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高門2
威遠伯府有點復雜。
這里林雨桐躺在床粗略的翻看了原主的記憶以后得到的結論。
淅淅瀝瀝的雨聲沒有停歇,菱紗窗透進來的光線有些昏暗,她不知道這是天色晚了,還是天陰沉著。不過自始至終,沒有人來問問她的肚子是不是餓了,要不要添一杯熱茶。這么把一個發高燒的人扔在這里。
林雨桐摸了摸額頭,不燙了。但心里卻更加的煩躁了。
這姑娘還沒定親,也意味著她尋找四爺根本沒有方向。
跟四爺分開,這種事還是頭一次碰。更要命的事如今這身份是個大門出不了二門邁不出的閨閣女子。哪找人去?至于說晚翻墻出去,這原主的身子也不是三五個月能練出飛檐走壁的本事的。
門被推開了,帶進來一股子冷風。進來的人看見林雨桐醒著,不由的愣了一下,這才輕手輕腳的進來:“姑娘,該掌燈了。”
還是院子里的三等丫頭三喜。平時她們是不能進內屋的。
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了,看來真是晚了。
“怎么是你來了?”林雨桐不動聲色的問道。
三喜見林雨桐的沒有大礙,神色也和緩,膽子大了起來,笑道:“明兒是國公府來下小定的日子,府里正忙著呢。人手都抽調走了……”
林雨桐點點頭,這是客氣的說法。府里還不至于差了幾個丫頭。不過一個個心野了,主動求了差事去露臉是有的。她不動聲色的道:“表姐的親事定了?”聽起來還是國公府,這齊家在江南來說,門戶是不低,但也只在當地而已。祖出過幾個高官,那也是往日的風光了。如今的當家的身也只有個五品的虛職,在京城還真不算什么。更何況,這齊朵兒還是喪父的孤女,那齊家當家的老爺,只是她隔著房頭的伯父。她父親也是個舉人,原本老太太是看好這位姑老爺的科舉仕途的,誰知道將閨女嫁過去了,這姑爺反而是屢試不第,蹉跎了十幾年,硬是讀書將自己給累死了。這樣的出身,普通的官宦人家她們都未必巴結的,如今倒是跟國公府結親,這叫林雨桐不能不好。凡事都得有緣由吧。她抬頭,看見三喜將屋里的燈給點起來了,道:“一個個的都跑了,本該打發人給表姐去道喜的。”
三喜臉的神色僵了僵:“姑娘身子不好,不去也沒人會挑理。”她說著,聲音不由的低下來,“以奴婢這糊涂見識,您只做什么都不知,只管養病。也罷了。”
林雨桐挑眉:“這倒是個什么說法?”
三喜朝門外看了一眼,有些局促的道:“這國公府的四少爺是庶子,身子一向又不怎么康健……”
庶子?身子不好?
林雨桐了然,她說嘛,這世道結親,哪有不挑揀門第的。可這大姑奶奶不是心疼閨女嗎?怎么找了這么一個親事?
她心里閃過這樣的念頭,不由的將視線落在三喜身,這丫頭倒是不笨,能出提醒,證明心思還不算歪。
“家里還有什么人?”林雨桐指著腳踏,叫她坐下說話。
三喜詫異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奴婢家里沒什么人,十歲家里遭了災,跟著人牙子出來的。”
原來是外面買來的。
林雨桐往下一躺:“你在屋里伺候吧。看著拾掇拾掇。”
三喜愣了半天,嘴角動了動,卻見林雨桐已經閉眼睛了,只得垂下頭,心里嘆了一聲。轉身拿了桌早已經涼了的茶壺出去了。
不大功夫,屋里的的炭盆點了起來,窗戶開了一個小縫將碳氣放出去。被子輕輕的被掀開一點,塞進來一個湯婆子。
“姑娘,坐起來,吃點東西吧。”三喜搬著一個小小的炕幾過來,面放著兩碟子醬菜,一碟子金銀饅頭。炭盆吊著銀挑子,里面煮的粥咕嘟嘟響。看著,該是小米粥。
林雨桐暗暗點頭,順勢坐了起來,“你搭了不少銀子進去?”
三喜心里有些詫異,這二姑娘也不是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的人。她嘴角一動:“沒有……沒有……大廚房的翠姑姑,人挺好的。”
林雨桐心里了然,沒花銀子,那搭的是人情,人情銀子還難償還。她指了指梳妝臺的匣子:“給我將匣子拿來。”
三喜心里一跳,那可是錢匣子,一直是粉蝶管著的。姑娘想動用,都得過她的手。她不知道這位主子想干什么,但還是過去將匣子捧了過來,沒鑰匙,拿著匣子也沒用。
誰知道她才一轉眼,見二姑娘將匣子的鎖頭頂在床棱子,利索的往下拽,鎖直接給掉了。
林雨桐將匣子里的東西看了看,不由的皺眉,里面除了十幾個銅錢,三兩個小銀裸子,什么都沒有了。不到四兩銀子。這絕對不對!每個姑娘有二兩的月例銀子,林雨桐記得原主從來沒有特別的花銷,府里給什么用什么,廚房里給什么飯吃什么飯。哪怕冬天給了涼面,夏天給了蒸碗,連說個不字都沒有過。更沒有花錢去打點的習慣。這還有年節攢下來的紅封,客人送的見面禮。怎么都不至于這么一點東西?m.biqikμ.nět
她撿了了銀角子給三喜:“一會拿去給人家。”
三喜連連擺手“不用……”她可看見了,這姑娘的錢匣子她的還可憐。
林雨桐塞給她:“拿著吧。不能回回叫你用臉去蹭吧。”
三喜這才接了,心道:“只怕粉蝶回來,少不得要鬧騰。”她還真是害怕被牽扯到里面。
林雨桐干脆將零散的十幾個銅錢一起給三喜:“要是廚房有雞湯,再要一罐子來。”
三喜看看桌子的飯食,“姑娘身體……還是吃點清淡的好。”
“去要吧。我有用。”林雨桐端起粥碗,喝的香甜。
三兩口對付了一頓飯,三喜才收拾了桌子,出去了。
等回來的時候,果然捧著一個罐子,林雨桐接過來,聞了聞,道:“熱在爐子。”
粉蝶和紫竹帶著院子里的丫頭回來,天已經黑透了。一進屋子,聞見雞湯的香味。
粉蝶要手,紫竹一把拉住了,揚起下巴往里屋點了點。粉蝶這才罷手,掀了簾子進去,見林雨桐靠在床頭看書,趕緊道:“姑娘可好些了?用飯了不曾,今兒實在是忙,也沒顧姑娘。這院子里是留著人的,叫她們伺候姑娘的飯食。瞧著外面雞湯還熱著呢,怎么?姑娘還不曾用飯。回頭我去訓她們去。真是翻了天了,一天不盯著都不成……”
林雨桐聽她說了一大對,臉露出更親和的笑來:“外面給你們留著雞湯,趕緊趁熱喝了。外面多冷啊,別再著涼了。這院子里,離了你跟紫竹還真不成。晚捂著被子發發汗,不用過來值夜了。”
粉蝶忙笑了:“咱們家的幾個姑娘,姑娘你最體恤下情了。”說笑著,又奉承了幾句,才退了出去。
紫竹在外面已經聽見里面說的話了,順手將雞湯盛出來,兩人一人一大碗。粉蝶喝了半碗,猛地想起來:“這雞湯怎么來的?廚房發善心了?這些小丫頭還真有本事了?不行,我得看看去……”說著,趕緊摸了摸腰的鑰匙。
紫竹一把拉住:“今兒大姑娘來了一趟……”
三喜正拿著油罐子進來,要給外間添燈油,聽了一個話音。原來這兩人以為是大姑娘打發人送來的。看來今晚是鬧不起來了。
她原以為第二天一定會鬧起來,誰知道真鬧起來了,卻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剛出屋子,聽見青蛾拉著綠云嘀咕:“這是真病了,還是……”
綠云搖搖頭:“不管真病假病,咱們只管往報。”
三喜以為這這兩人說的是林雨桐,誰知道跟著兩人進了正屋才知道,她們這說的是粉蝶和紫竹。
粉蝶和紫竹竟然同時病了。
她第一反應是這兩人在躲懶。這一招已經不新鮮了,她們但凡不想動彈,都要病一病的。她心里一嘆,不敢多話,只輕手輕腳的將油燈都收了。聽自家姑娘的聲音慢悠悠的傳來,話是對著青蛾和綠云說的:“病了,歇著吧。今兒是表姑娘的好日子,不宜請大夫,等明兒吧,明兒打發人去找個大夫來。”說著,指了指拿著油燈往外走的三喜,“這個丫頭是哪個?叫她留在屋里伺候吧。你們告訴粉蝶和紫竹,說別擔心我這里沒人手使喚,只安心養病好。”說著,擺擺手,“再挑兩個小丫頭,去照看她們。去吧。”
青蛾心里不免跳了跳,總覺得哪里不對,但一時間又說不來哪里不對。
三喜看著林雨桐輕描淡寫的安排,整個人都僵住了。心里有了那么一瞬間的恍然,不免覺得這兩人病的也太巧了。她們要是裝病,也不會這個時候裝病,今兒這么大的日子,正需要人手的手,她們趕著露臉還來不及呢,怎么會裝病?如今,倒是成全了青蛾和綠云頂了她們倆的差事。如果不是裝病,那只能說兩人是真病了?她不知怎么的,想起昨晚的那罐子雞湯來。緊跟著搖搖頭,不會的!不會的!雞湯是自己拿回來的,不會有問題。應該只是巧了而已。對!一定是巧合!
林雨桐根本懶得跟丫頭費口舌。見三喜端著早飯進來,她又將剩下的銀子都塞給三喜:“換成銅錢,別吝惜給廚房打賞。另外,粉蝶和紫竹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你都給弄來,銀子用完了,你再跟我要。”
這是要好好的將兩人給養起來。
三喜有點明白了,“咱們院子里還有幾個粗使的丫頭,都是本分人……”
林雨桐贊賞的看了一眼三喜:“你看著用吧。另外,收拾一個佛堂出來,等青蛾和綠云的差事完了,叫兩人在佛堂伺候吧。沒事數數佛豆,給老太太祈福。她們倆的八字跟老太太最相合,別人還真代替不了。”
這倆丫頭,在院子里拿喬,不是因為每年壽誕,都會被叫去給老太太點長明燈嗎?說什么八字最相合。這府里十六個八字相合的丫頭,哪個跟她們似得,一年到頭什么都不干,白領這二等丫頭的份例。
三喜看著林雨桐,眼神更加鄭重起來了。這姑娘病了一場,是開竅了。
沒將這些礙眼的打發了,是想讓她們占著位子,畢竟再調撥來的丫頭,是什么成色還難說。倒不如這知根底的在眼皮子底下,更好行事。
她心里收起了那點對主子的可憐,鄭重的應了一聲,才退下了。
林雨桐心里一笑,這丫頭孤身一人進府,按著年紀算,滿打滿算才四年時間。四年時間,成了姑娘院子的三等丫頭,還跟廚房這些要緊地方能說話,證明心里不是個沒成算的。先用用看吧。
睡了一個回籠覺醒來,屋里已經有模樣了。
三喜挑了三個丫頭來,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矮胖的、臉帶著雀斑的叫滿月,瘦高個,跟個竹竿似的叫桂芳,香梨嘴角長了一個黑痣。
林雨桐一看三喜忐忑的神情,知道為什么了。這三個丫頭,吃虧吃虧在長相了。主子跟前伺候的,最起碼都得過得了眼。可這三位,缺點太明顯。
三喜低頭道:“姑娘,滿月是識字的,算賬記賬本她都行。她爹以前是賬房。桂芳的一手繡活這府里少有丫頭能及得,她娘是繡娘,怕她在繡房壞了眼睛,才不叫她跟著去。咱們院子的針線活,都是她做的。香梨灶的手藝好,老太太院子里以前有個桑媽媽,是她干娘。”
林雨桐了然,這人走茶涼,她干娘不在府里了,她被打發出來了。老太太院子的差事是肥差,有的是人搶。“行,這么著吧。你們把差事一分,各司其職吧。要是不出意外,這差事不變了。你們得跟著我……咱們一損俱損,一榮具榮吧。”
“是!”四人齊齊行禮,應了一聲。
她們都跟這位二姑娘不熟,但看樣子,這位絕對不是扶不墻的性子。筆趣庫
暫時安頓好身邊的事情,林雨桐琢磨著,怎么才能找到四爺。
謹國公府。
四爺此刻也靠在床,手里端著藥碗,輕輕的聞了聞藥的味道,覺得對癥了,才一口給喝了。
“少爺,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前面來了不少人。”貴喜接過四爺手里的藥碗,“您要是覺得身子好點了,咱去前面轉轉?”
四爺心里也有些拿不準,這齊家的小姐,是不是桐桐。按說應該是的,兩人之前從沒出過別的狀況。他覺得這個面子應該給。
于是點點頭,“那扶我起來吧。不露面確實是失禮了。”
誰知這邊剛掀開被子要下床,門外傳來腳步聲,貴武一把推開門走了進來,臉的神色有些怪:“少爺,世子爺要代您去下定了。”
代替他?
四爺眉頭挑了挑,緊跟著坐下了。這事長輩定下來,改不了。他看了一眼貴武,“你跟著在世子身邊,好好的看著,看到什么,回來原原本本的告訴我。多留個心眼,多看多聽,少說話。”
貴武趕緊應了一聲,雖然不解是什么意思,但還是趕緊退了出去。
而四爺卻往書桌前一坐,琢磨起府里的的意思了。家里跟齊家結親,在他看來,很沒有道理。對外說是沖喜,但他知道,這幅身子沒想象的那么糟糕。
府里說是國公府,其實也算是皇家宗室。如今這大周朝是皇室姓金,他們這一支的先祖,是開國太祖的兒子,當時也封了親王。幾代傳下來,爵位一降再降,如今到了國公的份了。國公爺,也是這個身子的父親,如今領著內衛統領的差事,那這意味著他是皇帝的親信。
這么一個要權有權,要身份有身份的人家,家里的兒子即便是庶子,這婚配在三四品官員的嫡女找,才是合情理的。
他坐下來,開始研磨,得先把這些錯綜復雜的關系理順了再說。
威遠伯府。
錦繡院正屋,林雨枝對著鏡子,將一枚蝴蝶鈿子往頭簪住,頭左右轉動,對著鏡子看了又看,問身后捧著首飾匣子的春梅:“如何?”
“南邊的樣式,瞧著新。”春梅將匣子合,低聲道,“姑娘選好了,我將匣子給姨娘送回去。”
林雨枝回頭瞪眼道:“送什么送?留在屋里吧。本來是我的東西,以后我自己收著,不勞姨娘費心了。這東西我只交給你,鑰匙你自己拿著。少了什么,我只找你要。”
春梅的心一下子掉地了,“姑娘,您還是饒了我吧。”
“出息!”林雨枝輕哼一聲,“行了,放我枕頭邊,姨娘要問,我自有話說。”說著,低聲道:“我叫你打發人絆住脆果的事,辦的怎么樣了?”
脆果是表小姐的丫頭。今兒是表小姐的好日子,自家姑娘去偏偏叫自己絆住人家的貼身丫頭。連個緣由都沒有。
春梅小聲道:“她今兒吃的點心,是用巴豆熬出來的水和面做的。一準拉肚子。”
“首尾都處理干凈了?”林雨枝眼里的亮光一閃而逝,還透著幾分急迫。
春梅點點頭:“我自己動的手,沒驚動別人。”
林雨枝點點頭,“那好!那好!”沒有這個丫頭毛手毛腳,我看你們這對奸夫淫婦怎么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