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敦,伊敦,收回您的蘋果吧
伊敦,伊敦,收回您的蘋果吧
下著細雨的西雅圖反倒難得優雅,往日過于聒噪的節奏,因著雨的緣由變得慵懶。厭煩雨景的嬉皮們躲在家里,有些煩惱地聽著鄰居家飄來的爵士樂,心想要不要把音響打開,放上最新到手的金屬黑膠唱片。少有放松的上班人群品著酒望向窗外,那里有著暈染一切的西雅圖剪影,是比一切都要美好的幻光。
而這會的市區街上,一輛被改裝過的哈雷摩托燃燒著赤紅,一路收割路過年輕人的羨艷目光,急速飆過城市的光亮。那轟動引擎的路徑前方,一條長長的橋梁坐落于急流之上,路面被雨水沖撞著,如細密而清晰的敲擊樂般響亮。
這從遠方駛來的客人,這掠過城市的影子徑直帶著轟鳴聲撞碎了雨幕,沖過橋梁。城市間那些水一般的各色光亮流過車手的側顏,照亮了那蒼白的眼眸。他迎著雨水前進,目光毫無動搖,只專注地望著遠方,一點點加大了油門。
一副鋼鐵鑄就般的棺材被鎖鏈纏在他身后,虛放在摩托的后座上。讓那載著棺材狂飆的陰暗,陰冷地就像死神一般。然而在疾速的前提之上,幾乎沒有人可以分辨出這個真相。
車手的頭發被風吹拂著,在眼前攤成一片。但那雙眼眸卻沒有一絲動搖,于雨水紛亂間靜靜看向遠方。而他的思緒,卻是飄向了更遠、更遠的地方。
他想起了十幾分鐘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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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涼的夜晚里,空氣中帶著濕潤的風,無聲預告了些什么。從城市邊緣蔓延向遠方荒野的公路盡頭,慢慢走來一個孤單的影子。那是一個背負棺材的男人,面無表情,自如行走在這月明星稀的夜空下。
越發靠近繁華西雅圖的邊緣,他耳邊傳來的聲音便越多,但這一切都不是他所關心的聲響。
他關心的,唯有...
...
‘叩叩叩——’
突然的,從他背部的棺材里發出輕微的敲擊聲,讓正在慢悠悠趕路的男人將其放了下來。他左右環顧四周,直到確定附近沒什么人之后,才安心地打開了棺材。
芬里爾中尉...
...早上好呀。人家...
...人家好餓噢。
棺材里的少女抱著那臺錄音機,剛一醒來便揉起了眼睛,哈欠連連地一邊輕輕伸著懶腰,一邊對面前的男人撒起嬌來。男人微微低下頭去,從懷中取出了一包碎麥子遞給對方。這是不太適合直接給人吃的東西,但他也僅有這個了。
是從那個好心的牧場主手上拿來的嗎
不挑食的少女一看見食物便兩眼發光,略顯狡黠的綠眸在夜空下是那么可愛,但男人卻仍然面無表情,只輕輕點了點頭。
還有牛奶嗎
男人看著她,片刻后才搖了搖頭。
死了嗎
少女握著袋子,從食物上移開眼光,她聲音突然冷了下去,望著男人的雙眼隱約透露出一絲了然。
全部死光了,對吧
她看著男人,忽然移開話題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讓人聽著不由感到陰冷。但出乎少女意料之外的,男人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低下頭從懷里取出一個小水壺,放在少女嬌嫩的掌心里。
少女有些疑惑地看著臉色有異的男人,正想開口,卻忽然聽見身后遠處傳來了聒噪的喊聲。她驚訝地抬起頭來,在這會才想起來觀察四周——
猛然的,少女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城市的概念之中,不遠處便是美國風格的房屋高樓。只見遠方高樓林立,工廠的煙囪高聳入云、在晚上也噴發著若有若無的煙氣,它四周的霓虹燈光更與繁星相綴、不分你我。旁邊的馬路上跑著不少汽車,人們在街道之間來來往往。而驚動自己的,就是從那些人群里發出的奇怪歡呼聲。
明明天際已經陷入深色的灰暗,說明此刻正是夜晚,這座市鎮卻擁有如此繁華的景象。
西雅圖,西海岸...
...少女的目光炯炯,忽然意識到了男人的意圖。
芬里爾中尉,你一直往這個方向走,就是為了到這兒嗎
男人單手托起棺材,把少女抬了起來,讓少女望得更高——少女渴求地眺望城市的遠方,眼神亮得就像往昔星光。
芬里爾中尉...
...
回家吧。男人摸了摸少女的頭,認真地說道:回柏林。
家少女瞪大了雙眼,閃過一瞬有些憧憬的目光。但隨著男人說出后半句話,她眼里的光便迅速灰敗下去。她攥緊了手中的袋子,緊咬牙關不確信似地重復一遍:
家
她的聲音上揚卻扭曲,想到后面那個詞語更是凄然一笑:柏林
家...
...男人有些笨拙似地用德語念著,卻沒有注意到少女眼中閃過的混沌。他第一次擅自決定著,而為此出現了期待的目光。看著這樣的男人,少女卻完全無法為其感到高興。
她覺得自己應該高興的,可是...
...可是為什么...
...
偏偏是柏林!
偏偏是德國!
芬里爾中尉...
...少女低下頭去,聲音有些含糊。男人疑惑地跟著低頭,但依舊看不見少女的雙眼,少女那頭瀑布般優雅的金發分開了兩人,隔在他們之間。
你在激怒我嗎她咬牙道,那不是我的家,你知道的。
...
...是我的——在過去時。本是望著少女的,但男人的眼前卻閃過那蘇聯老特工的模樣。他再確定不過地開了口,再無一次有這么確切的自我想法。
你覺得,你是誰呢
少女突然開口,話題也轉向了完全不聯系的一端——男人愣了愣,這不是個好似明知故問一樣、沒什么意義的問題么
但是...
...男人總覺得在這之中,少女存乎著什么不一樣的深意,只是他完全不理解。
說呀!你是誰
在那頭于夜色下有些黯淡的金發后,男人總覺得少女還在看著自己,那樣的目光莫名地沉重,帶著一種無來由而確切的悲哀,讓他有些心里發堵。
芬里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