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兒童福利院。
躺在床上的小白六無聲地睜開了雙眼,他聽到了一陣足以吵醒他的斷斷續續的笛聲,但他的房間里其他人都還在睡,奔跑一晚上讓這些小孩都消耗了足夠的精力,除了一直都保持一定警惕的小白六,其余孩子都睡得很熟。
小白六動作很輕地從床上下來,穿上鞋子,他看了一眼掛在墻壁上的鐘——凌晨兩點。
深夜的集體睡房里只能聽到這些小孩很輕微的鼾聲,孩子們躲在小床上用被子蓋著柔軟的身軀,小木柯甚至用被子蒙過了頭,好像這樣就能保護住自己。
但其實只要有人想,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弄碎這些小孩,小白六看著他們房間的門被緩緩打開,隨著笛聲的韻腳發出木門扭動的吱呀聲,露出外面漆黑陰森空蕩蕩的走廊。
門外一個人也沒有,這個門是自己打開的。
笛聲開始變得連續,悠揚歡快地飄了進來,睡在床上的小孩們開始擰眉不安地扭動,好似進入了什么神奇的夢中開始囈語和舞動手腳。
見狀小白六很冷靜地直接搖醒了小木柯。
——難怪他不受這個笛聲影響,這笛聲作用的方式是對睡夢中的小孩起作用,但小白六才來這個福利院第二天,而他在陌生和不熟悉的地方睡眠很輕,笛聲一響起小白六就醒了,所以不會被這個笛聲催眠影響到。
小木柯被小白六推得漸漸蘇醒,他揉著眼睛,額頭上布滿冷汗,迷迷瞪瞪地深吸一口氣,他醒來之后有點恍惚地看了站在床頭小白六一眼,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醒了,也沒有反應自己的床頭站了一個人。ъiqiku.
小木柯半瞇著眼睛,迷迷糊糊地伸腳下床穿鞋子要往走廊里走,一邊走一邊呆呆地說:“我們要離開這個福利院,這個福利院會抽我們的血,殺死我們……”
“你清醒一點,你只是在笛聲的催眠下做夢了……”小白六拉住小木柯的手腕,把要往外走的小木柯扯過來面對自己,然后他瞇起了眼睛。
小木柯的眼神是清醒的,他還在發抖,雖然臉上睡出了紅印子看著有點睡眼惺忪,但眼神是很清明的,還因為害怕泛著一層淚光。
“那不是夢……”小木柯哆哆嗦嗦地說,那個夢明顯讓他嚇得不輕,“我看到有很多護士把我們綁在床上,她們用很多根注射器從我們的手背上,腳背上扎進去,然后紅色的血順著輸液管涌出來,滴到一個不銹鋼的罐子里,后來我們取不出血液了……”
小木柯怕得肩膀都縮起來,他用力抱住自己的肩膀:“她,她們還會用扎牲畜的那種很粗的黑色針頭扎我們的頭皮和臉,用橡膠管捆住我們的脖子擠壓我們臉上的血管,方便她們抽取血液?!?
“……我們被捆得臉發紫發烏窒息了,拼命掙扎也逃不下病床……”
小木柯流著眼淚惶恐地抬頭看向面色冷靜不為所動的小白六,有點著急地上前一步抓住小白六的手想拉他一起走:“我發誓那真的不是夢!我看到了明天我們洗禮之后會發生的事情!那群投資人都是壞家伙!他們洗禮我們資助我們都是為了我們身上的血,他們不是免費資助我們的,我們跑吧!我們離開這里!”
“他們當然不是免費資助我們的?!毙“琢Z氣冷淡,“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事情,尤其對你和我這種沒有過多價值的幼年人類來說,唯一有價值的自然只有我們的身體,他們投資我們圖的是我們身體里有的東西,他們這樣做,有什么好驚訝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小木柯怔怔地看著很平靜的小白六,有點呆愣害怕地后退了一步:“你早就知道那群投資人是壞人?”
“他們不是什么壞人,他們只是擁有購買我們身體能力的消費者?!毙“琢壑泻翢o波瀾地看著明顯受到了驚嚇的小木柯,“而我們這種沒有自身購買能力的人類屬于可以隨意買賣的商品,只能被購買。”
小白六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他就像是在闡述一個客觀真理般平寧地說:“我們只有商品類別的價值,所以被購買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這里的人要吸我們的血啊!”小木柯很是焦急地低喊了一句。
小白六淡淡地看著他:“所以呢?你以為外面的人就一定是什么好人,就絕對不會吸你的血嗎?他們也許會吃你的肉對你干別的更可怕的事情呢?你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嗎?你逃出去有什么意義嗎?在你有去購買別人的能力之前,就算逃出去,你這個商品也只不過是從愛心福利院這個小貨架,逃入了一個更大的貨架罷了?!?
聽到小白六這樣說,小木柯徹底呆住了,他張了張嘴想反駁,但卻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開始反駁。
“你已經……”小白六一頓,“抱歉,你幾歲了?”
小木柯被小白六說得又要哭了,他擰著自己的手指,泫然欲泣地回了小白六的話:“我,我十一歲了?!?
“哦,你已經十一歲了,想法不要這么天真了,木柯?!毙“琢亟悠鹆松厦娴脑?,然后繼續說了下去,“這個福利院建每周日都會消失一批孩子,這群孩子很明顯就是被挑選消失的,而且我們這一批的小孩長相都很不錯,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會被帶去……”
小白六看著樣貌過于精致的木柯,眼神在木柯從睡衣中裸露出來的雪白肩頭上微妙地頓了一下。
小木柯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小白六,單純又迷茫地反問:“被帶去做什么?”
小白六若無其事地微微偏頭,移開眼神岔開了話題:“……沒什么?!?
他一開始的確是以為這個福利院是做兒童情、色交易的地方,所以在他的投資人說讓他保護木柯和劉佳儀的時候,小白六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因為從他的經驗看來,這種□□的地方的確很容易滋生這種東西,但很快小白六就意識到了不是這么單純的目的。
這群瀕死的投資人對他們另有所求。
因為如果是為了情,欲這種相對直接的目的,他們完全可以在這群小孩進入的第一天晚上就開始享用他們,但已經一天過去了,這群投資人對他們都沒有采取明顯行動,還只是用電話來維持一個單向聯系。
小白六就在猜想——這群投資人或許自己都沒有搞清楚購買他們這堆商品的目的。
換句話說,這群投資人也在探索他們這堆商品的功能。
用他們來慈善宣傳?死前的心理慰藉?又或者是一種求生不能走投無路的封建迷信——覺得做了好事能延長壽命?ъiqiku.
但這些目的都太隱晦間接了,小白六覺得有更核心的東西決定了投資人對他們緊密的觀察和投資,而把醫院建在福利院對面的這種做法讓小白六想到了一個點——比如他們能治病。
這種能治病包括心理上的自我安慰——比如這個愛心福利院里第二天他們要受洗的教堂,這個教堂的裝修很好,明顯有一定象征意義,投資人或許可以通過做善事禱告尋求上帝庇護這種方式來尋求一種虛擬的治療。
不過比起這種來,還有一種更為直接的治病方式——那就是直接用這群小孩來治病。
小白六很平靜地看向小木柯:“在我進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自己的作用應該是一味藥引子,只是不知道我入藥的是哪一個部分,現在看來是血?!?
小木柯無法置信地搖頭:“你既然知道他們要抽你的血,你為什么不跑?你昨晚還在和你投資人打電話,打了半個小時閑聊,你瘋了嗎!他根本不是好人,他就是個吸人血的怪物!”
小白六看向小木柯的目光冷了點:“第一,愛心福利院是全封閉式的,除了開放日我們根本跑不出去,第二,要不是昨晚我的投資人付費讓我救你,你死在我面前我都不會多看一眼,他就算是個怪物,也就救你的怪物,你最好搞清楚這點?!?
小木柯語塞,很快反駁了小白六:“他救我也是為了我的血!”
“不可能?!毙“琢饣薨挡幻?,但反駁得很干脆,“雖然我也不是很理解他的目的,但他的確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要優先保全我和你,還有劉佳儀的性命,如果他想要抽你的血,他完全可以花錢雇我幫他干,今晚你就會被我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