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tstronggt民國舊影46
“看看誰來了?”白元一進來,閃開身,露出身后的人來。
林雨桐睜大了眼睛,看著門口站著的黑小子:“楊子?”她一下子坐了起來,急著下炕。
楊子三兩步跑了過來,拉著林雨桐的手哭:“大姐……我以為你真的……”他當時真以為炸死的那對夫妻是大姐和姐夫,后來在津市,看到報紙的照片,都有點不可置信。所以,他想來看看究竟。不管是不是,都得來見見。
林雨桐拍了拍他:“你怎么來了,頭聽銅錘說你跟著抗倭宣傳隊南下了,怎么過來的?”
說起這個,真是滿肚子都是委屈。
四爺了楊子起來,給端了一碗粥先叫吃著,聽他說:“從京城出來,先到了津市。本來順著鐵路南下的,可誰知道……到處都是警察在阻攔南下的學(xué)生,先是勸阻,勸阻不聽來硬的。了火車的從車把人扔下來,再不離開,直接關(guān)到大牢了。這下面辦事的,您還不知道?都想辦法撈錢呢。家里人不叫贖金,不來領(lǐng)人,在里面呆著。我被關(guān)了進去,關(guān)了兩個月,還是一個……被先贖出去的同學(xué)回來帶著錢將我贖出來的。”
“你這孩子……”林雨桐拍了他一下,“你給家里打個打的電話,他的津市也有不少朋友,不拘誰都能搭把手,逞什么能?”
“我是氣不過……”楊子說的時候有點激憤,但隨后又平靜了下來,可見這兩個月的牢獄讓他學(xué)會了思考。
林雨桐也沒苛責:“救你的同學(xué)呢?”
“我們一起來了。”楊子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眼神有些飄忽。
林雨桐看了四爺一眼,又看向楊子,他還是瘦,但身量卻高大很多,是個大小伙子了,“你這同學(xué)……是女同學(xué)吧?”
楊子應(yīng)了一聲,隨即轉(zhuǎn)移話題,好的看窯洞,然后端著已經(jīng)不燙的粥趕緊喝了:“嗯……挺好吃的。”等粥都咽下去,馬道,“我這次來,一是看到大姐你的照片想來確認,另外再是到了西按以后,看到電線桿子和墻到處都是招生簡章,所以我來了。”
林雨桐看了看他的鞋,腳趾都露出來了,“怎么來的?”兩地可沒通車。
楊子咧嘴一笑:“走路!走了整整十天。跟我們一道的還有許多人,都是從各地趕到西按的,再從西按往這邊趕,女生騎驢,我們走著。”說著要起身,“我是來看看大姐,那邊還沒等著呢,我得看給我是怎么安排的。”
林雨桐拿了一雙鞋先遞過去:“先把鞋換了。”
那邊四爺又拿饅頭夾了肉給他:“路吃。”
楊子卻很雀躍,“我知道你們住哪,你們也知道我在哪,見面容易了。得空我過來。”臨走了,想起什么似得,看著林雨桐一直坐在炕,停住腳,“大姐,你要給我生外甥了?”
“去!”林雨桐瞪他,“我是昨晚沒睡,歇一會子罷了。”身體不舒服的事沒告訴他。
楊子似乎肩膀一松,“這好!這好!在這里生孩子……孩子太苦。”
四爺跟著送出去,兩人在屋外說了半天的話,這才叫白元將人給送過去。
原以為還能休息幾天呢,緊跟著休息不成了。醫(yī)科學(xué)校因為這一批青年學(xué)生的到來,一下子多了七八十名學(xué)員。這些學(xué)員男女各一半,可是有個問題,沒地方安頓。方云說可以將醫(yī)院的窯洞騰出來兩間給他們當宿舍,可醫(yī)院如今床位緊張的很,除了最開始的幾個窯洞,其他作為住院部的窯洞,連床板都置辦不起。怎么辦呢?只能從平地再往深了挖一些,每隔一尺半的地方,留出一個一米二寬兩米長的土臺子來,用這個充當床位。床鋪著稻草,然后才是床單。住院的時候,把自己的被褥帶來,這才勉強湊活。每個床位之間是過道,過道的頂頭挨著窯洞壁,又留出一個床臺子高一尺的接近方形的小臺子,充當床頭柜。每個病床的頂頭,靠一尺的地方,在壁掏出一個洞來,能放在每個人的私人物品。空間簡直被利用到了極致。即便是這樣,很多暫時脫力危險的病人,也會馬轉(zhuǎn)院,這里已經(jīng)成了一個危重病人專區(qū)。
哪里都能想辦法擠一擠,這里不行。
應(yīng)該用不了多久要搬去安了,隨便弄個小窯洞,也把人安排下了。
可這窯洞,還得警衛(wèi)班的士兵帶著學(xué)生們自己干,林雨桐當然得親力親為,這是邊區(qū)的一個特色。越是領(lǐng)導(dǎo),越是得身體力行。要不然下次開會,該有人批評官僚主義了。
秦北別的不多,是土山多,一個挨著一個,找個地方能挖窯洞。林雨桐選了個離醫(yī)院幾百米的地方,開工了。窯洞只能是最原始的窯洞,連病人用的床板都沒有,更何況給他們做門做窗戶?不是舍不得,是真沒有。
但是要么說這些孩子還是年輕呢,一個個熱血沸騰的。能來這里的姑娘家里都是小有家資的,家貧是不可能供養(yǎng)她們讀書的。她們哪里吃過這份苦頭,可也沒人明著喊累。本來來幫忙的都是警衛(wèi)班的,后來有些輪休的干部戰(zhàn)士也來幫忙的,不過這伙子估計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醫(yī)科學(xué)校女學(xué)員多,所以這些來的人一個個那眼神跟狼看見了肉。尤其是從井g山一路走來的老干部,嘴里侃侃而談,“在江熙,主力部隊走了,我們只能留下打游擊。那方跟秦北不能,雨特別多。尤其是山。那里的大山可都是石頭,不像是這里,順著山腳挖一挖,有這么好的窯洞住,既能遮風又能擋雨,還冬暖夏涼。我們那個時候,住的都是草棚子。要是雨來了,拿油布遮在草棚子。可那油布能頂多大的用?躲在草棚里被淋得渾身濕透也是常有的事。要是趕不好的天,連著十幾天大半個月不見日頭,這身沒干過。好些同志是這么染病,然后缺醫(yī)少藥一病下去再沒起來。”他自己說著,都不由的有些悵然,這些學(xué)生包括林雨桐都聽的津津有味。姑娘家都崇拜英雄,顯然,有過這些經(jīng)歷的老干部,可毛頭小伙子受歡迎多了。
看著這些姑娘一個個的都往英雄的身邊湊,林雨桐一笑而過。誰還沒年輕過啊?
挖了一個午的土,林雨桐的手都有點抖了。宋凱氣急敗壞的找到工地,“你知道你知道你的手是救人用的?抖成這個樣子,是能拿針還是能拿起手術(shù)刀?你胡鬧!”
于是林雨桐積極的表現(xiàn)沒得到表揚,換來了一次通報批評,并且勒令在晨會做檢查。
林雨桐看著宋凱一臉嚴肅,半點都不肯妥協(xié)的樣子,只能:“………………好吧。”
這個沉默和無語的時間有點長,成功的叫宋凱再次黑臉,然后覺得林雨桐認識錯誤認識的不夠,要組織一次批評與自我批評。要求大家?guī)椭钟晖┱J識到工作的錯誤。
這是為了這事要專門開一個會了。
林雨桐最怕的是開會!可最躲不開的也是開會。一天忙的要死要活,還得坐在那里開會,要是批評別人還罷了,這次是要坐在間,接受大家的批評幫助,這簡直是要人命的事。
通知八點開會,林雨桐七點五十五分到了醫(yī)院的大辦公室。辦公室間是兩個土砌起來的乒乓球臺子,平時大家在這里辦公,當辦公桌用。開會的時候圍在一起,當會議用桌。休閑的時候,面的東西一收拾,這是個活動室,大家可以打乒乓球。林雨桐把這個叫做多功能廳。
到里面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來了,大家熱情的打招呼,然后等著開會。林雨桐如今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里幾乎是沒有什么時間觀念的。說是八點開會,有的人是七點來,有的人九點才到。不是大家不愿意遵守時間,是大家壓根不知道具體時間。
這在后世簡直覺得不可理解。但現(xiàn)在確實是,因為這里沒有足夠的表。除了一些領(lǐng)導(dǎo)和從外地趕來之前有點家資的,真是沒有表的。別說是手表了,是座鐘,也沒有。大家對時間的概念是估摸。根據(jù)什么估摸呢?根據(jù)一日三頓飯的時間連同日出和日落。
之前吃飯還是按照自己調(diào)子走,早七點,午十二點,晚六點。后來為了跟當?shù)氐陌傩胀徊秸{(diào),大家的吃飯時間也改了。早八點半左右,午十一點半左右,晚飯三點半開始吃。到了夜里是沒有。而當?shù)氐陌傩掌鋵嵤莾深D飯,早八點那頓是不吃的。都是十一點左右吃一頓,下午三四點吃一頓。這種生活習(xí)慣現(xiàn)在秦地的農(nóng)村大多還在沿襲著。
所以估摸時間,只要炊事班一喊吃飯,這大致的時間有了。剩下的是估摸了,也誤差一兩個小時很正常。別說小單位開會是這樣,是大機關(guān)開會也是這樣。次好似還挺四爺嘀咕了一句,說是這樣下去不行,已經(jīng)開始考慮最原始的計時工具日晷了。
林雨桐想想,每個單位的大門口,弄這個一個日晷,那畫面叫人無奈的很。
大約到了九點十五分,人才到齊了。林雨桐坐在最前面,先是做自我檢查,然后又接受大家的批評。什么不能搞個人英雄主義啊,什么要信任依靠同志啊,林雨桐全程垂著眼瞼,心里尋思著雪是不是還下著呢,這羊場小道窄窄的一溜,還是下下的,這一下雪,估計滑的很。路有些不好走呢。
直到十一點,全部人才發(fā)完畢,林雨桐做總結(jié)性的發(fā),虛心接受批評,然后積極改正。改正的決心是大家沒有把握的病癥,再找她。
這態(tài)度看起來謙和,其實有點欠扁的。還是宋凱最后將話都兜住了,說這是他做的決定,要充分鍛煉大家等等。
等人都散了,宋凱才看林雨桐,“你這樣的心態(tài)可是不對的。暢所欲嘛……再說,做領(lǐng)導(dǎo)的首先得有胸懷。你看你這腦子里封建殘余還不少……”
主子娘娘我表示很無力。
從來不知道宋凱這么能嘮叨,這都幾點了叨叨個沒完。還是四爺更可愛,及時的來接自己回家,可算是將自己給解救了。
外面的風呼號著,在里面坐著的時候能清晰的感覺到風有多可怕。窯洞的窗戶又是用紙糊的,里面點炭盆,為了透氣,窗戶最面一格的是不糊窗戶紙的。里外的冷暖空氣一流動,風吹起來,將剩余的窗戶紙鼓動的呼呼作響。風大風小聲音不同,大家都戲,說這是老天爺在演奏了。吹一晚,能聽一晚的音樂會。也是樂觀的不要不要的。
四爺將狗屁帽子給林雨桐扣在腦袋,又用圍脖給她把臉裹起來,才拉著她往回走。因為四爺來接了,也不用錢妮送了,直接叫她趕緊回去歇了。
兩人手拉著手,相互扶著走在小道,一個不小心摔了,再不走運大概得掉到溝里去。好不容易到家了,四爺跟林雨商量,以后搬到安,選地方可得注意了。盡量選平整開闊點的地方。
可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現(xiàn)在還顧不。眼前的事情該怎么忙還得怎么忙。林雨桐這幾天在醫(yī)院準備血緣開學(xué)要用的講義,安置學(xué)生的事情方云和宋凱在處理。等那邊收拾好,向紅梅興沖沖的跑來,叫林雨桐去驗收。
能住人行了,驗收什么?
林雨桐還是起身,卻擺手叫向紅梅不用跑了,“你去住院部看看……對了!紅梅你別忘了,再量一量病人的體溫。詳細記錄下來,我要看。”說著,帶著錢妮要走。
“林院長。”向紅梅挺胸抬頭,“請以后不要叫我紅梅,我改名字了。”
“改名字了?”林雨桐疑惑的看過來,“叫紅梅多好聽啊。傲雪綻放,君子品格。好好的改名字做什么?”
“我要革命,要跟舊家庭說再見。”向紅梅語氣堅決,神色嚴肅。
林雨桐終于知道這是個嚴肅的問題,她倒是不好說什么了,只問:“那你現(xiàn)在叫什么?”
“莎來!”向紅梅趕緊道,說的斬釘截鐵怕林雨桐記不住。
殺來?這什么鬼名字?
“好的,我記住了,向殺來。”林雨桐擺擺手,表示這名字特成這樣,肯定記住了。
向紅梅卻急道:“叫莎來,沒有向。”
熊孩子吧你!連姓都不要了。你爸知道嗎?知道了還不得打劈了你!能耐的不行。
剛想提點建議,錢妮在一邊道:“我也想換名字,我不叫錢妮叫燕妮怎么樣?”
林雨桐差點驚的平地摔,“你們怎么這么熱衷于改名字。”
兩人都低頭不語。
林雨桐搖頭,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很多人在白區(qū)工作,為了安全都用過化名。但那不是無奈嗎?自己和四爺用過化名,但要是有辦法誰廢那個心思。這種無奈叫這些小姑娘看來,是非常酷的行為。好似不改名字不時尚不潮流了。
好吧!不是名字嗎?不是不要姓嗎?不是洋氣了點嗎?想叫什么叫什么吧。“不管叫什么,我認識你們的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