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嬤嬤瞧著里頭情形,心驚肉跳,急忙轉身離開沈家,著急忙慌的往自家主子住處去。
眼瞧著人就要被弄死了,也顧不得旁的了。
她硬著頭皮,請了蕭璟的幾個護衛親來,想從沈家手里,帶走云喬。
可那沈延慶卻早有準備,調了衙門和齊王舊部的人手來,守在沈家門前,許出不許進。
嬤嬤和那護衛,也便被攔在了外頭。
蕭璟前往金陵,帶走了大多數人手,留在揚州的護衛,人數不算多,沒有主子的吩咐,也不能硬闖沈府。
畢竟這沈延慶,而今還是揚州知府,私鹽案也未塵埃落定。
眼見進不去沈府,那嬤嬤急得亂鍋螞蟻般,唯恐里頭人,真熬不住這一遭咽了氣。
倒是護衛,并未當一回事。
一個護衛納悶道:
“嬤嬤急什么,那姑娘自己未曾向咱們求救,便是死了,主子也怨不著咱們,何況,只是一個像了郡主幾分的替身而已,主子當個消遣罷了,還不至于因她對手下人動怒,若真當一回事,怎會把這事捅出去,讓她受罪。”
聽著護衛的話,嬤嬤抹了把眼尾的淚。
心里也同護衛想的大差不差。
蕭璟對云喬的手段,像是在馴服一只落在他囚牢中的鳥兒。
鳥兒不甘心總被鎖在他手中,想要飛離他的控制。
他便在籠子外頭布滿荊棘,又打開籠子的鎖,告訴她,允許她飛走。
然后眼睜睜,瞧著她,踏出牢籠半步,便被荊棘叢,扎得鮮血淋漓,最后不得不回頭,向他求救。
可若真的在意,他該珍而重之,將人捧著掌心,替她掃除荊棘,不舍得讓她受罪。
或許是他天潢貴胄,從來高高在上,不懂共情旁人的難處。
又或者,云喬這樣的女子,已婚之婦,為旁人生育孩子,性子柔軟如水,逆來順受。
他本能的,并沒有多在意她的感受。
總之,他給云喬的喜愛,不是在意,倒像是,對玩意兒,對寵物。
只是那姑娘傻啊,因為他待她的,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好,便連一點點可能害了他的事,都不肯做。
嬤嬤畢竟在云喬跟前伺候過一段時日,哪里不知道那女子,是個什么性子。
那樣可人憐愛,溫溫柔柔的女娘,受再多苦,也總溫柔地笑,從無戾氣,從無陰狠。
她很少說什么惡惡語,也從不與人為惡,大多數時候受了委屈只是一個人無知無覺地掉眼淚。
她日子過得很苦,可她從不與人說。
嬤嬤在深宮多年,難得見這樣的姑娘,總忍不住心疼。
她抹著眼淚,喉頭有些哽咽道:
“派人去金陵給主子送個信兒吧,我只怕主子沒回來,這姑娘人就死在這里,無論主子會不會因這姑娘回來,總得讓主子知道一聲吧。”
護衛蹙眉猶疑道:“可主子在金陵應當正忙于私鹽案不能抽身,若是擾了主子政務,該當如何……”
“若真耽擱了主子的正事,全當是老婆子我的罪責,只讓主子問罪于我就是,你快些讓人傳信兒去!”
嬤嬤急聲說著,護衛這才應下,安排了出城去往金陵傳信。
夜雨中趕了一路的那駕馬車,此時車轍子沾滿泥濘,剛進揚州城。
從揚州出發的護衛,快馬加鞭行至城門,迎面撞上了蕭璟歸來的車馬。
那護衛當即勒馬停下,攔下了蕭璟的馬車。
馬車猛地一停,蕭璟身子微晃,眉心微蹙,卻并未抬眼。
“咦,這不是留守揚州的護衛嗎?你出城作甚?”駕馬的護衛認出攔馬車的人問道。
護衛沒見到主子,只在馬車外朝里張望,口中道:“是沈家少奶奶那邊出了事……”
沈家?
外頭護衛聲音入耳,蕭璟才抬起眼簾。
“何事?人沒從沈家帶走嗎?”他隨口問著,嗓音還帶著初醒時的沙啞。
似乎并不覺得,那樣一個嬌弱女子,能出什么大事。
也以為,金陵一月時日,眼下的她,應當在他住處好生等著他歸來才是。
下一瞬,那侍衛的答話,卻讓蕭璟,驟然變了臉色。
“回主子,那沈少奶奶,在此事曝光后,并未離開沈家,眼下,正被沈家人責罰,嬤嬤怕出人命,托屬下去金陵給您送信,讓您拿個主意。”
外頭護衛想起嬤嬤焦急的樣子,邊抹汗,邊低聲道。
蕭璟臉色驟然冷沉,扶在額上的手微僵。
“去沈家。”
他抿唇吩咐,移開扶在額頭的手,眼里困倦盡褪。
馬車從城門口,一路疾馳到沈家門前。
嬤嬤一見蕭璟到了,忙迎了上去。
“主子,您快去瞧瞧吧,她……她怕是遭了大罪了。”
蕭璟聽著嬤嬤話語,腳步未停,徑直往沈家大門里走去。
門房的沈延慶人手,橫刀來攔蕭璟。
“此處是揚州知府家宅,你一無拜帖二無引薦,焉能私闖?”
劍刃還未出鞘,手臂剛要碰到蕭璟,便被蕭璟身邊跟著的貼身護衛瞬時斷了一臂。
血水有幾滴濺在了蕭璟衣袖,染污他衣衫。
“爾等再有妄動者,我手下刀劍可不長眼!”內侍嗓子粗噶,威脅沈家人手。
周遭沈家的打手大驚,哪里能料到,這人竟膽大妄為到,敢在揚州知府門前濺血。
而蕭璟已經踏進了沈家大門。
“人在哪?”他沉聲問身邊跟著的嬤嬤。
“在沈家的祠堂家廟處。”嬤嬤匆匆答話,忙帶路,引著蕭璟往沈家祠堂方向走去。
蕭璟身后跟著帶刀的護衛,護衛劍刃已開,還染了血,一行人瞧著,分外駭人。
沈家的下人奴婢遠遠瞧見,都不敢招惹。
“那是誰?怎么這般氣勢洶洶。”
“瞧著像是從前到過府上的那位京城世子,咦,他身邊不是少夫人跟前的嬤嬤嗎。”
“聽說少夫人因為私通不潔被抓進祠堂里問罪,已經不給水米關了三天,人都快死了,難不成,他就是少夫人那奸夫。”
沿途人聲議論紛紛,蕭璟眉眼沉黯,掃了眼那提及云喬被囚禁三天,快要死了的奴婢。
另一個奴婢忙警告道:“噓,別說了,你看他身后那抱著血劍的護衛,咱們為奴為婢的可得罪不起,還不躲遠點……”
說話的奴婢也被嚇得趕忙低頭。
此刻已到祠堂門前不遠處,蕭璟遠遠能瞧見祠堂所在,聽著一旁沈家奴婢議論,側眸看了眼身后跟著的嬤嬤。
寒聲問:“她被關了三天,都未曾給你玉佩向我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