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后來卻會信一個男人會是她的救世主呢。
他不是,從來都不是。
也沒有任何人,能救她。
寄希望于旁人,奔赴的只會是一次又一次的火窟。
云喬望著鏡子的自己,目光微微出神,幾瞬后,猛地閉眼。
回去沈家嗎?
或許也不是不可以。
一切重歸原位,
她也會同沈硯和離,日后帶著女兒離開是非之地。
夫妻多年,卻無甚感情,自己又因私通之事落了不貞不潔的名聲,沈硯只怕巴不得和離。
即便和離前,要受罪遭難,只要不死,咬咬牙,總能扛過去尋得生路的,不是嗎?
那么多年,也熬過來了,沒有遇見他之前,沈家的五年,她不是也熬過來了嗎。
云喬眼簾輕顫,看著鏡子的自己,唇邊掛著淺淡笑意。
側首,看向蕭璟。
柔聲道:“有勞郎君。”
話落,蕭璟臉色霎時鐵青。
他怎么也沒想到,她寧肯回沈家,也不想同他入京。
只是早先的話已當著下人的面出口,哪還有收回的余地。
蕭璟臉色難看,袖中手背青筋泛著。
寒聲道:“都愣著干什么,備車,送人!”
下人退下準備車馬,蕭璟人仍立在門檻處。
秋日落葉微黃,天氣泛著涼意。
蕭璟唇色同樣泛著幾分白,肩膀傷口處隱有痛意,他回眸,目光落在屋內的云喬身上。
他還在等,等她低頭說她不想去沈家,等她低頭求他。
可時間一點點過去,她垂手靜默,連再抬頭看他一眼都不曾。
下人一個勁兒地拖延時間,好一會兒后,到底還是回來稟告。
“主子……車……車馬已經備好……”
下人稟告聲入耳,云喬掙開了嬤嬤的手,扶著妝臺緩緩起身,往門外走。
行至門口處,方才聲音極輕的同蕭璟道了句:“多謝郎君。”
她還是謝他救過她,護過她,即便明知,他待她的這幾分好,只是因為她生了一張,肖似他舊情人的容貌。
心思柔軟的姑娘,長久不得善待,旁人給她一點點好,一點點糖,即便明知里頭裹著砒霜,也忘不了那一點點的甜。
而蕭璟,聽著那句多謝,唇角勾起一道薄冷的笑,未曾出攔她。
她步履輕緩,出了院門。
他臉色鐵青,踏進屋內。
落坐在桌案后,目光冷沉地瞧著門口。
沒過多久,外頭護衛急匆匆地趕來,回稟道:“主子,人已經到沈家了,當真不攔嗎?”
砰!
護衛話音剛落,硯臺碎裂聲便在桌案上炸響。
嬤嬤和傳話的護衛都嚇得撲通跪地,更覺自己主子自打到了揚州,養氣功夫已被那沈家少夫人磨得不剩幾分。
蕭璟抬眼看著臥房門窗,壓著怒,寒聲道:“不必了,家養的鳥兒在野外吃盡苦頭,總會知道回頭的。”
他話落,底下奴才自然聽得出語中意味。
奴才們大都覺得,主子這話說得不錯,那沈少夫人,總會回頭求著主子的,便是如今想不通,來日沈家問罪,怕也不得不想通。
唯獨跟著云喬時候稍長的嬤嬤,心下隱有不安。
滿案硯臺碎石中,蕭璟抬眼看向沈家方向,指腹摩挲桌上硯臺碎石,淡聲道:“警告沈硯,孤碰過的東西,無論要與不要,都容不得旁人再沾染半分。”
……
另一邊,沈府內宅。
馬車停在云喬小院門前,小丫鬟聽得動靜出來迎人。
云喬撩開車簾,那丫鬟瞧見人,急趕著就沖了過來。
“主子,主子,奴婢可算是見著您了……”這小丫鬟不過十來歲,撲在云喬懷里哭。
打小養在身邊的小丫鬟,同妹妹一般。
云喬瞧著不忍,拿了帕子給她抹眼淚。
“莫哭了,帶我去瞧瞧囡囡。”
她話落,小丫鬟忙抹了淚,扶著她下馬車,往院子里走。
院門外不遠處,圍著幾個仆婦,遠遠望這邊張望。
“哎呦,真是少奶奶!她不是被那奸夫從家中帶走了嗎?這……這是又送回來了?”
“還真是,嘖嘖嘖,估摸著啊,是讓人玩膩了,又給扔了回來,這等子不守婦道的女人,也就是給人當玩意兒的命……跟樓里的娼妓一樣下賤……人盡可夫的淫婦一般……”
那聲音不遠不近,飄進云喬耳朵里,她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蒼白了幾分。
小丫鬟聽得怒火中燒,指著罵道:“哪來的長舌婦,還不快滾!”
邊罵,邊趕忙拉著云喬進院里。
云喬人到屋內,女兒正在奶嬤嬤懷里窩著,一見娘親,眼珠子提溜閃光,咿咿呀呀的喊。
嬤嬤把孩子遞給云喬,云喬抱著孩子,眼眶里蓄著的淚,此時沒忍住,落了下來,砸在孩子臉頰。
她忙給孩子抹淚,低首親了親孩童的額頭。
小丫鬟氣憤未消,咬牙罵道:“那等子愛嚼舌根的仆婦,真恨不得拔了她們都舌頭!”
云喬抱著孩子的手微緊,擺手吩咐奶嬤嬤先退下歇著。
待那奶嬤嬤退下后,拉過小丫鬟的手。
柔聲道:“莫氣了,我這回到沈家,便是要尋沈硯和離的,日后,再不聽這些閑碎語了。”
小丫鬟聞先是一喜,跟著小臉又垮了下來。
“和離?那……那位世子爺,能娶您進門嗎,奴婢聽說,京中高門大戶,都極重門第出身的……”
云喬唇邊笑意盈盈,眼里泛著柔柔的光。
風吹得窗欞作響,一葉窗被風吹開,外頭天地落入內室人眼底。
她撫了撫小丫鬟鬢邊碎發,昂首看向窗外的世界。
輕聲喃喃:“瞧,外頭天地多廣闊。”
似是講給小丫鬟,卻又像是說給心中的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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