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回來了?”甘氏看著林雨桐皺眉問了一聲。
林雨桐看著屋里的燈光,感覺那些燈好似都在搖晃,她看向甘氏,甘氏在她眼里都成了雙影了,眉目也變的模糊了起來。她身子晃了晃,何嬤嬤一把將人扶住,“主子,姑娘這是累著了。”ъiqiku.
甘氏這才變了面色,站起身:“扶她靠著去,叫太醫(yī)!”
林雨桐手里捏著針給自己扎了一下,才眨眨眼,拂開何嬤嬤的手,“各位大人也在,那更省事了。我剛才御林軍駐地回來,跟老帥商量過了。斥候已經(jīng)有了確切的情報,我不詳細(xì)說了,情況實在緊急。我只說結(jié)果,我需要抽調(diào)五城兵馬司一半人馬,抽調(diào)步軍營一半人馬,抽調(diào)禁衛(wèi)軍三分之一人馬?,F(xiàn)在要,沒時間耽擱了?!?
甘氏指了指一邊歇息的床榻,“你先靠著。你說的事不是小事。你將人馬抽調(diào)走了,內(nèi)城怎么辦?內(nèi)城是最后的防線了。你先不要著急。兵部已經(jīng)調(diào)兵了,三天能到……我想,即便北遼現(xiàn)在打來,御林軍也不至于抗不過三天吧。你們的消息要真是確定,那么叫溫云山適當(dāng)?shù)恼{(diào)整一下部署,以拖為主……”
這要不是為了配合四爺?shù)挠媱潱适系囊粋€拖字,也不算是錯。只要拖住了,援軍馬到了。一樣有把握確保京城無憂。
甘氏看著累的一行脫形的林雨桐,“我叫你監(jiān)軍,是看看溫云山那邊如何了。沒叫你這么折騰。這些事我心里都有數(shù)?!?
“可我要是能將這五萬人馬都合圍全殲?zāi)??”林雨桐看著甘氏,“北遼能動用的精兵也不過八萬。五萬進(jìn)了關(guān),只要將這五萬吃下,北遼十年內(nèi)都恢復(fù)不了元?dú)?。再加靖安侯在邊關(guān)絕對不是毫無建樹,那關(guān)外所剩余的三萬人馬,是耗著,也能耗掉一部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管是咱們還是對方。您算算這帳,此次之后,北遼還能剩下多少精兵?所以,我跟老帥商量的對策,是犧牲最小,殲敵最多的戰(zhàn)術(shù)。這個風(fēng)險冒的值得!”
甘氏朝郭丞相幾人擺擺手,“你們先去偏殿,我跟公主有話說。”
郭常和起身,臨出去的時候突然對甘氏道:“娘娘!臣覺得殿下的話是有道理的。殿下雖然年輕,但是老帥卻是一員老將?!?
說完,這才對林雨桐點(diǎn)了點(diǎn)頭退了出去。
甘氏似笑非笑的看林雨桐:“郭常和這人,也不枉你費(fèi)心跟他交好一場?!?
林雨桐的嘴唇被風(fēng)吹的干裂開皮了,嗓子也有些嘶啞,何嬤嬤將溫茶遞過去,她微微抿了抿,卻沒有辯解,只扶著額頭真的靠著了,“娘,我還能拿您跟我自己個的性命開玩笑嗎?我也不瞞著你,這個消息是駙馬送來的……”說著,將從采那里得來的急報一五一十的跟甘氏說了一遍,要緊的關(guān)頭了,不管甘氏怎么想,怎么做,她得嘗試著真誠的跟她溝通。
甘氏的面色嚴(yán)肅起來,“你不怕他故意將兵馬調(diào)開,御林軍包括你手里的徐茂才的人馬,讀集去了宛平,京城這點(diǎn)人馬又被你刻意調(diào)開,你不怕他趁虛而入。你調(diào)集人馬各處駐防,能起什么作用。你可別忘了,五城兵馬司如今在金成安的手里,他必然會對駙馬打開方便之門。若是人家父子聯(lián)手,咱們母女二人,還有姓名在嗎?”
林雨桐閉眼睛,她之前不跟甘氏說消息的來源,怕她會這么想。果不其然,她確實在提防著。她轉(zhuǎn)臉看向甘氏:“您不能信我一次?”
“你還年輕!”甘氏嘆了一聲,“你根本不知道這里面的厲害關(guān)系。”
“我怎么不知道這厲害關(guān)系了?!绷钟晖┳鹕恚办o因為明空,喪失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雅因為采,根本沒有了所有的是非觀念。我有不是傻子!難道我不知道女人被情愛左右后的下場?”
“喝醉的人從來不說自己喝醉了!”甘氏看著林雨桐的眼神嚴(yán)厲起來,“瘋子也從來不認(rèn)為自己是瘋子。年輕人總覺得自己長大了成熟了,可是到了我這個年紀(jì),才恍然發(fā)現(xiàn),還有那么多看不明白的事,看不明白的人心?!?
林雨桐只覺得滿心疲憊,她總算明白了四爺面對康熙時的感覺了。這種感覺真是太憋屈!要是問他們對子女有愛嗎?毫無疑問,肯定是有的。但這這種感情理智的近乎于殘酷。她這會子覺得難受,但甘氏的心里只怕也不好受。
“什么事都能縱容你,但這事不行?!备适夏樀纳裆朦c(diǎn)都沒有妥協(xié)的跡象,“你不要出宮了,回北辰宮好好的歇著去。京城的事情,我心里有數(shù)!”
“那要是我是對的呢?”林雨桐站起來,固執(zhí)的看著甘氏,“要是駙馬并沒有你說的心思呢?要是錯過這個大好的機(jī)會呢?御林軍不配合駙馬,只等著援軍,這得造成多大的損失,您算過嗎?那是要死人的!包括駙馬也會有危險……”
“那有怎樣?”甘氏的眼里閃現(xiàn)出幾分冷酷來,“我問你,那又怎樣?我只要京城安穩(wěn),只要能將北遼趕出來。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差別大嗎?我坐在這個位子,要謀劃的是萬無一失!唯一不能考慮在內(nèi)的是感情因素!因為你對駙馬的信任你敢這么冒險?我看這次給你的教訓(xùn)還是不夠!連我這個當(dāng)娘的都能騙你,還有誰不能騙你?你為什么總學(xué)不乖呢?”
林雨桐一時之間竟然啞然。她連指責(zé)甘氏都不能了。如果不是自己知道自己跟四爺是怎么回事,那么,甘氏的考慮其實是對的。
一個年輕的公主,迷戀新婚的駙馬,全心全意的去信賴他,這確實是會出問題的。知人知面不知心,防著總是沒有錯的。
林雨桐心里真是無力了。這個問題是她沒辦法解釋的問題!
甘氏見林雨桐沒有犟嘴,才接著道:“你口口聲聲的說你的駙馬可能有危險,但這在我看來,都不是問題。你要好好的,駙馬而已,總能找到合心意的?!?
林雨桐閉嘴了,她根本解釋不清。
抬手搓了搓已經(jīng)麻木的臉,深吸一口氣道:“您該怎么下旨,還怎么下旨吧。當(dāng)我忤逆不孝也好,抗旨不尊也好,等這次的事了了,我來跟你請罪。御林軍和徐茂才不會聽從朝廷的調(diào)遣,五城兵馬司的人我調(diào)定了?!?
“你敢!”甘氏一巴掌拍在案幾,案幾的瓷瓶瞬間掉在地,摔的粉碎。
林雨桐點(diǎn)點(diǎn)頭:“我敢!我為什么不敢?您可是我親娘,所以我敢!我知道,您覺得我年輕,我沖動,我容易被別人迷花了眼。可我愿意試著去相信,哪怕最后證明我錯了……”她笑了笑,扭頭看向甘氏,“那這個爛攤子也還得您這個當(dāng)娘的來收拾。誰叫您是我娘呢?從小到大,我沒任性過?因為我沒有任性的資本?,F(xiàn)在有了,您讓我任性一回。行不行?”
甘氏的手緊緊的攥成拳頭,背過身去,半晌才冷聲說了一句,“出去!馬出去!”
林雨桐看了甘氏的背影一眼,身子搖晃了一下,再睜開眼,眼里一片清明。她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從御書房走了出去。
何嬤嬤抹了一把眼淚,對著甘氏道:“您怎么這么狠心!您看姑娘熬成什么樣子了。剛才您沒聞見嗎?姑娘身還有血腥味呢。不是來了月事,是大腿被磨破了。這些日子跟長到馬了一樣。您想想當(dāng)初夫人是怎么疼您的,您再想想您是怎么對姑娘的?您說您怎么不會疼人呢?”
甘氏僵硬的坐下,渾身都像是脫離了一般道:“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如今可不是翅膀硬了嗎?御林軍都被她給收服了。這京城的一大半兵力都在她手里,還不足興。如今,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她這是想干什么?造反嗎?”
“造反?”何嬤嬤無奈的道:“造誰的反呢?老奴看,主子如今越來不像老爺了,反倒是姑娘這性子,不光像老爺,也像少爺。”
甘氏一僵,久久沒有說話。主仆倆這么僵持了半天,甘氏才道:“叫人給她送藥去吧?!?
“那……”何嬤嬤這才擦了眼淚,笑了,“那禁衛(wèi)軍……”
“她不是能耐嗎?”甘氏擺擺手,“能耐自己安排去,我倒也想看看,有多少人買咱們這位公主的面子?!?
何嬤嬤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安,但還是趕緊出去了。
林雨桐自己晃悠著出了宮,直接去了林家,她要見林長亙。
林長亙本來在宮里,但是因為大閨女連同外孫被送回來了,他先去了一趟謹(jǐn)國公府。誰知道大閨女說什么也不在夫家呆,說是怕出意外。他這才帶著這母子二人回了林家安頓。剛安頓好,還沒歇下呢。下面稟報說云隱公主來了。
他這心一下子提起來了,趕緊過去,進(jìn)了書房看到林雨桐靠在椅子打盹。他唬了一跳:“這是怎么了?”怎么累成這樣了?
林雨桐被他叫了一聲,一下子醒了,也沒站起來,只喊了一聲:“父親!”
林長亙趕緊往外看了一眼,將書房門給關(guān)了起來:“這是怎么了?從哪回來的?沒受傷吧?”
林雨桐擺擺手,“父親,我想將你手下那些不當(dāng)值的屬下借過來用用?!?
不當(dāng)值的?
林長亙皺眉,“你這總得有個由頭吧?我不能平白無故的叫人不歇著,跟著你跑吧。你知道的,這禁衛(wèi)軍的人都是又來歷的。等閑調(diào)撥不動。最好是你娘能答應(yīng),直接下旨事情好辦了?!?
我要有旨意,何苦來求人呢?
“我沒有旨意。”林雨桐看向林長亙,“你是我父親,我現(xiàn)在遇到難處了,只想問你肯不肯幫?”
林長亙愕然了一瞬:“你想瞞著你娘做什么?”m.biqikμ.nět
林雨桐嘴角抿了抿,苦笑一聲:“果然……”她站起身來,“算了!當(dāng)我沒說過?!?
林長亙見林雨桐身子都打晃了,急忙扶?。骸澳氵@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沒事!”林雨桐掙開林長亙的手,“我自己能走?!?
“你怎么這么犟呢?!绷珠L亙嘟囔了一聲,才出道:“慢著!我京城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能借給你的不多,只調(diào)撥兩千人……這真實極限了。”
兩千人?聊勝于無吧。這應(yīng)該是他私自調(diào)兵權(quán)力的極限了。
林雨桐認(rèn)真的看向林長亙,露出一個哭還難看的笑臉來,“過去的過去了。你這個爹……我人!”
林長亙一下子愣在了當(dāng)場,看著這孩子消瘦的背影消失的方向,不知怎么地,鼻子一下子酸了,心里堵的難受,“林福,進(jìn)來?!?
林福掀簾子進(jìn)了書房,“主子,殿下已經(jīng)走了?!?
“咱們家所有小廝家丁護(hù)衛(wèi)加起來有多少人?”林長亙問了一聲。
林福算了算:“這個……得有三四百人吧。要是再加莊子的莊戶,能湊出一千來人?!?
“連夜召集人。給殿下送去。”林長亙頹然的坐下,“我能幫的,也只有這么多了。”
林雨桐從林家出來,正想著從哪想辦法呢。被一個人攔住了。
“殿下!”來人是個矮瘦的老者,他從巷子里一頂轎子里出來,對著林雨桐拱手。
林雨桐好的看過去,“敢問先生是?”
那老者鞠了一躬,低聲道:“我家主人是靖安侯世子?!?
他?這還真是沒想到。
“不知道世子有何事?這么晚了,又在外面攔住我……”林雨桐心里是真好。
那老者十分的恭敬:“我們主子要多謝殿下的救命之恩。聽說了殿下的難處,也想盡點(diǎn)綿薄之力。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統(tǒng)領(lǐng)范,是我們侯爺?shù)呐f部,跟我們世子關(guān)系莫逆。范大人如今在衙門等著殿下的吩咐。另外,大長公主已經(jīng)打發(fā)人從宗室各家去借家丁護(hù)衛(wèi)了。趕在明天早,一定給您調(diào)出七八千人來。”宗室主子離京,下人卻基本都在京城還沒離開。所以,基本也沒損傷。而每個王府也都有人數(shù)不等的護(hù)衛(wèi)的。三五百人不等。想召集人馬,也不算多難的事。
林雨桐心里一松,這可真是柳暗花明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