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嘴角抿了抿：“你放心，只要你助我，將來，太子不會虧待云隱的。”

甘氏最害怕跟皇后這樣的人打交道，她從一個極端，變到另一個極端，轉化的太快。自己是謀定而后動。不想清楚絕對不做。但是皇后，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見甘氏不說話，皇后皺眉道：“我瞧著，他如今對你，也沒那么……你不為別的，也該為云隱以后打算打算。別忘了，她還沒宗譜呢。只要我在，云隱不僅能宗譜，還能成為咱們大周最尊貴的長公主。”

長公主，只有皇帝的姐妹才封為長公主。

皇后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可這樣的心思在一個忽敵忽友的人面前能說嗎？這水準，還敢謀劃大事。你是嫌自己死的慢嗎？

再說了，有一個能支持你的人嗎？你敢嚷嚷了？

甘氏閉了閉眼睛，十分耐心的道：“看在咱們以往的交情，我最后再勸你一次。以后你的事情，我是堅決不會再插手的。你給我記住了！”她也不管皇后的表情，只板著臉道：“太子已經是太子了，只要安安分分的，不要犯錯，那誰也拿太子無可奈何。但是一旦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可是自己往槍口撞了。有多少人盯著太子的一舉一動你知道嗎？你不知道！你有臣可在朝做響應嗎？你沒有！你有武將能在要緊的時候為你出生入死嗎？你還是沒有！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折騰什么啊！”

“那你說我怎么辦？”甘氏一下子歇斯底里起來，“他后面的那些話，都是哄我的。我今年三十多了，不是十三歲的小姑娘了。不是兩句好話，一張好臉能糊弄過去的了。可之前，他說要廢我的時候，那表情，那語氣，我知道，那是真話。他真的動了心思了！我難道只能坐以待斃？我已經為了他耗費了半輩子了，我不想這半輩子沒有一個結果啊！”

甘氏疲憊的閉眼睛，然后起身：“我盡于此，要不要聽，隨你！”

皇后看著甘氏真的說走走，連忙緊走幾步一把拉住甘氏的袖子：“你還沒說呢……”

甘氏一把將袖子拽回來，“我膝下沒兒子，我不爭不搶誰也奈何不了我。我不參與！”

“你……”皇后指著甘氏，甘氏卻不理她，轉身出去了。

可走到大殿外，正看到滿臉尷尬的張嬤嬤和神色復雜的太子。

“兒臣多謝貴母妃。”金云順對著甘氏行禮。剛才里面的話，太子聽見了，他真是被嚇住一身冷汗。第一次覺得，記在皇后名下真不是個幸事。她太隨心了！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被牽連害死的。

甘氏點點頭，側著身子避開了，只受了半禮。卻也沒跟太子說半句多余的話。

漪瀾宮里，林芳華煩躁的叫奶娘將哭鬧的元哥兒抱下去，低聲問進來報信的小太監，“你真的聽清楚了？”

那小太監點點頭：“是！小的聽清楚了。皇是說要廢后，說是沒有這個李皇后，還有那個李皇后……”

林芳華一下子笑了起來，給了打賞，才將人給打發出去。

她摸出懷里的血蟾蜍，覺得它的顏色已經淡了一點了，是不是說，自己身的鳳凰之氣越來越濃了呢。今兒皇能說出廢后的話，明兒一定能真的廢后。是啊！沒有李湘君這個李皇后，還有自己這個李皇后。

終于一天，自己會站在最高處。

“只要拉下太子……我看你李湘君還有什么依仗！”林芳華將血蟾蜍小心的收入懷里，喃喃的說了一句。

秋天是個肅殺的季節。

楚家的人，除了一個因為強搶民女逼死人命，判了個斬監侯。其他的都放了。都說這是楚源找了個好女婿，都到了這個份了，謹國公還能出來為楚家求情，殊為不易。沒看見為了求皇，連額頭都磕破了。楚夫人很感激，是楚家人也都很感激。楚懷玉心里冷笑，但卻不會犯蠢真的說出什么來。楚家人對金成安越是感激，金成安才越是放心，如此，才不會想著要斬草除根。而自己，這么靜靜的蟄伏著，總有一天，自己會像是他咬了祖父一口一樣，也能狠狠的咬他一口。

楚源對楚家來說，是無可替代的。但對于朝廷來說，卻不是。

新任的丞相，已經火熱出爐了。

正是郭常和。

“聽說宸貴妃曾給皇進說，這位郭丞相什么都好，是一點不好，太吝嗇。”貴武低聲跟四爺和林雨桐說著打聽來的消息，盡管這些消息，四爺知道的要他打聽來的全面的多的多，“皇聽了哈哈大笑，賞賜了郭丞相一座五進的宅子，另外還有兩個莊子，紋銀三千兩。另各色器物，綢緞無數。”

林雨桐輕笑：“這人吝嗇，跟有錢沒錢可沒關系，關鍵是脾性使然。”說著，疑惑的道：“宸貴妃給皇進的話，是怎么傳出來的？”

貴武搖搖頭，這他哪知道去？都是人家怎么說，他怎么聽而已。

四爺擺手叫貴武下去：“皇這是防著郭常和是宸貴妃提前安插好的人。宸貴妃說了郭常和不好的話，以吝嗇的人都是小心眼這一點看，只怕郭常和對宸貴妃沒好印象。聽說宸貴妃如今在御書房里伺候，這是皇怕身邊的人跟丞相聯手將他給架空了。在兩人之間下釘子呢。”

“那這證明他還沒病糊涂。”林雨桐咂咂嘴，按照四爺說的，永康帝可病的不輕了。都到這份了，腦子還轉的這么利索，可真叫人不服不行。

“有些人，動這點腦子，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而又必須。”四爺在棋盤將妻棋子落下，輕笑道：“等你哪一天，也做到這份了，也差不多了。”說著，又一嘆，打量了一下林雨桐，然后搖搖頭，“不過，你這天賦實在是……”不說也罷。

林雨桐白了他一眼，也放下一顆棋子，順手又抓了一節玉米棒子啃了。

三喜悄悄的將放著玉米的盤子拿走，即便她這樣的丫頭，也知道下棋是個風雅的事，人家都是焚香，烹茶，然后對弈。可自家主子呢，邊的小幾，擺的都是吃的。還不是什么雅致的吃食，是窮苦人家吃的玉米棒子。

這也幸虧是遇了姑爺這樣的人，要不然真得被嫌棄死。自家姑娘在林家也不這樣，嫁了人了，反倒越發的不講究了。

兩人坐在山頂的亭子里下棋，偶爾朝下望去，層林盡染，秋風起，樹葉隨著樹枝樹干晃動，也帶著別樣的韻律。這是不一樣的風景。

林雨桐正下的辛苦，打算跟四爺耍賴的時候，貴喜氣喘吁吁的跑來，將手里的帖子遞給四爺：“主子，一位自稱苗家后人的公子來訪。”

林雨桐瞬間將棋子放下，嘆道：“這位還真是耐得住性子，現在才找來。”

四爺將帖子看了看，又交還給貴喜：“去吧！將人請來。”

苗壯跟著這個叫貴喜的小廝，沿著山的小路，一路往山走。如今，天已經有些冷了，山里的氣溫更低些。穿梭在這終年不見日光的山林里，他不由的將身的衣服給緊了緊。本想打聽幾句關于這位公主和駙馬的事，但見這小廝嘴緊的很，山的野菜野草都扒拉著說了一遍，是沒露出一點有用的話來。

等到了山頂，看著坐在亭子里對弈的一男一女，他心里突然升起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感慨。云隱公主他在大殿是見過的。可是這位據說是自己表弟的人，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不像是傳說的那么弱不禁風，反而一眼叫人看不出深淺。明明年紀不大，可是覺得，在他面前，叫人無所遁形。

他收斂心神，前行禮。

“起來吧。”云隱公主淡淡的道。從她的語調了聽不出半分多余的情緒。

苗壯起身，站在一邊，靜靜的看兩人下棋。人家不問，他也不說。直到一盤棋下完了，才見云隱公主站起來，笑道：“我想活動活動，你過去跟駙馬繼續吧。”

苗壯躬身應了一聲，看著云隱公主轉身，然后從丫頭的手里接過小籃子小鏟子，像是真的要挖野菜去一樣。

“坐吧。”四爺將棋子一一收了，然后重新開盤，“黑還是白？”

“白吧。”苗壯答了一句。

四爺笑了笑沒說話，先走了一步。苗壯緊跟落下一子。四爺越走越快，苗壯總是在稍微想想之后，緊著落了一子。

直到天色已經慢慢的暗沉下來，貴喜想著要不要給亭子圍帷帳，點起燈的時候。這一局才下完。最后四爺贏了兩子。

“回吧！也該吃飯了。”四爺起身走。

苗壯緊跟其后。路聽著貴喜那小廝說著，公主都找到什么野菜了，晚準備吃什么的時候，他都沒找到機會說話。

他看的出來，人家沒打算開口。可自己不主動開口不行啊。

進了別院，苗壯剛鼓勇氣，聽見駙馬交代小廝：“好好照顧客人，飲食不要馬虎。那些野玩意，不要給客人往桌子端了。”δ.Ъiqiku.nēt

說著，施施然走了。只留著這叫貴喜的小廝，笑著領自己去客院。

林雨桐見四爺回來，笑道：“洗手吃飯吧。”

四爺朝桌子看了一眼，見真有切成薄片的菜饅頭，笑道：“還真吃這個？”

“小溪邊的，嫩著呢。”林雨桐夾了一片塞進四爺的嘴里，“怎么樣？味道不錯吧。”

“嗯！”四爺擦著手，吃了一口，“不錯，清香。”

林雨桐笑道：“先少吃點這個，宮里打發人送了十幾個芋頭來。應該是荔浦送來的貢品，有多長時間都沒吃過這玩意了，我叫人蒸了，晚當宵夜吃。”

“如今送個貢品，一百個送到京城，只怕完好的能剩下一個都算是好的了。”四爺搖搖頭，“勞民傷財的。這也不是非吃不可的東西。”

兩人說著話，開飯。林雨桐這才問起：“苗壯到底是真苗家人還是假的苗家人？”

“沒問。”四爺淡淡的答了一句。

“沒問？”林雨桐看他，“那你跟他在面耽擱這半天干嘛呢？”

“你不是叫我跟人家下棋嗎？”四爺一副理所當然的道。

這人！

“拿我逗悶子呢。”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說真的，你試探了他一下午吧。要不是為了試探他，他跟你下棋能撐這么久？”

人跟人太熟了是不好，一點神秘感都沒有。

四爺笑道：“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年紀不大，倒也不驕不躁。吃完飯，我跟他再談，抻的也差不多了。”

苗壯被請去書房的時候，已經掌燈時分了。

四爺請他在書案的對面坐了，直接道：“你說句實話，你究竟是不是苗家人。”

苗壯心道：果然！他真的懷疑了。

于是苦笑一聲，嘆道：“我是苗家人，我的父親是苗開。祖父苗財，曾祖父苗進。”

“這個稍一打聽，都能知道。”四爺招手叫貴喜茶，看向苗壯，“苗家跟楚源和金成安是什么關系，我想你也清楚。而我只看到你跟金成安有合作。”

苗壯嘴角抿起來了：“我父親母親在金成安手，我能怎么辦？據說，如今還多了一個妹妹。”他抬手捂著眼睛，“這些年，我一直在金成安的賬下……不聽話，我的父母會是什么下場，我不敢想。他叫我學什么，我學什么。他叫我做什么，我做什么。我從來沒有違背過他的心思。跟訓狗一樣的訓了這么些年，他才敢放我出來。我這次來找你，也是他的意思。他希望我取得你的信任。”

說完，他渾身像是被抽去力氣一般，癱軟在椅子。

四爺皺了皺眉，“你說的這些，叫我不大明白。他扣著苗家的人，究竟是為了什么。苗家手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如此算計的。”

苗壯的嘴角動了動，沉默了好半天才道：“我知道的其實并不很清楚。但是應該跟苗家先祖以前跟海邊的綠眼鬼交易的一種貨物有關。”

綠眼鬼？

這是指洋人吧。

“知道是什么東西嗎？”四爺看向苗壯，“你不會一點都不知道吧？”

苗壯嘆了一聲：“我只是小時候，聽我父親提過一次。高祖父在海邊，碰了順水飄來的大船，大船全都是綠眼鬼。不知道是從海外什么地方飄來的。他們當時船沒有水，也沒有吃的，才提出跟祖父交換的糧食。他們船沒有別的東西，倒是有不少黑色的圓球，據說，扔出去之后，海里再大的魚也能殺死……”

四爺失笑一聲，原來這是金成安要找的寶貝啊！

他早說啊，要多少自己給他造多少……還當什么寶貝呢！.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