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烏姨好像是在……交代遺一般。
我仔細打量著她,終于發現,她慈祥的面容下,皮肉有些輕微的抽搐,額頭更是一層細汗。
就仿佛是強壓著巨大的痛楚。
與此同時,她的嘴唇開始微微發白,帶著一縷烏青。
我心里一驚,開口道:“烏姨,您吃了什么?!”
說話間,我就要伸手去掰開她的嘴。
可我的手,卻被她死死抓住,用力和白菲菲的手掌按在一起。
她瘦弱的身軀,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
若是我強行掙扎,沒準還會傷到白菲菲和烏姨。
于是我調動巧勁,就要甩開她的抓握。
令我吃驚的是,我沒有成功。
烏姨藏拙了,哪怕是在面對我們的時候。
嫁入白家之前,她是白菲菲她母親身邊的人,仿佛老時候大家小姐身邊的貼身侍女。
等白菲菲的母親死后,她是照顧白菲菲姐妹的長輩,是白敬城最信任的人,是交托秘密的守密者。
她在這南城之中,默默無聞的待了十多年,期間吃盡苦頭,仿佛一個努力活著的普通人。
直到此時,她才暴露出自己的最后一塊底牌。
她性格溫和,卻不代表她軟弱可欺。
她從來都是一個武道高手!
可她最后對付的人,卻是我們。
只為了阻止我們救她。
此刻,她嘴唇已經完全發青,眼角不斷抽搐,嘴角也溢出一絲烏黑的血,又被鮮紅染透。
她的呼吸間,都帶著一股杏仁味。
她身上的毒,已經浸入臟腑。
可她卻一聲不吭,只是死死咬著牙,忍著劇毒侵蝕身體的痛。
她的雙手,好似金箍,將我們緊緊束縛。
哪怕我情急之下,直接轉動身體,想要將她制住,也被她放剪胳膊,輕松化解。
白菲菲急得痛哭流涕,不住的哀求:“烏姨,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離開我,我才找到你,我才跟你和好……求求你松手,我們去醫院,我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醫生,你一定會沒事的。”
烏姨卻笑著搖了搖頭。
“孩子,我活到現在,只是為了守住這個秘密。現在,秘密已經交托到你們手里,我終于可以解脫了。”
似乎覺得結局已定,她終于松開我們。
白菲菲立馬撲上去抱住了她,而后慌亂的看向我:“貝勒,快,快帶烏姨去醫院。”
我點點頭,剛要上前,卻被烏姨伸手阻止。
“別白費力氣了,毒以入腑,無藥可救。再說了,你便是請了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醫來,也救不了一個只求一死的人。”
她顫抖的伸出手,輕輕擦拭掉白菲菲臉上的淚。
“別哭,孩子,你該為我高興。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就讓姨走吧。”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說得對,沒人可以挽救一個一心求死的人。
烏姨只求解脫。
神仙難救。
但白菲菲不聽,她拼命的搖頭,見我不動彈,沖我大喊:“你在干什么,快啊!”
烏姨還在安慰她:“孩子,讓我走得松快些吧,別折騰了。你知道的,我呀,這輩子就圖一個干凈漂亮,折騰來折騰去的,不僅白費工夫,還會弄臟我的衣服和臉。”
她笑吟吟的說:“為了白先生一句話,我這十多年來,把自己弄成了個老婆子,這下好了,我得干干凈凈的走。”
說罷,她一把將白菲菲推到我懷里。
“現在,你們趕緊走,我馬上就是一個死人,不用你們守在這兒。你們就當沒來過這里,我的喪事,不用你們負責,也不用你們為我守靈哭喪,你們千萬千萬不要和我沾染一丁點關系。”
“放心,棺材我老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就連喪葬服務,我也早兩年就找好了人。他們隔兩天就會來看我一次,發現我死后,自然會為我料理后事……”
“你們……沒來過這里,也不要在我的葬禮上,墓碑前露面……別小瞧了那些人,別為了我這個……老婆子……留下痕跡……”
烏姨的說話開始斷斷續續,聲音逐漸輕微,最后,再無聲息。
白菲菲哭得撕心裂肺,在我懷里不斷掙扎。
但我沒有松手。
我同樣紅了眼。
烏姨的死,我同樣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