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是很能理解少女的話語,但他卻聽明白了對方的命令——不能讓綿羊靠近她。
少女抱著胸斜眼瞥他,有些鄙夷地從小巧的鼻子里發出不屑的氣音。大部分時候,她真是發自真心覺得自家芬里爾中尉的腦袋不如石頭,但勉強就原諒他吧。
可這次真是太過分了點。
該說納粹的招兵門檻真是低,還是他們科學家不靠譜。看見你,我真是什么氣都能有,也什么氣都能沒了。
再一次從各種意義上敗給了男人的少女頹下肩膀,跪坐在棺材里努力伸手往對方頭頂摸去——男人靜靜看著她,仍由對方取下自己的帽子揉亂自己的頭發。
不是你照顧我,是我照顧你。快說謝謝,笨狗狗。
...
...狗在哪里
男人專注望入面前的少女雙眸,無比認真地問道。
你!啊啊啊!!!總之快說謝謝!快!
謝謝。
被少女揉著頭發,男人平淡地說了聲謝謝。在對方露出了心滿意足、有些驕傲的笑容時,他突然伸出手去,揉起了對方那黃金般璀璨的柔軟發絲。
嗚
被再次摸了頭,少女發出了有些滑稽的奇怪聲音。她看著面前的男人,眼神都有些驚訝。
男人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這么做,但下意識的,身體就比思考先了一步。
這樣也不錯。
男人在心底無聲說道。
少女的腦袋可謂是小巧玲瓏,搭配瘦弱的身子像精致的人偶。那頭金發比日光更加閃耀奪目,白皙的皮膚也比一切藝術品更傲人。揉著對方發絲的觸感雖沒什么特別,可是依舊覺得這樣做是很不得了的。
她似乎很喜歡這樣。
如果不喜歡動物的親昵行為,那么由這具身軀來做呢
男人有些異想天開、卻無比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可能性。
他隱約感覺到對方說的狗是指自己。
雖然好像不對,但卻不禁會想,狗應該是怎么樣的行為呢
明明是放牧的。想著想著,他無意識地開口說道:但今天好像特別一點。
嗚...
...算是啦。
享受著那行為稱得上溫柔的大手撫摸發絲的感覺,少女有些‘不太情愿’地回應道。她看著面前表情輕松下來的男人,只覺得這樣的他才像好狗狗。
平時的他雖然不生氣,但也不笑,總是那么嚴肅得像軍犬,著實是不怎么好的呢。
唔。少女看著面前的男人,皺著鼻子問道:跟那家人相處也兩天了,你感覺怎么樣呢
男人怔了怔,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應該是怎么樣呢他不知道。但是在這里的兩天,當然是比之前的流浪好——至少,他不用反擊任何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他就是覺得不用戰斗更好。
雖然總覺得這是違反這具身軀被設計出來的原則的,可是卻心安理得。
是這樣嗎即便男人的溫柔動作停下,少女也沒有生氣,反而是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來。她微微歪過頭去,發絲就從肩上滑到腰際。
芬里爾中尉多少也有點好狗狗的樣子了呢。
...
...男人不是很能理解地抿了抿嘴,正要開口說‘我不知道’,突然便捕捉到了不尋常之處,猛然站了起來。他在起身的同時以腰力轉了個身,臉上的迷惑一掃而空,戒備地望向了直覺不對勁的方向——少女跟著看了過去,卻看到在遠處荒野里似乎有什么飛沙在動。
她剛想說話,耳朵就抽了抽,隨即聽到了聲音。
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她就明白了那是什么聲音。
馬蹄聲。
她迅速變換了幾個表情,從疑惑到一抹壞笑,最終恢復了冷淡的面容。男人稍微轉過頭來,對上了慵懶地伸著雙手扭腰的少女。
交給你啦...
...我要睡一覺。啊!臭綿羊的口水味好重,我要被熏死了...
...
少女正要躺下去,但馬上就意識到在棺材里身上的味道是多么‘要命’。她露出了可憐巴巴的表情望著男人,眼睛都隨之濕漉漉了起來。
但男人卻不是很能理解這點味道算得了什么。
他堪稱‘無情’地拎起了旁邊的棺材蓋,居高臨下地望著少女,卻一不發。
少女嘟起嘴來,沒好氣地看著面前完全不知體貼是何物的男人。她看著男人身后越發接近的騎手,只覺得對方怎么看都像是在用眼神逼迫自己躺下。
果然還是壞狗狗!少女氣急敗壞地喊道,隨即用力搓起了自己的雙臂,直接躺了下去。
男人瞇了瞇眼,把棺材直接封上,拎起鎖鏈背了起來。他身后的騎手此刻也靠近過來,把附近離散的羊群都嚇得往男人身邊靠近——那騎手從遠至近,看到了被一群綿羊包圍在其中的、背著棺材的高大男人,不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沉默的男人站在白樹之下,靜靜打量那個騎手。那是個高約一百七十八公分的白種男人,年紀應在二十五至二十七之間,戴著牛仔帽,穿了一身臟亂的牛仔服。左手握著韁繩,右手卻放在腰際,食指側面與拇指都有厚繭,臉上有斜過鼻梁的、三道長長的爪痕。他騎著一匹帶斑點的雜種年輕馬匹,在后頭綁了個巨大的布袋與旅行箱。
頭發是棕色,眼睛是褐色的——男人在心底輕輕補上最后一句對他而無關緊要的‘信息’。
對方也在馬上留意了白樹下的男人許久——因為男人的氣質太過特別,以至于把他的目光都完全吸引住了,直到馬靈性地順著沙路拐彎跑去十數步,他還在扭頭望向后方這邊。等他終于看不太清男人樣貌了,才算是回過頭去。
芬里爾中尉
聽著馬蹄聲漸行漸遠,少女才終于在棺材里發出了輕盈的疑問聲。男人稍微轉過頭來,摸著一只故意蹭過來的綿羊的頭,有些緩慢地回答道:
...
...年輕男人,有用槍的習慣跟警惕性,帶著奇怪的東西...
...不像貨物。
哦。隔著棺材,少女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不知道是感興趣還是完全不感興趣。男人也不擅猜對方的心意,只看著太陽,在心底計著天時、算起還有多久可以結束放牧的‘工作’。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看著天空這一行為也讓男人感到了相當的熟悉。他甚至覺得這種看一眼天空就可以判斷時間的事情,是別人不能輕易做到、而他可以的;是特別的事情。
他對天空有著微妙的感覺,說不出來,但還不錯...
...很不錯。
大概就跟摸著少女的柔軟發絲一般。
想到這里,就仿若連風吹過手間,羊毛在掌心細微的觸感都像是少女的發絲,但那些都是遠比不上的。盡管男人說不上來,但撫摸少女的發絲時,就好像摸到的并不是生物,而是一種應當高度贊美的存在一般。不是理性與客觀上的,而是感性與主觀上的。
雖然男人笨拙而又難以運用感性一面,但他卻大概地聯系上了另外一種自然而然的心情——撫摸纖細絕美的少女發頂,就像撫摸mp40的槍身一樣。柔滑而剛硬,帶著微涼的觸感,像夜里的風,像用手摸到了水里的月亮。是記憶里聽到過的歌謠所贊賞的,而這應當讓詩人來傳唱。
摸著她的時候,就好像若隱若現地摸到了‘活著’這種概念一般。在觸摸少女發絲之際,男人才感受到了熱風親切的呢喃。是了,當看著天空時,也是這樣。
這一切是那么怪,但卻又自然而然。大概活著,就是這樣吧。
下次有機會,再摸一摸她吧——聽著傳來規律呼吸聲的棺材,男人懷著完全想不通卻很心安理得的感受,踏上了放牧歸去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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