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芬里爾中尉是誰呢...
..
除了少女,這邊還有誰在哭泣嗎
似乎是在喊著...
...喊著什么人。
但男人不知道。
他心下不停有聲音在說,聽她的話吧,她是自己的主人,她的話語就是命令,聽她的話語吧。
可是,芬里爾中尉到底是誰呢...
..
男人怔怔放開了帽子,顫抖著地抬起手,愕然地合在了一起。
一滴晶瑩的水珠忽然從臉上墜落,滴在了他雙手之間。
他終于似是發現了什么,抬起顫抖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摸去,觸手可及的全是濕潤的液體。
芬里爾中尉。
少女輕輕伸出手來,環過了男人的雙臂把他給抱住——看著或許有些滑稽,一個嬌小的女孩在廢墟當中抱著魁梧男人的樣子。但少女臉色卻非常認真,甚至還用小手輕拍起男人的背部,就像母親安慰受驚的小孩一般。
別哭了...
...別想了...
...芬里爾中尉,不要去想那些讓自己痛苦的東西了。
男人被少女抱著,眼神卻仍是一片空白。他緊盯著廢墟盡頭那遙遠的地平線,望著烈日下的沙漠,心中卻什么聲音都沒有了。他雙手垂在兩側,整個人都失去了動作,連被抱著的身體都還僵硬地在微微顫抖。
吶,芬里爾中尉。少女踩著棺材底部,微微用力直起了腿,顫抖著把膝蓋跪在鋼鐵棺材的邊緣上,好讓自己能夠跟男人持平。她的膝蓋一疼,但馬上便忍受下來,用溫柔得就像教堂壁畫里天使一樣的眼神望著男人,小手輕輕地撫上了男人有些粗糙的臉龐。
你是怪物,怪物是沒有眼淚的東西,所以才可怕。別哭了哦,芬里爾中尉,你是我的守護者,是不可以哭的。如果過去的記憶跟那些無趣的人性讓你痛苦,那就別再想了,別再想了好嗎
男人望著近在咫尺的少女臉龐,看著那雙深邃的綠色眸子,盡管那其中意味他完全不懂,但他卻似乎能夠體會到少女的認真。
男人微微點了點頭,額頭靠在了少女的額頭之上。他輕輕閉上了眼睛,感受少女鼻翼若有若無的呼吸。少女露出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把雙掌移到了男人的額側。
睡吧...
...睡吧...
...醒來就會有更好的一天。睡吧,我的芬里爾中尉...
...
她輕柔地呢喃著,就像在哄孩子入睡一般,聲音婉轉地就像深夜里的月光,清冷又柔和。
男人的呼吸也慢慢平復下來,他繃緊的身體一點點放松下去,腦海也開始沉重起來。
睡吧...
...睡吧...
...bruder
jakob,
bruder
jakob,schlfst
du
noch
schlfst
du
noch...
...
少女聲聲低喃著,忽而開口吟唱起了德國兒歌,她認真的聲音一點也不刺耳,輕淡且溫和,就像羽毛一樣拂過男人大腦。
他隨著歌聲緩慢地呼吸著,意識開始飄散起來,不一會兒便飄向了遠方。
少女微微勾起嘴角,別扭地從一旁拿起那塊金枕頭丟到外面,才吃力地把男人放在金枕頭上。盡管他姿勢還很奇怪,大概是睡不舒服了,但他估計不會在意這些吧——少女無奈地想著,終于從鋼鐵棺材的邊緣上起來,但是久跪的膝蓋實在太痛,讓她一下子便滑倒在棺材里頭。
哎喲...
...
少女差點被又一塊金子硌到纖腰,小聲地哀叫起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男人,無奈地吐出一口長氣,才在棺材里坐好起來。
我真羨慕你啊...
...芬里爾中尉。
少女深深地望著那熟睡的男人,臉上掛上了笑容,聲音卻有些哀怨起來。
擁有記憶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我們本來就是怪物,才不應該像人類一樣感性。
她幽幽地自自語著,伸手把那塊差點硌到自己的金子拎了起來。聽著若有若無的呼吸聲,看著那塊被雕刻出日期重量的金子,她嘴角忽而勾起了詭異的笑容。
可誰讓你是納粹呢,我就是不想讓你這么輕松地活著...
...睡吧,芬里爾中尉,往后總會有讓你更加痛苦的明天的。所以現在就睡吧...
...睡吧...
...
少女嘴角咧起邪惡的笑容,輕輕親在了那塊金子上,那塊金子在她手里詭異地扭曲,不一會兒便變成了又一塊枕頭的形狀。她眼中泛出滿意的色彩,隨手把金枕頭丟到了棺材里,整個人躺了下去。
啊~不行!人家還是好渴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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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猛然張開眼,看見了一片璀璨星空。掛在沙漠之上,就像一副上好的油畫般美麗。沙漠的夜晚很靜,幾乎讓人有聽到精靈們在風中呢喃的錯覺,讓男人舒服地有些想再次閉上眼睛。
但馬上的,他便意識到什么地方不對勁,連忙翻身站了起來——
廢墟,觸目可及都是瘡痍。
男人站在廢墟中心,表情有些愕然,他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終于確定了這里沒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跡。
站在廢墟間,他木然的眼眸閃了閃,抬起手來翻來覆去地看,卻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但馬上的,他便放下手去,不再思考心下疑惑的東西,轉頭看向了旁邊——鋼鐵棺材好好地放在一旁,上頭的十字架浮雕在月夜之下隱隱發亮,充滿了某種力量。
男人重重安下心來。
他微微跪下,撿起旁邊亮閃閃的金枕頭,輕松把棺材的蓋子抬起,將枕頭放到了那熟睡的猶如天使一般的少女身側,才把棺材重新蓋上,用鎖鏈綁了起來。
他再次站起身,眺望沙漠的遠方,輕輕地喘了口氣,才終于朝著西方踏出了一步。
廢墟靜靜地躺在荒漠中間,誰也阻止不了男人的離去,他越過已成廢墟的小鎮,朝著遙遠的地平線動身。
他的腳印沉重,在蒼茫沙面上留下寂寥的一排,遠遠的,遠遠地通向了不知去處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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