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著頭,眼神認真地思考起那些零碎的回憶——等他再抬起頭來時,兩個女孩的眼神都徹底亮了起來。
...
...不知道,沒去過。
兩雙眸子瞬間失落地黯淡下去。
她們還是失望了。
這樣呀...
...
少女失落地垂著頭,秀眉擠到一起去,但馬上的,她又想起了什么,笑著拉起男人衣袖,好奇地問道：
那柏林呢柏林的郊外有那么美麗嗎
...
...忘了。
少女的眸子再次黯淡下去——男人依舊面無表情,倒是旁邊的愛莎有些氣了。
她惡狠狠地瞪了過來,在滿臉無謂的男人身上再次撞了軟釘子,不由縮著脖子回過頭去,弱氣地說道：你...
..你這大塊頭可真是不會說話,小小姐真可憐啊,跟著這樣悶悶的爸爸一定會覺得很無聊吧
少女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她確實很無聊,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幫自己說說這塊愚笨的大木頭,不由還有些開心——只是男人卻依然面無表情,沉默地看著愛莎,把愛莎看得受不了地縮了下去。
哎呀~少女嗔怒地打在男人肩膀上,把瞪著愛莎的男人目光拉了回來,才‘噗嗤’一笑,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朝愛莎笑道：哈哈~爸爸他你是說他嗎哈哈哈哈哈...
...這笨蛋才不是我爸爸哩！我啊,我其實是他的小情人！
你！你們！
愛莎驚得眼睛都差點掉出來,指著兩個人失去了語能力。她只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騙你的啦,好呆哦。
少女吐了吐小舌頭,學著愛莎的樣子縮起脖子做了個鬼臉。她看著面前那漲紅了臉的愛莎,俏皮地說道：反正你也是騙我的對吧我們家中尉可從來沒告訴我,世界上還有那么美麗的地方,一定都是你編造的啦~我才不信你吹牛咧！
哪里是有騙你！你這小孩子！意識到自己被愚弄了的愛莎回過神來,不由有些氣急敗壞。
但面前的少女卻絲毫不怕她,反而變本加厲地用手指拉了拉自己的眼皮,做了個更滑稽的鬼臉來。
你不也是小孩子嗎
你你你！
愛莎給少女氣了個夠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壓制住這鬼靈精怪的女孩。但她剛冷靜冷靜醞釀下話語,身后卻突然響起了喇叭聲來——三人應聲望了過去,才看到是那輛卡車從山坡上飛馳過來。
愛莎縮了縮脖子,她不用看就知道駕駛座上的莫耶肯定臉色極差,她甚至想象到了對方會怎么生氣,說出什么話來。只怕這一次還會再打自己的小腿,讓自己疼上好幾天不能亂跑了。
好好跟他說的話,應該不會太生氣的哦。
就在愛莎有些苦惱的時候,背后那天使般的少女再次說了句符合外表的暖心之。她回過頭去,剛好看見了少女正在被男人塞到棺材里,還朝自己吐了吐舌頭,示意自己無事。
僅是一瞥,她還有些驚懼,但當看清少女的表情跟底下的財寶時,愛莎就意識到這種事情對他們而是非常奇異的尋常——她終于明白過來男人的棺材里裝著什么,不由對其投去一個復雜的眼神。
男人蓋上棺蓋,把鎖鏈層層捆在棺材上,輕而易舉地將其提了起來。他靜靜看著眼帶期待的愛莎,卻依舊沉默著,連句再見也不舍得說。
拜拜啦~
棺材里的少女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讓有些呆滯的愛莎回過神來,擦著眼睛揮起了手——但馬上她就意識到自己這行動有多蠢了,忙也輕輕地回了句‘再見’。
但馬上的,她又覺得這種再見太過‘輕易’,急匆匆地把手伸進衣服內兜,拿了條天藍色的飾帶出來。
這個,不太適合我這樣的,送給那孩子吧。
她鼓足勇氣,把飾帶交給了男人——男人靜靜看了一眼,自然地伸手接了過來。
或許是因為總算是跟男人產生了一點互動,愛莎終于輕輕笑了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開口說道：
下次再來山姆大叔這,我給你帶一下我之前旅行的照片,還有小禮物。可不要再壞心眼捉弄我,姐姐我雖然看上去不像,但其實還是女孩子,心里頭很脆弱呢。
她努力地撐起笑顏,眼睛不由自主看向男人,在臉上強裝爽朗。
所以,千萬不要忘了我哦大概冬天來臨的時候,我還會再來的。到時候,請馬上認出我...
...再見。
像是在對男人說,像是在對少女說,愛莎的告別話語顯得有些磕磕跌跌的。而在說完這句話時,她便猛然驚覺自己眼淚掉落,忙轉過頭往卡車跑去。
男人看著那少女驚慌狼狽的身影,微微地點了點頭。
真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呀...
...
少女在棺材中輕輕發出不太符合自身年紀的感嘆,隨即輕輕笑了起來。
她是在笑什么,男人不知道,但能夠聽到她的笑聲,他便覺得已經相當滿足。
是了。
男人抓緊手上的緞帶,望向了不遠處奔跑的女孩背影以及卡車,輕輕勾起了嘴角。
笑容這種事情,其實或許未必需要什么意義,只需要它是笑聲就好了。
能夠知曉少女是極度滿足而開懷的,比什么都重要。
此時此刻,他終于能夠如此確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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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莎沖到卡車前,果不其然地看到了莫耶擺著一張臭臉。他停下車,在原位上坐著不動,只轉頭隔著飽嘗風霜的窗戶望出來,眉角鼓起了隱忍憤怒的一塊肌肉。
愛莎驚慌地看著他,有些無措地縮著脖子站到一旁去。她眼角含淚、畏畏縮縮的樣子像是怕極了莫耶,讓莫耶不由怔了怔,無聲泄了氣。
他咬了咬牙,臉色沒好氣地朝愛莎罵道：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妞,知不知道這...
...這附近有馬匪,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危險的啊
對不起...
...
愛莎縮著脖子,戰戰栗栗地站到駕駛座側面來,像認錯的孩子一樣深深地低下頭去。
...
...莫耶看著她,仔細地上下打量一遍,才確定了她沒有受傷,將視線移到遠處那開始帶著羊群放牧歸回的男人身上。在稍微想了想后,他終究還是軟下心來,側身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上來吧,我們該回家了。莫耶別扭地朝流出淚水,梨花帶雨的愛莎說道：下次,你一定要聽我的話,不要亂來了。
莫耶...
...
愛莎抬起頭來,驚喜地看著那被窗戶隔在里頭的莫耶,眼眸整個亮了起來。她那模樣像極了等來主人的小狗狗般,就差屁股后面搖起尾巴了——莫耶皺了皺眉,但最終還是微微一笑。
上來吧,小妞。
嗯！嗯！
愛莎用力地點起了頭,重新笑了起來。她繞到副駕駛座前去,剛想往上爬,莫耶便體貼地伸過手來。
上來吧,小姐。
愛莎搭上莫耶那只滿是汗毛的大手,對方輕易便把她拉到了座位上。她笑咪咪地往莫耶望去,對方則是搖著頭啟動了卡車——愛莎的目光落了個空,倒是一眼望見了遠處那往山坡上走去的男人。
雖然是趕著羊群,但那高大的背負著棺材的背影卻依舊頂天立地,有著說不出的冷冽感。一想起那張到臨別時還依舊嚴肅的臉龐,愛莎就有些失神。但轉念間,她又想起那小小的,可以藏進棺材里的可愛姑娘,心頭一軟。
自己很有可能一開始便單戀上了沙漠里的蜃景也說不定。
可即便如此,也談不上心痛。
真是一次奇妙的體驗啊——愛莎靜靜收回目光,含笑望向了無邊的荒漠遠方。
但沮喪歸沮喪,自己的旅行也還在繼續呢,只要不聽下來的話,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因為這正是個奇妙的世界,不是嗎
（而且,不是聽說地球是圓的嗎那么...
...）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們兩人的心或許能夠再一次,在地平線的遠方相見的吧。）
出發！
完全恢復氣勢的愛莎夸張地揮動起手臂,像指揮官般朝前落去,旁邊的莫耶給她嚇了一跳,方向盤都差點打歪了。但他沒好氣地瞥了瞥那肆意踢動雙腿的小妞,終究還是咬了咬牙把粗口忍了下去。
別隨便踢啊！
他干巴巴的喝止是湊了效,愛莎卻好笑地用雙掌托住自己的下巴,把雙腿都翹到了中控臺上,順勢頂住了自己的手肘,滿眼無辜地朝莫耶看來。
她身體柔韌,因此也沒什么難度便輕易做到。倒是旁邊的莫耶見了更頭疼了,氣急敗壞地吼道：愛莎——你這沒教養的混賬小妞,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太好了！把腳給我放下來！一旦顛簸,你臉跟腿還要不要了
哈哈哈哈哈——
看著終于發起怒來的莫耶,愛莎吐了吐舌頭,開懷地大笑起來。但笑歸笑,她還是順從地把腿放了下去,只有些壞壞地說道：我的腿,很長吧給你看還能緩解疲勞呢,你這不知道感恩的家伙。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趁我睡覺的時候就出去跟大長腿女人搞在一起了吧
愛莎！！！！！
哈哈哈哈哈哈——莫耶你真是太好玩了！
熾烈的陽光之下,滿載歡笑的卡車顛簸著、在荒漠留下長長軌跡,漸行漸遠。那些銀鈴似的歡笑像激起了砂礫的愛戀,引起了陣陣追隨的風沙。遠遠的,遠遠地一路相伴直至地平線的遠方才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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