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陳晉一路恪守君子之風,除卻她病中或是行動不便外,從未越矩。
到如今,也只是,同她說一句保重。
讓她如何能不愧疚。
“對不住……陳晉,你如果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愿意竭盡所能地報答你。”
云喬話音真切懇誠,陳晉聽在耳中,笑了下。
“沒有什么對不住的,我不過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至于那些后果,既是我的選擇,自然由我承擔。”
云喬喉頭哽咽,緊緊抱著女兒,咬唇緘默好幾瞬。
才看向陳晉,嗓音沙啞地問:“那你呢?那你呢陳晉,你怎么辦?”
蕭璟會放過你嗎?
大好前途盡毀,你不后悔嗎?
云喬沒問出口的話,陳晉心中也明白。
蕭璟當然不會放過他,
疆場廝殺,刀口舔血,換來的這份坦蕩前途。
當真舍棄,怎么會甘心啊。
只是,他做了他想做的選擇,也就心甘情愿,承擔這樣做的后果。
也許,多年回想今日,亡命天涯生死難保時,他也會后悔如今舍棄一切帶她私逃。
可那又怎樣。
如果不做,他也一樣會覺心底煎熬。
人生莫測無常,來日之事,誰又知曉呢。
至少這一刻,他愿意舍下所有,救她出囚牢。
讓她少些眼淚,多些快樂。
像許多年前,十三歲從西北歸江南那日,笑顏璨璨恣肆張揚拿著馬鞭跳下車駕的小女娘一樣,快樂,無憂。
而他,至少經此一事,那個少年時從身邊走過,連一只衣角他都不配沾染的女子,會永遠,永遠記得他。
陳晉笑意疏朗,撫了撫身上的劍。
坦蕩回答她:“快意恩仇,四海為家。”
他說得坦蕩輕快,可云喬哪里不明白,四海為家,便是亡命天涯。
她說不出話來,只眼眶酸得厲害。
陳晉緩步近前,在她不再時時懸心防備他的這刻,抬手摸了摸她帷帽邊沿。
笑眼微彎道:“都是做娘親的人了,怎么能總掉眼淚呢。”
江南一場冬雨,裹著細碎雪花落下,沾染云喬帷帽邊沿露出的一縷碎發。
陳晉順手拂落那片雪花,握著她肩頭,要她轉身。
“天寒,仔細凍得又發熱,小丫頭應當也遭不住凍,快些回去吧。”
他話落,便松開了捏著云喬肩頭的手。
退了兩步后,轉身離去。
云喬抱著女兒,僵立門前,聽著那步音陣陣走遠。
良久后,方才轉過身來看向陳晉的方向。
在許多許多磨折后,她真的遇見了一個真心幫她的良善之人,他是個磊落坦蕩的君子,她卻是有所圖的自私惡人,利用他,來達成自己所愿。
云喬一輩子溫軟良善,從未做過虧心事。
唯獨陳晉,她由衷地覺得,對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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