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知道你很擔心他,但是千萬不要勉強。
嗯……謝謝你,雨馨姐。
然而這聲感謝卻再度挑起了她的憂傷。在艱苦的條件下,在被恐懼籠罩的氛圍下:
——最該出現在這里的你,現在到底在哪里呢……
——至少,也應該和我說一聲……
如果能告訴她的話,一定不會像三年前那樣,再次錯過。
仿佛胸口被勒緊的擰痛不斷蔓延,但現在她必須表現出堅強的樣子,必須在小晨面前扮演一名可靠的姐姐,為此她擠出虛假的微笑,道出隱藏情愫的話語:
不客氣。但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哦!
說罷,她最后看了眼病房,輕輕地合上門扉。
并未注意到雨馨的心理,鄒晨看了眼她帶來的早餐,可惜現在還沒有食欲,于是她將視線重新投向哈金斯。
與他的邂逅是在中心商場,那時被怪物襲擊的自己,被他以騎士之姿救下。雖然語有些傲慢,但那時候他為自己說的話……他一定是個溫柔卻容易害羞的人,所以才會用語保護自己。而從那時候開始,也許自己就……
曾經被救下的恩情,這一次——
恰逢此時,沉睡中的哈金斯卻再度皺緊眉頭,因痛苦而發出微弱的呻吟。
是傷痛復發了嗎還是被噩夢折磨一定都和這身傷痕有關吧。
伸出手,她輕柔地撫過哈金斯的額頭,為他擦去額角的冷汗。
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這一次,換我來幫助你。
溫柔而又堅強的話語平緩地回蕩在房間里,似乎一樣傳遞到了他的夢境中,隨后,他的表情重歸寧靜,并在數秒鐘后,漸漸睜開了眼睛。
part
2
在不見底的黑暗中墜落,耳畔不斷回響著雜亂而又刺骨的譏諷。
‘連自身都無法戰勝’,‘蹩腳的手法’,‘毫無意義的東西’——
落敗的不甘與兒時的記憶混雜在一起,化作荊棘纏繞在身體周圍。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一心追尋、崇拜著所謂的騎士道那被父親稱為無用的精神。
說起來,現在所使用的技巧,比起使槍,大概更近似于使棍,這種無的反抗在父親眼里又是怎樣的景象仍舊是孩童般幼稚的任性嗎
所以最終把自己逼上絕路的還是他自身吧。正如灰鎧劍客所,連自身都戰勝不了,更別談拯救與守護。那么那些將未來寄托于他,最終犧牲在戰場的狄彌亞……他們的死不就變得毫無意義
活下來的,不該是他……
只不過,正當所有的意識將被深淵吞噬殆盡之時,一股不太熟悉卻又無比溫暖的聲音,不斷淌入心中,將冰封身體的枷鎖漸漸溶解,擊碎。
究竟還會有誰,期待著這樣無用的自己
但哪怕只有一個人,為了回應她的期望,就必須——
將最后的黑暗突破,哈金斯強迫著自己睜開刺痛的雙眼,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模糊不清的房間,以及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
緊咬著牙不讓昏沉的腦袋再度沉入夢境,他眨了幾次眼,試圖抬動手臂,卻發現難以忍受的疼痛貫穿全身,除此之外別說手指,連四肢都幾乎感覺不到。
但至少,自己還活著。
你醒了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似曾相似的聲音相隔咫尺再度傳進耳中,他略微移動視線,將漸漸清晰的視野定格在床邊的少女身上。
不如說……完全沒有舒服的地方……
自嘲地冷笑一聲后,少女的樣貌喚醒了腦中的某份記憶,于是他又接著補充道:
你好像是……鄒光毅的妹妹
嗯,是的。
雖然不太明顯,少女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高興。大概是她救了自己,那么這里是學校之類的地方嗎他試圖支撐起身體,可僅是最微小的動作就讓全身的肌肉和骨骼傳來哀鳴,難以忍受的疼痛讓他只好作罷。
請不要勉強,你的傷還沒好。
在少女的幫助下他又回到了最初的臥姿,雖然不甘心,現在只能這樣聽命有天。就在周遭安靜下來之后,夢境中侵蝕著意志的聲音又重新在耳畔響起。
活下來又能怎么樣呢不過是增加茍且的時間而已。與其帶著恥辱茍活,倒不如——
正當污濁的情愫差點要將他吞噬之前,熟悉的溫暖再度從手上傳來。
請不要露出這種表情……
——表情……我嗎……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剛才在不經意間所露出的是怎樣的神態。感受著淌入心間的暖意,他聽著少女繼續說道:
死掉的話就什么都沒有了……無論是悲傷的,還是高興的記憶,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
屈辱也好,榮耀也罷,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少女的口吻似乎有些哽咽,大概是聯想到別的什么事,又或許她的家人、朋友在這場戰爭中逝去。只得保持著緘默,他靜靜凝聽著少女的話語。
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無論什么坎坷都會過去的……
只不過明明應該是鼓舞自己的話語,為何漸漸變得無力,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一樣。
騎士道中最為重要的一條,不能讓女性垂淚——但真的只是這個原因昏沉的腦袋無法進行更為深刻的思考,不過為了遵守信條,他連連應答道:
我知道了,我不會想著死的。
聽到他的回復,少女再度流露出欣然的表情。不可思議的,明明幾秒鐘前還想著求死,現在卻像是被治愈了一般,漸漸消去了那些念頭。
太好、了……
然而,緊接著下一秒鐘,她的身體卻猶如斷線人偶一般,突然倒下。
喂!你沒事吧喂!醒醒!
突如其來的異變讓哈金斯慌張呼喊,不顧傷口再度撕裂,淌出的鮮血將繃帶染紅,他忍痛探出身子,將手指置于少女的鼻前。
呼吸均勻,大概只是因為勞累而暈倒。恰逢此時,另一名少女覺察到動靜推門而入。
怎么了小晨!
看到趴在床邊的少女,她急忙跑到少女身邊。
像是因為過度疲倦而昏倒。
看著較為年長的少女將她抱到另一張病床上,哈金斯一邊把身子挪回原處,一邊說道。
為了照看你,她幾乎兩天沒睡。
低頭看了眼從繃帶外側溢出、沾染被子的鮮血,他咬著牙道出感謝:
是嗎,謝謝你們。
聽到這里,對方露出了些許詫異的神色。
怎么了
你的傷口又裂開了吧我馬上幫你叫醫生過來。不過……挺意外的,我原以為你會是更……
更野蠻的人嗎
見對方吱吱唔唔不好意思出聲,哈金斯便猜出了她還未道出口的辭,于是順著將其補全。倒不覺得意外,反正經常有人這么說。
很抱歉……
呵,沒關系,這點也并不算錯。
短暫的沉默持續了數秒,也許是因為不適應這份尷尬,又也許是因為心境的改變,他再度打開話頰,朝少女問道:
能和我說說嗎關于她,還有這幾天發生的事。
嗯……可以,而且我也……
倒不如說,她也希望能從這名男性那得到些許消息,有關光毅的消息。只不過當哈金斯意識到她那份堪稱執念的情感,已經是半小時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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