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36
雨停下來的時候,天氣是真的涼了。太陽露頭,人的心也跟著燦爛了起來。
京城里層的人員動蕩,是印象不了下面的小老百姓的。盡管鄭東在最后將陳宏給擊斃了,但影響并沒有完全消除。好些跟陳宏私下親厚一些的都沒逃出被人調查的命運。調查出問題的不多,但凡是被調查的,這次下來想脫身,個個都被弄的傾家蕩產。
但這市政度下,還都不得不感激鄭東。要不是他有大局觀,從到下想花錢買命估計都不成。因此,在郭楷范的追悼會之后,鄭東出任署長,似乎成了板釘釘的事了。
只是沒幾天,局勢直轉之下。先是金陵那邊傳來消息,韓春林因為丟失機密被撤職,開除公職。而鄭東也被從警察署副署長的位置擼了下來,喬漢東甚至還因此背了一個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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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辛苦苦,幾乎將京城的間諜連鍋端了,怎么到頭來換了這么一個結果。擱在誰身誰都不服。
鄭東不解,請了喬漢東喝酒,兩人覺得苦命人碰了苦命人,真是苦到一塊去了,“到現在我腦子都是懵的,為什么啊?勞心勞力的,不獎賞算了,還來了這么一家伙,這可叫我怎么跟死了的兄弟交代。這要是因公殉職,還有個撫恤,如今這算什么?連個名分都沒有。沒有這么糟踐人的。”
喬漢東對面的事情倒是知道的多一些,他呵呵冷笑一聲:“能為什么?你不好那圖紙最終的去向?倭國的間諜死的死傷的傷,我想不出來那圖紙是怎么丟的。狗日的韓春林,咱們是被他給連累了。還不如當初看著他死了算逑。”
鄭東眼睛瞇了瞇,想起當初韓春林告訴自己的那個電話號碼。自己跟他叫板,還真沒有這樣的氣魄,要是叫自己吃下這個啞巴虧,自己又怎么能咽下這口氣?
喬漢東笑瞇瞇的道:“兄弟,咱們哥倆如今也算是共患難了。我心里倒是有個主意,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干什么去?”鄭東抬起頭,“不管干什么,總不能現在更憋屈吧。”
喬漢東笑了笑:“你是當局者迷。怎么不想想,這次你的主要任務是什么?”
鄭東腦子里靈光一閃,這次自己的主要任務是保護金思燁夫妻。自己這個任務完成的很出色。圖紙又不是從這位金先生這里流出去的,罰自己是幾個意思?沒道理嘛!“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找這位金先生。”
喬漢東點頭:“他如果愿意將安全事宜全權交到你的手里,那誰也沒話說。這里有個信任的問題。你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鄭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跟槐子的交情不錯,想來這個面子還是愿意給我的。”
喬漢東明白這話的意思,要是鄭東出任署長,槐子這個副署長坐定了。“不擔心給自己找一個對手?”
“那是以后的事了。”鄭東將杯子放下,“我先去試試看。”
四爺已經開始課了。因為天氣冷,而筒子樓里又有暖氣,所以兩人決定,還是在筒子樓里過冬較好。
這天晚,家里來了客人,是鄭東。這人站在門口,含笑而立,林雨桐什么也沒說,開門叫人進來了。
四爺給學生了布置了作業,放他們回宿舍自己去做。等送走了學生,這才請正當坐下。
“金兄,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鄭東捧著茶,眼睛盯著四爺,想看他的神情。
四爺卻問道:“聽說鄭署長跟韓廠長之間,還是有些交情的。”
這話什么意思?諷刺人嗎?自己有今天是誰造成的。鄭東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但見對方沒有半點調侃的意思,又有些拿住準他的意思了。鄭東有些自嘲的一笑:“咱們自覺跟人家有點交情這不算什么,要人家覺得跟咱有交情,這才算是真的有交情。”
四爺挑眉:“鄭署長,其實在我看來,這次的事情對你來說,未必是壞事?”
鄭東是個放得下架子的人,見他這么說,馬神色一正:“這話怎么說?還請不吝指教。”
“你覺得一個小小的警察署長,能施展你的抱負了嗎?”四爺這么問了一句。
當然不!這不是一步一步的往爬呢嗎?
“但警界越是往路越窄,你覺得你別人都有優勢嗎?”四爺緊跟著又問了一句。
鄭東神色凝重了起來,要真是有優勢,不會到現在有種走投無路的感覺了。說到底,自己根本沒有多深的背景,自己能巴結的人,在那些正真的大人物面前都不夠瞧。自己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只能算是個人家樂意給面子不愿意招惹的小人物。一旦脫了這身皮,自己連個屁都不是。
“有沒有想過,將路往寬了走。”四爺又給他斟了一杯熱茶,說的話卻好似帶著幾分蠱惑的意思。
“怎么往寬了走?”鄭東嘴角帶著幾分苦笑,“我之前并不槐子的出身更好,十八歲之前也是在街面混口飯吃的。走到今天,不是給人家賣過命,是給人家送過錢,硬扒拉去的。如今這次,市長都被牽連了進去,以前的那些關系,保住自身不錯了,想叫他們拉拔我?那也是有心無力啊。”
換句話,誰不想將路越走越寬,可是有毛辦法呢?沒有人提攜,你是使了吃奶的勁,也沒人看的見。
鄭東有些頹然,繼而雙眼又放光:“金兄今兒既然問我了,想來是有好辦法的。若是能叫我出了如今這困境,以后兄弟若是有差遣,定是萬死不辭。”
話說的很慷慨,但這話若有三分能兌現,算不錯了。
四爺身子往椅背一靠:“韓廠長之間建的那個廠,你覺得如何?”
“啊?”這個話題跳躍的有點快,鄭東覺得自己跟不人家的思維,好半天才道:“好好的事叫韓春林那個蠢貨給辦差了。”
這話的極為明白,看來鄭東是真的明白這廠子的意義。
“那叫你辦呢?”四爺反問了一句。
鄭東一愣,繼而心跟著狂跳起來。這廠子要交給自己,那自己的將來真說不好了。手里要是能拿出武器,這是何等分量。別說一個小小的警察署的署長,是警察廳的廳長,自己也不干。這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想到這里,他的心跟著火熱了起來,灼灼的看向四爺:“金兄……這話是何意?”
四爺看著他的眼睛:“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鄭東一下子站起來,在不大的屋里來回的踱步,好半天才停下來,手支在桌面,身子前傾,離四爺近的很,但聲音壓的很低:“可能嗎?金兄!我可是半點門路都沒有。一切都得仰仗金兄。”他當然明白這位的話在其的分量。
四爺卻搖頭:“主要不在我,而是在你。”
“這話怎么說?”鄭東一副驚愕的樣子,他確實沒明白這里面的道道。
四爺卻笑了:“看你敢不敢放手一搏了。”
鄭東眼睛閃了閃,好半天才道:“富貴險求。這道理我明白。想要的多,風險大。不過這世道嘛,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是寧愿撐死,也不做餓死鬼。”
“那簡單了。”四爺叫鄭東近前,“這事你得從兩個人身入手,一個是韓春林,一個是喬漢東……”
鄭東撓頭,他有些不明白。但是還是將四爺的話都記在心里。不明白沒關系,回頭總能琢磨明白。
這天晚,鄭東回到家,將書房的門關緊了,誰都不叫打擾。他站在電話跟前,手握住電話又松開,松開又握住,如此折騰了兩個小時,這才抹了一把頭的汗,顫抖著手將電話拿起來:“給我接褚公館。”
這話一說出口,他整個人都輕松了。褚民一,汪的連襟。這個電話是打給這個人的。ъiqiku.
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慵懶,想來是已經睡下了。
鄭東的手不由的握成拳頭:“您好,我是之前給您打過電話的鄭東。”
“鄭東?誰啊?”對方顯然根本沒記住這個小人物。
這話叫鄭東心里升起了一股子不服,憑什么你們爭來斗去拿咱們這些小人物當炮灰,他呵呵的笑了兩聲:“我這樣的小人物,您自然是記不得的。我今兒給您打電話也確實有些冒昧。關于韓廠長之前所說的有重要的東西遺失在廠里了,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應該還在廠區。那里我已經安排人給牢牢的守住了,一只蒼蠅也別想飛過去。您大可以安心。等韓廠長傷好了,叫他盡管來取……”
這話沒說完,對方的呼吸聲重了幾分。這重要的東西無外乎是保險柜的鑰匙。這東西自己正打算派信得過的人秘密取回來。沒想到對方倒是捏住了這個把柄。鑰匙藏匿的具體地址她可能并不知道,但是這有什么關系,只要守住那一片,帶給自己的麻煩那也真是小不了。
他也聽出來了,對方這是在威脅自己。他想說,你私底下干的事我都知道,給不了我一個交代,你也別想好過。他有些惱怒,多少年沒人敢這么跟自己說話了,他冷笑一聲:“哦!我記起來了,你是那個小警察啊!要是我沒記錯,你如今已經什么也不是了。圍住廠區?誰聽你調遣我直接撤了誰。將你們那個警察署從到下都換了,也為所謂……”
“那要不您試試,看我有沒有人手守著那廠區……”鄭東說著,一下子將電話撂了。緊跟著,渾身像是癱了一樣軟倒在沙發。威脅這樣的大人物,自己還真是頭一會干。他顫抖著手摸出一根煙出來,卻抖的打不著打火機,連煙都點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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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煙盒打火機都放下,那么瞪著電話。半分鐘之后,電話猛的響起。他眼里閃過一絲喜色,馬想將電話接起來,卻又壓抑著狂跳的心。tmd!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巴結,人家不理。威脅,卻什么都管用。
等電話響了五聲之后,他才接起來,心里狂喜,卻壓制著,叫聲音聽起來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哈哈哈……”還是那個聲音,但是語調跟剛才可是截然相反,“是鄭老弟吧。你怎么還開不起玩笑了,你救了春林,在我這里不是外人。咱們一家人說話,不用客套來客套去了。我心里念著你的好,警察局的差事不要也罷,那地方對老弟來說那真是屈才了。要不這樣,你來金陵,到我身邊來,咱們兄弟齊心,共同為黨國效力嘛。”
我到你身邊去?那是老壽星吃砒霜,找死呢?
鄭東此刻的頭腦異常的清醒:“我是什么成色,我自己清楚,多謝秘書長的抬愛。韓廠長重傷,在這里留下許多遺憾,還有未竟的事業。每每想起,都叫人不勝唏噓。要是能替韓廠長將沒做完的事做完,也算是我對得起跟韓兄的一番交情了。”
這話一出,對方一下子沉默了。鄭東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在罵娘,覺得自己是獅子大開口。可是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真不會再有。等自己真的掌握了這廠子,那么話語權在自己手里,誰也得高看幾分。
兩人都沒有說話,鄭東的手握緊電話,控制自己的呼吸,不敢叫對方聽出緊張來。而對方好似也在衡量,這種沉默,大概有五六分鐘,直到對方冷冽的聲音傳來,鄭東才松了一口氣。他說:“如你所愿!”
只這四個字,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等電話掛斷,他才真是軟了,想從沙發站起來都不能。身體無力,精神卻格外的亢奮,朝外喊道:“你這婆娘,也不說給我端一杯茶來。”
他老婆在外面喊:“門你反鎖了,也不知道防著誰?干脆渴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