法動彈的身體不能使用降靈術,只能期盼著對面因為剛才那一擊無法再站起來。
至于蜂鳥,這枚她所不慣使用的神經毒素彈無法取人性命,只能徹底麻痹數小時。雖然她覺得應該在這里把影子解決,還是在最后因為善心有所猶豫。
不過單純從結果而,無疑是她的勝利。即便到了這個時候,這個世界的她使用的竟然還是已經被看穿的、由風構成的子彈。在風之彈掠過自己腰際的剎那,就已經奠定了影子的敗局。
然而就在她松懈的這個當口,原本從側邊飛走的風之彈卻突然停滯,顫鳴。在蜂鳥終于注意到的時候為時已晚,達到臨界的子彈在下個瞬間猛然爆炸,釋放出強勁的沖擊,將她整個人炸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朦朧之中,蜂鳥聽見了某個物品,揣于懷中的物品碎裂的聲響。幾乎就要昏厥的她因為這一異變立即清醒過來,然而一切都為時過晚:被破壞的裝置,開裂的維納斯之核釋放出漫天的綠氣,將她吞噬。
撲通。
宛若心臟躍動的聲響鼓動耳膜,將耳畔的喧囂驟然帶遠;伴隨著無聲的靜謐,冰冷的軀體墮入無盡的黑暗。
我是……誰——罪者。
我在這里,為什么——贖罪。
從心底回蕩起低沉的質問與應答,接著無數曾經目睹過的地獄,遍布血海與瘴氣,瀕臨滅亡的世界之景不斷浮現在眼前。這是過去之景,卻即將再度化成未來。
一年之后,魯比州就將毀滅,緊接著維納斯計劃將徹底癱瘓,而后,世界將迎來真正的終結——這便是她曾經預見的末日。
因此,她唯一的信念,唯一的執著,便是完成拉刻西斯之心,挽救維蘇威的人民。然而被無限放大的黑色情愫,卻如洶涌的潮水般涌來,將原本的執念湮沒——必須,將眼前的另一個她殺死!
這名同樣知曉一切的她的分身,理念相悖的敵人,將成為最大的障礙!
她所前進的道路上,不容許有她的阻攔!
必須,在這里,將她鏟除!
好不容易抓回的一點意志,在此刻,終于被從內而外徹底沖垮。
隨后,在咬牙欲圖挪動手指、卻再度失敗的艾麗絲面前停下腳步,迎上她蘊含著各式情感的目光,蜂鳥抬起手臂,將漆黑的槍口對準她的腦袋。
你……
結束了。
俯視著無法動彈的艾麗絲,她的嘴邊揚起一抹邪笑,而后扣下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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