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埋葬無名者最好的家鄉(xiāng)
這就是你,埋葬無名者最好的家鄉(xiāng)
吶,芬里爾中尉,我們要去哪里呢
沒有一絲抱怨,少女狼吞虎咽地吃起了手里三明治,含糊不清地問起話來。她狡黠的雙眸在成為廢墟的鎮(zhèn)子上掃來掃去,微微彎了起來。
...
...
男人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抬手指向遠方,微微嘆了口氣。
少女也不意外,在這不算太久的相處里,她就沒見過自家的芬里爾中尉能夠發(fā)表出什么意見來。她吞下三明治,馬上便癟起了嘴,笑著的眼睛也耷拉下來。
芬里爾中尉,難吃也就算了,連水也沒有嗎
男人露出愕然的目光,低頭看向坐在棺材里的少女。他先是愣了一愣,但馬上便恢復了堅毅的表情,隨之站了起來。
鎮(zhèn)子已經(jīng)變成了廢墟,風沙不再有什么顧慮,它們席卷而來,蓋過那些碎裂的石塊,就像嘲笑昔日的房屋現(xiàn)正破爛不堪地倒塌一般,輕松越過。
鮮血、人類、火焰都消逝一空,它們被平等地吞噬,只有地面與石頭上熏黑的痕跡在宣示曾有一場戰(zhàn)斗的存在。
再過一段時間,這里大概就會被沙漠掩蓋,化為一處波瀾起伏的沙丘,再也找不見任何人類存在過的蹤跡了吧。
男人木然的眼眸閃了閃,抬起手來翻來覆去地看,就像在疑惑自己的力量一般。
但過了一會,他還是把手放了下去,隨之收回了目光。
旁邊的少女看了看,忽然無奈地嘆了口氣,低下頭數(shù)起了自己作為枕頭的金子后面的刻紋。
身體有些累,但卻十分滿足,就像吃了一頓大餐一樣——一邊思索著,男人腳步晃悠起來,朝著旁邊倒塌的房屋廢墟走去。
他輕松抬起倒下的龐大石塊,隨手挪到了一邊去。石塊下頭是被壓成碎片的家具與衣服碎屑,被風一吹便悄然散盡。男人沒有去管那些東西,眼眸專注地開始搜查起水的蹤跡——但是,一無所獲。
是不小心把水也給全部吞噬了嗎
男人有些恍惚地想道——他不死心,隨手翻了翻,卻什么都沒有找到。
如果這家是這樣,那其他家估計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吧。正這么想著的時候,男人便從另一個石塊下翻出了什么完整的東西。他有些疑惑地拿出來一看,卻是一雙小孩子的鞋子,還沾著什么碎肉,似乎是還沒得來及吞噬干凈而留下來的。
隨著男人抬起鞋子查看的動作,鞋子里未干涸完全的血液顫巍巍的,忽然流下一滴落在了沙地之上。
男人琥珀般純凈的瞳孔忽然一縮,流露出了無盡的渴望。
他身體猛然一顫,皮膚四處都泛起了一股難忍的騷動。他微微抽動喉嚨,下意識地伸出了舌頭。他顫抖著,丟下了鞋子,抽著鼻子跪倒下去,朝著那滴血液靠近...
...
靠近...
...
為什么會這么渴望同為人類的血肉——忽然泛起的話語像閃電刺過心臟,男人猛然停下了動作。他眸子劇烈顫抖起來,整個人觸電般地從那滴血前彈開。
啊啊啊啊啊——
男人坐倒在地上,瘋掉一般地嚎叫起來。他雙手在身下胡亂地撐著,像個受了驚的姑娘一般向后退去,眼睛里滿是顫抖不已的恐懼,聲音都扭曲了。他身上到處的皮肉都在抽搐,不時有詭異的肉塊凸起,整個人都失去了控制。
正在棺材里坐著的少女被他的慘叫驚醒,立刻擔憂地抬起頭來,卻看見男人在地上連連后退,面前什么也沒有。
她微微一愣,仔細朝男人前面望了過去——用驚人的視力看見了那滴血液。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持續(xù)嚎叫著,開始瘋狂地撥開了周圍的碎片。他的力氣極大,在拍開廢墟碎片的同時也在傷害自己,那些尖銳的部分很輕易地撕開他的皮肉,但他卻不管不顧,任由自己血灑四處,仍在抗拒著什么看不見的東西。
芬里爾中尉!
少女慌亂地喊了一聲,就想站起來。但她不著鞋襪的腿卻沒有足夠力量,一個踩不穩(wěn)便摔倒下來,重重砸在棺材里頭。
男人應(yīng)聲停了下來。
他扭曲的眼眸瞬間回復平靜,身體的騷動也都停了下來——男人疑惑地朝少女那邊望去,便看見少女摔倒在棺材。
他沒有任何思考,馬上便從地上彈了起來,直接沖向了少女。十幾步的距離被他在三兩下之間踩盡,整個人像一陣黑色的風般瞬間到了少女的身邊。但當來到少女身邊時,才發(fā)現(xiàn)少女身上沒有什么傷勢,似乎只是自己摔了而已。
少女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小臉委屈地從棺材里抬起——她嬌小的鼻子下溢出一行血液,顯然是不小心撞的結(jié)果。
男人馬上愣住了,他怔怔俯視著少女,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嗚...
...好痛啊...
...芬...
...芬里爾中尉。
少女看著傻愣地在自己面前站著的芬里爾,不由委屈加劇,開始抽泣起來。她那可愛的小臉都皺了起來,顯然是委屈到了極點,如果換作是別的任何人在這里,恐怕都會被少女梨花帶雨的哭泣打動心腸——但男人沒有。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既沒有人傷害她,也沒有對象該讓自己殺。但少女卻受了傷,在自己面前。
該如何是好,該如何讓少女停止哭泣才好,他不知道。
那陣陣哭泣讓他心下有些揪緊,甚至都覺得是在耳邊吵鬧了——但怎么停止,怎么在不傷害到她的情況下停止她的哭泣
該要怎么做呢這種事情
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
該怎么做才好
男人愣愣地跪倒下來,笨拙地緩緩伸手把少女鼻子下的血液擦去,冷著臉朝她搖了搖頭。
他的模樣看著非常搞笑,可是眼神卻認真的很,似乎這已經(jīng)是他能夠思考出的極限,少女見著他的樣子也不由停下了抽泣。
芬里爾...
...嗝...
...中尉好蠢...
...嗝...
...像大只的軍犬一樣。
少女哭得連連打嗝,卻含著一絲莫名的笑容低聲說起話來。她看著眼神疑惑的芬里爾,心中不由泛起了然的同情。
嗝——這個時候要安慰我才對哦,芬里爾中尉。不是在那邊站著看就好,要對我說一些‘別哭了,對不起’之類的話才對。少女精致的小臉還帶著淚痕,聲音卻逐漸平緩下去,用大人對孩子的口吻輕輕說道:但是...
...這次就原諒你,下次要記得才好。
她抬起手,努力地去夠男人的頭頂,小手晃啊晃,卻怎么也碰不到跪倒在地還比自己高好多的男人。她小嘴一抿,心里又泛起氣來。
男人怔怔看著動作笨拙的少女,忽然低了下頭,朝著少女露出頭頂——少女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的亮光,忙擦著眼淚用另一只手在男人的帽子上揉了揉。但馬上她又似乎是嫌棄這不夠過癮,忙扯下了男人那帶著納粹榮譽勛章的帽子、隨手丟在一旁,才兩手在男人的亂發(fā)上揉來揉去。
男人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帽子被隨手丟到地上,馬上被沙子染上土黃,連那枚勛章也臟了不少。但他眼眸卻沒什么一絲波動,只專注感受著少女小手在自己頭頂輕柔的搓揉,心中里泛過一絲釋懷。
芬里爾中尉。
少女停下搓揉,溫柔地呼喚出聲。男人大手抓上了帽子,抬頭看向?qū)Ψ健I倥劾镩W著什么他看不出來的感情色彩,美到極致的小臉不再皺起,輕輕地笑了起來,用像極了故鄉(xiāng)港口微風般的聲音低低說道:
吶,已經(jīng)沒事了哦...
...所以,所以請別哭了,芬里爾中尉。
芬里爾中尉...
...他哭了嗎
男人眼神滿是不解,直勾勾地看著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