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看了看四爺,見他點頭,這才對蘇英杰道:“既然蘇先生覺得我合適,那我去試試。”
蘇英杰馬伸出手:“還未請教女夫子高姓大名。”
“不敢,林玉彤。”這是她現在在警察局留下的檔案的姓名。
“林先生。”蘇英杰握著林雨桐的手搖了搖,“以后拜托了。”
這位在家里沒有多呆,興沖沖的回去了。結果傍晚的時候,又急匆匆的來了,這次過來,送了兩張聘書。“我們院長特意讓我過來,請兩位明天務必過去做客。”
四爺欣然允諾。
師院的校長姓宋,叫宋懷民。是了老派的留學生,曾在德國求學數年,又在歐洲游學。他的夫人姚華女士,是他在法國游學時認識的。據說那時候也是追求的熱烈,相當的羅曼蒂克。
兩人住在一棟小別墅里,膝下只有一個女兒,也才十八歲。聽說是在教會大學讀書,今兒并沒有在家。
說了一會子閑話,各自了解了一下家庭和經歷,宋校長這才知道四爺會德語。他顯得非常驚喜,兩人嗚哩哇啦的說了半天,看起來十分的投契。姚華女士很優雅,也很洋派。可能跟她的成長環境有關。在家里,她穿著帶著蕾絲邊的西洋禮服,待客用的不是茶,而是咖啡。留下用餐,也都是一水的法國菜。見四爺和林雨桐用餐禮儀渾然天成,這叫姚華心里對兩人的好感馬升,在她看來,算是遇到了同類。
卻不知道這兩人回到家,林雨桐將外出的大衣服脫了,問四爺:“沒吃飽吧?想吃點什么?我去做。”
“下碗面,剝兩瓣蒜行。不早了,別折騰了。”四爺說著,去了書房,得把講義趕緊整理出來。如今有些學科,都是剛開始。沒有合用的課本,是老師整理講義,然后交給學校,學校再刻印。所以,像是不要學費的這類大學,而已不完全是一點錢都不花。如這講義費用,一學期得好幾塊。這是必須要繳納的錢。正月十八開學,四爺要在這三天內,先整理出一個月的講義來,然后再交給學校,得在開學前給學生刻印出來。
因此沒過完年,兩人都忙起來了。
正月十五之前,來了兩個學生模樣的小伙子,是過來取講義的。他們過年沒有回家,而是在學校勤工儉學,做一些雜事。四爺將兩份講義交給他們,也不再管了。只等著開學。
重新埋進大學校門,這種體驗很神。這些校舍很新,都帶著一些歐洲建筑的風格。四爺要去的物理系跟林雨桐要去的家政希不在一個教學樓。從外觀看,還是家政系所在的樓更新一些,一進去,里面暖意融融。暖氣燒的很旺。四爺低聲解釋:“來這里學的女學生都是小有家資的。可能化課不一定好,家里也不是太富有,但是幾十塊錢一年還是拿的出來的。她們是這學校唯一收費的一個專業。”
林雨桐秒懂。這些女孩子只看成績怕是考不其他專業或是其他學校,但是家里又希望給自家的孩子鍍金之后找個不錯的人家。也是說,大部分都是沖著做好太太去的。
大概也是因此,林雨桐的工資四爺高了很多,一個月可以拿五十。
這其實是個非常諷刺的事情。
四爺將林雨桐送到辦公室門口,這才轉身去物理系。
此時,家政系的辦公室里已經坐了兩個老師了。而這兩個人,還都是男性。當然了,想到家政系開設的課程,有男老師也不怪。
這些女學生涉獵哲學、歷史、學、數學、體育、英語、社會學等基礎課程。另外專業課程有女性學、西禮儀、生活哲學、居家設計、家庭營養學、家庭婚姻學等。當然也要進行家政實務的培訓,4年大學時間是滿滿當當的。務必要學生畢業的時候擁有哲學的高度、歷史的厚度、生活的深度、管理的力度、數學的精度和學的溫度。
而林雨桐所教授的,是相對重要的一個課程,家庭營養學。
基礎學科有其他專業的老師兼任,這個辦公室里的,都是本系的老師。眼前這兩位男士,都西裝革履的。
“馬祥,生活哲學。”
“高寒,女性學。”
林雨桐記下兩個人,又自保了家門。被分配了一張靠著暖氣也靠著窗戶的辦公桌。這位子不錯,夏天通風,冬天暖和。
林雨桐將外面的大衣脫了搭在椅子背,又陸陸續續的進來兩個女人,三十歲下的樣子。一個穿著格子棉旗袍,黑色的絲襪黑色的旗袍,剪成了齊耳短發,顯得有些嚴肅。另一個人大衣長褲,燙著大波浪的卷發,十分的摩登,見人有三分笑意。
嚴肅點的只跟林雨桐點頭打了招呼,通報了姓名說是叫辛甜,教授家庭婚姻學。
而愛笑的這個湊到林雨桐跟前,見把林雨桐從頭到腳的一通夸,又問林雨桐這高領羊毛衫是在哪里買的?身穿著的背帶褲怎么這么好看。十分羨慕的樣子。侃了半個來小時,接受了辛甜老師的隱晦白眼無數之后,林雨桐才知道這位叫雷洋洋,是教授西禮儀的。
馬祥和高寒在雷洋洋坐回去之后,都湊了過去,林雨桐發現辛甜的眉頭皺了十幾下。沒辦法,兩人的辦公桌挨著,不得不面對面坐著,想看不見都難。
看來這個辦公室人不多,但是實在是挺熱鬧的。
最后進來的是系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干瘦的老頭,大家叫他青云先生,也鬧不清他姓甚名誰。如今這人嘛,都講究個字、號、別稱什么的。反正林雨桐也不叫他的官稱,只隨大溜,叫他青云先生。他本身也代課,教的是居家設計。他進來之后先熱情的跟林雨桐打了招呼,歡迎了這個新人。這才發了課表,算是開學了。
“林先生。”青云老先生說了新學期的安排,給林雨桐分配任務,“你剛來,不知道咱們這個家政系的情況。別看家政系最是個不……”
正說著,聽辛甜咳嗽了一聲。
這位老先生才訕訕的收回剛才的話,笑道:“咱們家政專業,學生數量也是相當不少的。學校剛開辦第二年,還沒有畢業生,但是只有兩個年級,已經有兩百多個學生了。之前,教營養學的教授,身體出了問題,不能來了。接下來他的工作得你來承擔。咱們專業也這幾個老師。”他將幾個人掃了一遍,再多也養不起。“每個人都是帶班,都是輔導員。這一年級二班的工作,林先生肩負起來吧。”
林雨桐忙應下了,“本職工作,義不容辭。”
今天是老師開學,明天才是學生報道的日子。匆匆的安排了一些工作,剩下的時間隨意。
等青云先生走了,辦公室一下子松散了起來。馬祥沖著雷洋洋喊道:“我有兩張戲票,要不要一起去。”
雷洋洋眼里剛有了笑意,那邊高寒道:“老戲有什么看頭,要看還是看新戲。我這里有話劇票,有好幾張……”他說著,一一發下去,給林雨桐的時候給了兩張:“我知道的,林先生的先生也來咱們學校任教了。有空你們一起去。”
林雨桐笑著接了,忙道了謝。
這么說說笑笑的,雷洋洋到底是跟著高寒一起先出去了。馬祥將兩張戲票也給了林雨桐:“全當時請新同事了。”
人家不要了,你給我。該夸你耿直呢,還是該說你不會做人。
粗略的認識了一下同事,林雨桐沒有多呆直接去了物理系坐在的教學樓。這樓里是沒有暖氣的,猛一進里面還覺得有些陰寒。結果都沒等到樓,看見四爺帶著十幾個小伙子,在搬桌椅。
“這是干嘛?”林雨桐湊過去,問在一邊指揮的四爺。
“有些外地的學生來的早,聽說新開一個機械班,都挺有熱情原來準備的那個教室有點小。搬到一樓的大教室授課,挺好。”四爺臉的表情還挺欣慰。m.biqikμ.nět
可這可這一個老師練,不得把人給累死了。
四爺明白林雨桐的意思,“可是怎么辦呢?沒有得用的人才,靠一個人能做多少事?”
結果第二天開學,四爺一個班收了八十六個跳專業的學生。基本都是國學、歷史、哲學、這些專業的學生。在他們看來,學這些東西,于現在的華夏來說,幫助是不大的。尤其是聽說講義里有一部分內容是關于槍械和炮彈的基本知道以后,這些學生更是熱情高漲。
原來準備的五十份講義,明顯不夠用了。
八十六個學生,這還是教室實在沒座位了,才停止招收的。后來,宋校長翻看了講義之后,又跟四爺提了一句,希望能在課的時候允許學生旁聽。這些旁聽的學生都是自帶板凳坐在過道或者是干脆站在教室后面和窗外的。
四爺想也想沒想答應了。結果課的第一天,教室內外圍了個水泄不通。甚至還有不少女學生也跟著擠去聽課。
而林雨桐此時站在講臺,面對這下面坐著的四十八名學生,開始了自己的第一堂課。
“營養學,大家提起來,會以為這是從西方傳來的。可實際,早在7000多年前,古老的華夏已經有了實際意義的營養學。”
林雨桐一說話,下面哄的一聲。為什么會這樣,是因為前年政府要取締醫,全面提倡西醫而引起的。
“7000年前,人類的最初研究是從食物是否有毒開始的。而眾所周知的神農嘗百草,它的目的也恰恰是分辨食物是否有毒。在3000年前的時候,社會有所安定。黃帝誕生,并把食物的研究推前了,有一本書叫黃帝內經。記載了食物的核心:五谷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氣味和而服之,以補精益氣。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呢?是說在3000年前,咱們華夏人的老祖宗認為谷米必吃,水果配合吃,肉類增加一下口味可以了,各種蔬菜是補充能量的食物,這些都一起吃,所以合適人體了。將這話總結了,是四份素,一份肉。這是非常美妙的一個例,符合自然的法則……”
“……而在2000年前的西方醫學之父希.波克拉低,則提出了飲食的法則:把你的食物當藥物,而不是把你的藥物當食物。這是明確提出了多吃食物少吃藥,提前預防疾病為主的醫學思想。大約在1616年笛卡爾創立了解析幾何,樹立了新的思維觀點。他主要的事情是把食物從整體進行分解,確定了思想基礎……”
一堂課,林雨桐可以滔滔不絕。但同樣的,相同的內容她得好幾遍。有時候覺得要是開大課,只講一遍那太好了。
教室外面,宋校長連同蘇英杰聽了半晌,才輕輕的走了。
蘇英杰笑道:“校長,不錯吧?”
宋懷民點頭,“這事你辦的好。咱們這營養學,說起來,那真是一片空白。能聘請的老師,不是西醫出身,是醫出身。兩方對視恨不能臭了對方。而像是林先生這樣,兼容并蓄、不偏不倚,客觀實在還真是沒有。好!很好!”
林雨桐的課跟時下老師講課,肯定還是有區別的。但是學生的反響也極為熱烈。
下了課,林雨桐基本是不能回辦公室的,學生圍過來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問,根本沒有這個空隙。
“先生,我之前來學都是想著多交幾個朋友,多一條人脈。因為學的那些東西,除了讓我們看起來像個出身良好的名媛之外,好像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可如今聽先生的課,我才知道我們不是沒有用處。我想,我們不是只能做太太,其實還能做很多職業。如醫院,如照顧不同情況的病人,傷員。”
林雨桐笑了笑,“我適當的會加入一些醫知識和急救護理知識給你們。所以,沒有誰是沒用的。”
家庭良好的姑娘,家里是不允許去學護士的。但是護士在戰爭后方醫院,又是最緊缺的。她不知道現在灑下的種子能否發芽,但只能盡力一試。
林雨桐帶著好幾個班的課,每天午四節課都是滿的。但是下午沒課了。在學校也好,回家也罷,都行。但是四爺注定得在學校耗著。這么多沒有基礎的學生想學完基礎的理論,時間相當緊張。
她午去找四爺吃飯的時候,他還被一圈學生給圍著呢。
等了大半個小時,四爺才脫身,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嘶啞了。可把林雨桐心疼的不行。
晌午吃飯肯定是不能回家的。一來回得一個多小時,這也犯不。只能在食堂里湊活了。
師院的食堂不小,菜色也分價格。大部分學生都是兩個窩窩頭一碗蘿卜湯算是一頓飯。也有些家境好些的女學生要饅頭米飯炒菜。
兩人在里面轉了一圈,得到許多學生的問好。只在角落里看見幾個老師在用飯。吃的也都挺清苦的。看食堂里都剩下清湯寡水了。兩人這才轉到校外,在一家小店里要了四菜一湯,花了一塊錢對付了一頓飯。
不到課的時間四爺又熱情高漲的去課了,林雨桐唯一能做的是給他塞了一個保溫杯,喝著自家帶的水養嗓子。
可這連軸轉人肯定受不了。林雨桐沒去辦公室,直接找了宋校長,“……能不能給我們一間宿舍。午能休息一會兒……”
宋懷民一拍腦門,“我說我把什么事給忘了,可不是這事。宿舍……這是應該的。”
等林雨桐跟后勤次長來到教工樓的時候,頭真是一萬匹馬奔騰而過。走在長長的昏暗的樓道里,這種感覺如此熟悉,像是又回到了曾經的筒子樓……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ltddgt.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