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高門55
“告本宮誣告?”甘氏看著來傳話的太監,手指卻輕輕的點了點桌面,然后笑了:“行,你去稟報吧。..本宮馬過去。”
那小太監誠惶誠恐的退了出去,甘氏這才轉臉看著沉思的林雨桐笑道:“看來還真是給你找個好女婿。這折子不是你寫的,也不是那個薛恒的手筆,只能是姑爺準備好的。能牽著楚源的鼻子叫他順勢攀咬甘家,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連楚源的心思都被揣摩的這么準,可見其心智手段如何。自己這女兒能拿捏的住人家嗎?她壓在心底的那一絲不安,又爬了來。
林雨桐先是與有榮焉的笑了,然后才看見甘氏眼里一閃而過的憂慮。稍一琢磨,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可那真是她杞人憂天了。自己卻偏偏沒辦法解釋給她聽。越解釋,她越覺得自己對四爺的信任過重。林雨桐心里苦笑了一聲,干脆轉移話題道:“如今叫楚源將這事擺在明面,省的以后攻訐您,說您只是為了報一己私仇,才陷害三朝老臣。人心最是健忘,下嘴皮一動,黑白頃刻顛倒。”說著,趕緊吩咐何嬤嬤,“拿傘來,如今去吧。”
人家不光告了甘氏,還告了自己。這是摟草打兔子,順帶的也想叫自己沾一身泥。
甘氏這才起身,收斂起心神,“那走吧。”說著,回頭看林雨桐,“不過你這丫頭跟姑爺兩人這膽子也夠大的,不怕我在朝堂下壓不下楚源?”
“要真是壓不下……”林雨桐看著甘氏的神情變得認真了起來,“要真是壓不下去,那咱們得另外謀劃出路了。”之前那一套取而代之的計劃,根本行不通。這證明,您根本不是那一塊料。
甘氏馬明白了林雨桐的意思,挑挑眉笑道:“說的……好!”
雨下的很大,一出大殿,鋪面而來的是清涼的帶著濕氣的風。
林雨桐跟在甘氏的身后,三喜在一邊舉著傘,還有幾個宮女幫林雨桐提著裙子。腳的靴子在濕漉漉的地面,林雨桐有了想飛奔的沖動。而甘氏卻這么不緊不慢的走著,這哪里是去申辯,根本是去赴宴的樣子嘛。
大殿前面,是高高的長長的甬道臺階。母女倆一身大裝,這么迤邐而來。
唱名的太監,遠遠的看見她們,喊了一聲:“宸貴妃到云隱公主到”那調子拉的長長的,里面的人隨著這長長的調子一個個的回身,朝大殿外看去。
大殿外,進來兩個絕色的宮裝麗人。這叫眾人眼前不由的一亮。別看甘氏的名聲大,但真正見過她真容的人并不多,尤其是男人,基本是沒什么機會見到后宅女眷的。而林雨桐則一直嫌麻煩,她的容貌總是半遮半掩。今兒才在何嬤嬤的堅持下,將整張臉給露了出來。母女兩人相貌其實是有六七成相似的。看起來不像是母女,倒更像是姐妹。走在前面的,年長一些,但看起來也是二十來歲的樣子,一身玄色的宮裝,襯的她整個人極有威儀。而走在后面的,年紀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跟前面的人起來,少了幾分柔和,多了幾分颯爽之氣。尤其是一舉一動之間,合乎禮儀,偏有帶著別樣的灑脫。
要說這滿大殿的人都難掩驚艷,可只有站在勛貴堆里的林長亙面色最為復雜。這本事自己的老婆女兒,如今呢?他苦澀一笑,這么多年了,她還是跟當年一樣美。一點都沒變啊!想多看兩眼,又怕人發現端倪會多想。趕緊垂下頭,再不敢往那邊看。
永康帝坐在首,嘴角不由的翹起來了。老婆女兒長臉,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尤其是在這朝堂之,眾目睽睽之下,壓得住場子,更難能可貴了。
見母女倆行禮,他起身,走下御階,親自將人給扶起來,“起來,起來……”
楚源這也是第一次清楚的看見甘氏的容貌,以前哪怕有宮宴,甚少見她參加,即便參加了,他也不會注意一個躲在角落的女人的相貌。這會子見了,心里咯噔一下。腦子里浮現出兩個字來禍水!
沒錯!這是禍水!
他眉頭皺了皺,才將心思收回來。是不是禍水,已經不是他該管的了。如今要咬住這母女。皇越是想保住她們,自己手里的籌碼越重。皇不不得不做出妥協,而楚家也保住了。只要謹國公府在,楚家的日子壞不到哪里去。金成安稍微搭把手,將人往北邊轉移,更不怕有人會報復了。
他自己心里算計了一筆,才正色看向永康帝:“請陛下明斷。”
永康帝的面色僵硬了一瞬,才對著甘氏尷尬的笑了笑,然后轉身了御階,坐回龍椅:“宸貴妃,楚丞相狀告你誣告,你怎么說?”
甘氏朝永康帝微微頷首,然后看了楚源一眼,又指著跪在一邊的薛恒道:“你的意思,是本宮指使此人敲響登聞鼓,誣告你,是也不是?”
楚源眉頭微微皺了皺,自己說誣告,但卻沒說薛恒是受她的指使。可要是告狀之人,跟甘氏扯不關系,這邏輯又說不通。他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了,這甘氏還真不是個善茬。因而,他的視線往后面一瞟,看向林雨桐,“娘娘在宮里,臣不敢妄自攛掇。”也是說,我不可能有你攛掇薛恒的證據,但是在宮外也不是沒人給你辦這個事。
眾人都聽明白了這個意思,不由的朝林雨桐看去。林雨桐那么站著,一副我什么也沒聽懂的懵懂樣。薛恒和方召心里是存疑,只覺得楚丞相的猜測應該是接近真相了。因為找他們的確實是這位公主。薛恒還能保持住鎮定,方召卻差點破功。
靖安侯一直注意著方召,這會子他不由若有所思的朝林雨桐看了一眼。而退到一邊的郭常和心道一聲果然。他這會子反倒拿不準,之前這位公主會找自己,是皇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亦或者是宸貴妃的意思。
甘氏卻不管別人怎么想,只看著楚源:“楚丞相這話里話外,說的是誰?還請你在這大殿,當著皇和滿朝武的面指出來。你懷疑誰在宮外替本宮辦事,攛掇此人來告御狀誣陷于你。”筆趣庫
眾人不由的一驚。這母女倆還真有些意思,做女兒的被人說到面了,才十五六歲的年紀,能波瀾不驚。這甘氏來更是犀利,差點沒明說,你不要在這里含沙射影,想說誰,你大大方方的往明了說,不用這么遮遮掩掩的不干脆。她們母女倒成了磊落丈夫,楚源倒成了小人了。
這叫楚源臉如何能好看,頓時面色更加的陰沉起來,冷笑一聲:“老夫在朝四十年,歷經三朝。對皇家忠心耿耿。您是貴妃之尊,云隱公主又是帝姬……”說著,他往拱拱手,“既然宸貴妃將話說到這個份,老臣只能對不住了。臣所指的,正是云隱公主。老臣懷疑,是云隱公主指使薛恒!”
看著楚源指過來的手指,林雨桐抬起頭,淡淡的笑了笑。
永康帝眸子深了那么一瞬,一副氣弱的樣子問道:“我兒……云隱!你怎么說?”
林雨桐深覺永康帝的演技了得,而且不分地點場合,在細節格外的注意。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了做戲,想叫大家都認為自己是他親生了,這一聲我兒,叫她覺得不光身起了雞皮疙瘩,是骨頭縫里,也被麻嗖嗖的叫人直想打冷顫。她強壓下心頭的不適,叫了一聲陛下。他能叫自己我兒叫的毫無壓力,自己卻沒辦法真叫他一聲父皇。她斂身行禮,“陛下!我有一事不明,想問問楚丞相。”
永康帝擺擺手:“對質嘛!自然是相互的,想問問,盡管問!”他也想看看甘氏這個女兒有幾分本事。大殿,形勢瞬息萬變。因而,這有些話,不可能事先預演好。也不可能有誰教她。全看的是各自的應變能力和本事。在大殿的奏對,最能看出一個人的能力和心性。
林雨桐頷首,看向楚源,問道:“是不是本公主指使人誣告,這個不是重點。重點在誣告二字!何為誣告?以捏造事實,偽造證據,告發,陷害他人的行為,被稱為誣告。那么……”她說著,指了指還在楚源手里捏著的折子,“這面是不是捏造的事實,審問過了嗎?證據,包括人證和物證,都已經看過了嗎?已經判定是誣告了嗎?如果是,那么咱們再說這人是不是我指使的。”
剩下的話不用說,大家都懂了。如果這折子的內容不是誣告,那么剩下的問題不是問題了。即便證實跟云隱公主有關,但那又怎樣?這叫揭發!不僅無過,反而有功!
眾人看向林雨桐的眼神馬不一樣了,這位公主可不是光長了臉蛋沒長腦子,也不是年少不更事。相反,她頭腦精明辭犀利,在女子是很少見的。大多數人,習慣性的都是先為自己辯解。人家都指正你有罪的,那條件反射之下,都是先為自己辯解,來洗脫身的嫌疑才對。可她不爭不辯,直指問題的關鍵。
林雨桐見楚源的瞳孔猛地一縮,心里一笑,還真當自己好欺負了。她轉身看著地的薛恒,這才對首的永康帝道:“陛下,薛恒雖是平民,但敲響了登聞鼓,呈了折子,那自然該先審理他的案子。他是原告。之后,證明他所告系誣告,楚丞相作為受害者,才有權追究誣告之人責任。如今,卻因為所謂的三朝老臣,不查不審罷了,卻反而要追求原告的責任。陛下和諸位大人所為,太祖皇帝若是知道了,該作何感想?當初設立登聞鼓的意義又何在?”說著,轉身朝永康帝一禮,“這天下蕓蕓眾生,皆是陛下子民。緣何有輕重之分呢?”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好個伶牙俐齒。楚源借著三朝老臣倚老賣老,這位在這里等著他。這番話,不管是于理于法都站的住腳。
沒道理人家來告狀,你什么都不問,因為對方的身份先拿了原告問誣告之罪。這也是在大殿,這真要是下面的哪個官員敢這么問案,妥妥的先被貼了一個昏官的標簽。如今輪到皇,要是再不先問楚源的罪,豈不是成了昏君了?
楚源的心不由的先哆嗦了一下,本打算先將這母女倆扯進渾水里,然后不管其他,先叫她們都得沾一身泥。可如今,這兩人卻根本不往預先設計好的坑里跳,另辟蹊徑不說,還將他給逼到了懸崖邊。他的心猛地跳的快了起來,接下來該怎么辦?自己還有什么底牌嗎?
視線轉到林雨桐身,他的眼睛又是一亮。這云隱公主,不光是公主,她還是謹國公府的人。這事要是跟謹國公府扯點關系,她和甘氏不得不出面收拾殘局。謹國公府倒了,對云隱公主并沒有好處。
他的嘴角微微一翹,對著永康帝馬道:“是臣氣急攻心,都是臣的過失。云隱公主說的對,應該先問臣的罪責。”
說著,將折子雙手奉。緩緩的跪了下來。
這個老狐貍!能屈能伸,真是個人物。
甘氏見來福將折子收了去,這才道:“陛下,這事既然跟臣妾和云隱牽扯了,請陛下準許我們母女留下旁聽。”
永康帝接過來福遞來的折子,點點頭,“準奏!”又吩咐來福,“賜座!”
既然現在不能確定是誣告,那么跟宸貴妃和云隱公主沒關系。來福機靈的搬了兩把椅子來,請這兩位祖宗坐了。
永康帝又把折子打開,“其他的罪責,之后交給大理寺和刑部會審。如今,朕只問這折子所羅列的通敵叛國之罪。”他說著,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再往下看,似乎站在下面的大臣,看著也有些模糊。他閉了閉眼睛,將折子遞給站在一邊,毫無存在感的太子金云順,“朕……甚是心傷,你來問吧。”
林雨桐朝永康帝的臉看去,大殿里的光線說不明亮,她并不能看清楚對方臉的氣色,但只他的神態,掩飾的再好,也能看出他是真的有些不適。
甘氏瞥了永康帝一眼,又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
金云順接過手里的折子,只覺得沉甸甸的。他是真摸不準龍椅坐著的這位是什么心思。叫自己問,自己怎么問?這可牽扯到宸貴妃的事了。想到登聞鼓響了以后自己接到的消息,說是李才人已經打發人去謹國公府接要過繼來的孩子。他的手一緊,皇還是防著自己的。既然李才人跟甘氏母女不對付,自己朝她們釋放幾分善意總應該沒錯。皇看到自己善待他的親生女兒,多少也能放點心吧。
這么想著,他先將折子拿在手里看了兩遍,越看心跳的越快。折子準備的這么充分,這只能說明人家盯著楚源不是一日兩日了。
一時之間,心里馬有了取舍,看著跪下大殿里的楚源道:“說到通敵賣國,這折子說,甘海潮是因為發現了你跟北遼勾結,往北遼私運糧草,并查到了你大肆侵吞賦稅,又以該地受災免稅的方式抹平賬目,故而,才被你陷害獲罪。”說著,看向薛恒,“孤說的對不對?”
薛恒哪里知道這么回事?侵吞賦稅這一條自己知道是真的。其他的,他是真不知道。想到云隱公主坐在大殿,心里有數了。身份越是貴重,越是惜命。人家敢這么堂而皇之,證明早有后手。于是麻溜的點頭:“正是如此!殿下。”
金云順看了龍椅的人一眼,見他臉沒有多余的表情,才又道:“你可有人證,物證?”
薛恒抬起頭,隱晦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見林雨桐的眼瞼往下一垂,他馬道:“有!有證據。”
“證據在哪?”金云順緊跟著問了一句,“人證還需要時間才能帶來,你先將物證呈來。”
自己身的,只有云州這邊的證據。還只是賬本和來往的書信。這東西拿來跟折子的罪狀可是不相符的,那么這東西即便要拿出來,也不能是這個時候拿出來。他心思電轉,朗聲道:“證人,證據在宮外。”
云隱公主不會打無準備的帳,事先自然準備妥當了。他是這么想的。
而林雨桐這會子真不知道證人和證據是不是已經到位了。這事是四爺在處理,應該是已經到了吧。
甘氏瞄了林雨桐一眼,這盲目的信任啊!真是不知道叫人說什么好了。
而大殿里的人看向薛恒,然后再看向林雨桐,這要不是手眼通天的人指使的,才真是有鬼了。這準備的可真是夠齊全的。證人都等在外面了。
“宣!”金云順還沒有說話,永康帝猛地睜開眼,淡淡的對來福吩咐了一聲。
而此時的宮外,站著十多個老者。年歲都不小了,一個個的舉著油傘站在外面。
“十六年了……”高明站在宮墻之外,心里有些感慨,“有十六年沒進過宮了。”遠離權力心的滋味,那真是一難盡啊。
其他的幾人隨沒跟著附和,但臉的神情,已經說明一切。
高明朝人群后看了一眼,見那個始終跟著他們的年輕人還不曾離開,笑道:“小伙子,去一邊玩吧。這里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那青年點頭示意了一下,不再語,只靜靜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高明的眉頭一挑,不再過問了。其實他們這一撥人,雖然彼此也認識,有些甚至于熟識,但除了少數幾個是自己聯系了他們,叫他們來京城靜待時機的人以外,其他的人是怎么來的,為什么原因聚攏過來的,他都不知道。筆趣庫
他摸了摸懷里的賬冊,心也跟著跳起來了。自己要是有賬冊,早拿來跟楚源談條件了,自己的兒孫也不會跟著自己蹉跎多年。沒錯,這賬冊和所謂的證據,都不是他們的。而是不知道怎么出現在書房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