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二咬牙不語,攥緊掌心,又想起西山的那具墓碑。
他長在揚州云家,記憶里,有個生長在西北曠野的小妹。
同他一母同胞,在母親腹中,共享過心跳。
那個小女娃,對他而,或許是特殊的存在。
幼年到少年時,每每看著母親給那個遠在西北的小妹做衣裳,他總會嫉妒。
那種嫉妒,和父親慈愛地拍著長兄背脊,卻永遠對他動輒責打辱罵,視他為奴仆是的不平,并不相同。
他嫉妒那個女娘得到了娘親僅有的一點點真切的溫柔。
即便,那個小女娃,從小并未養(yǎng)在母親膝下。
可她對于母親而,或許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的記憶里,母親不愛那個家里任何一個孩子。
包括那個,看似得她疼愛的長兄。
母親也并未真心疼愛。
那些年的記憶里,阿娘就像是一個假人。
如何對兄長,如何對父親,如何對仆人,如何在人前人后活著。
每一個樣子,每一句話語,都像是早已寫好的劇本。
唯獨她靜坐燈火下,給那在遠方的小妹做衣裳時,有幾分不一樣。
他聽說,小妹的名字,是她親自取的。
而他,從小到大,沒有名字。
家中行二,便只喚他云二,明明是嫡出的二公子,在揚州云府卻是誰都知道,他與長兄的奴仆無異。
他不知道為什么,一直都不知道。
他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著。
不知前路如何,也不知過去真相。
直到那一天,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妹。
那是他們十三歲那年。
小丫頭從西北回來,第一天就被父母奪了馬鞭。
她哭了,鬧脾氣,使性子,不肯依著父母。
云二以為,那個坐在燈燭下年年四季給她繡著衣裳的母親,一定會疼愛她,一定會縱容她,一定會護著她。
可是,那個小丫頭,并沒有得到他以為的一切。
她被父親灌過臟藥,她像一個貨物一樣,被父親待價而沽。
和他一樣。
而母親,冷眼旁觀。
或許阿娘是為她做過什么的,比如,阿娘特意讓他去畫一幅沈硯的畫像來給她細細地看,又格外罕見的出了府門暗中觀察了那沈硯容貌。
可是,也就僅此而已了。
他知道他的小妹不愿意嫁沈硯,因為他背著她上花轎時,她掉了淚,哭濕了他后背衣衫。
那天云府高朋滿座,長兄喝得盡興,喜笑顏開。
他在滿座賓客里,想起他被逼娶妻的時候。
只是云喬,是女娘,怕是比他,還要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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