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的熱起來了,四爺在院子里的陰涼處看新發下來的件,警衛班的小伙子湊在一起打草鞋。林雨桐朝四爺手里的件看了一眼,題目是改造我們的學習。刻印的,不知道一版印了多少張,字跡都有些模糊了,有隨便一抹,一串的黑。可能為了節省紙張,字都較小。四爺見林雨桐伸著脖子看,都替她累的慌,“你的在書房放著呢……”
兩人各自都有,有些件材料是一定的級別才能看的。但四爺能看的,林雨桐基本都能看。她沒急著進去,坐在四爺邊的石凳,翻看一邊的解方日報。這是今年新成立的報社,楊子那個女同學好像在里面工作。她翻了翻,見又是轟炸重青的新聞,放下了,“也不知道于……嫂子現在怎么樣了?”
于曉曼的名字還是不能提起的。
四爺搖頭:“自打走了沒消息,也不知道現在是在重青呢,還是在渭楠?這事還是別說了。”
林雨桐嗯了一聲,“可這槐子和楊子也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沒有消息是好消息。”四爺嘆了一聲,“要是真有個意外,別人的名字不可能迅速傳回來,但是都知道你在后方,消息肯定能遞回來了。藥廠往前線送藥的部隊,傳遞消息方便的很。”
“也是!”林雨桐一笑,“真要叫我先看見他們,估計不是好事。哪一次不是在醫院,在手術臺?”
這才說了先見到自己不死好事,轉天林雨桐在急診室碰見了一個故人。
看著被兩個頭纏著繃帶的小伙子抬進來的傷員,林雨桐蹭了一下站起來,脫口喊道:“爸……”一出口再看見那張年輕的過分的臉,忙改口道:“把傷員送手術室,快!”
這是前線退下來的重傷員,傷勢做過處理,這傷估計都是在一個月之前受的,如今這傷口只是沒有惡化而已。以前聽老爺子說過,他曾經受過傷,彈片在心肺之間,是一個倭國大夫給做的手術。要是自己沒記錯,要是剛才那一眼沒看錯,應該是這次。
進入手術室之前,林雨桐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可能跟老爺子生活的時間更長的緣故,只覺得給槐子做手術還要緊張。
六個小時的手術,從手術臺下來,林雨桐問等在門口的兩個戰士,“傷員的姓名……”
“印長天。”兩個小伙子立正行禮,表示對大夫的感謝。
林雨桐心里愣愣的,還是回了一禮。看來自己確實沒有認錯。
天已經黑了,林雨桐到家的時候還有點愣愣的。
四爺忙給她洗了手,又端了鹽水遞過去,“手術的時間又長了?”
林雨桐反拉住四爺,然后朝外看了一眼:“今兒我給爸……不是,是給老爺子做手術了?”
四爺眼睛瞇了瞇,“你說誰?”
林雨桐垂下眼瞼,“你猜的沒錯,是你想的那個人。”
四爺哦了一聲,“我還以為沒這個人了。”之前他試探過邵關山,可是邵關山并不認識印長天。他也不知道是沒這個人呢,還是自己的出現改變了邵關山原本的發展軌跡,兩人陰差陽錯的錯開了,還沒碰呢。在他以為這輩子都碰不的時候,這人這么又突如其來的闖進了他們的視線,一時之間,還有點不知所措。
好半天,四爺才道:“不能叫爸,不能叫老爺子,那是個陌生人。如今你是他的大夫,他是你的病人,貿然走近,只能叫人覺得怪。”
林雨桐白眼一翻,這個而我還能不知道?
四爺卻想起什么似得問道:“真沒認錯?”
“沒錯,跟老照片的一樣。名字也對號了,受傷的位置也跟以前講的一樣。”林雨桐嘆了一聲,“要不你明白自己去看看。”
四爺沒那么莫名其妙,即便真的想看,但也還是安奈住了,直到一周以后,該拆線了,四爺才打著送飯的借口到了醫院。林雨桐特別忙的拒絕先吃飯,要去病房巡查一圈,結果四爺特別不放心的追過去了,于是順利的見到了還躺在病床的印長天。
林雨桐這次其實是假公濟私了一回,給印長天安排的病房和床位都不錯,靠里面是最涼快的位置。δ.Ъiqiku.nēt
印長天不好意思,這大夫盡責,飯都送到病房來了。他輕咳一聲:“真是謝謝林大夫……”
林雨桐有點不自在,她正想著怎么搭話,四爺把飯盒塞過來,“你去吃飯,我正好調查點事。”
調查什么?
林雨桐隱晦了白了他一眼,扭頭朝印長天客氣的笑笑出去了。走在門口還聽見四爺問對方:“……你們覺得咱們自己的跟小鬼子的怎么樣?”
“跟美式武器呢?”
“手榴彈的殺傷力跟對方起來,誰的威力更大?用的順手不順手?”
“炸藥包的引線都是特制的,希望減少傷亡,但是實驗跟實戰又是兩碼事,我還是想從你們身得到第一手資料。”
林雨桐在外面聽了一會兒,順手將門給關了。叫四爺這么三聊兩聊的,有這么兩次,變成熟人了。
不過林雨桐今兒的心情不錯,看見飯盒里的餃子心情更好了。新麥子下來了,有面吃了。今兒這餃子是韭菜餡的,沒有肉也不加蛋,味道也還好。昨兒林雨桐還說想吃南瓜包子,但是被錢妮給否決了,因為吃嫩南瓜不合算,要等著南瓜成熟了才行。而且南瓜耐儲存,在有鮮菜的情況下,不能做這個不會過日子的事。
不過從今天起,四爺熱衷于送飯。當然了,這送飯可不止送一份,除了林雨桐的還有印長天的。印長天本來不是個拘小節的人,跟四爺熟了之后,兩人挺哥倆好的,四爺給的東西也不推拒。林雨桐不知道四爺怎么想的,反正林雨桐每每看見這畫面,表情總要扭曲一下。m.biqikμ.nět
醫生護士來回的都在打趣林雨桐,覺得這兩口子關系是真好。只有這三兩步的路,還專門過來送飯,沒見過這么能秀恩愛的夫妻。當然了,現在是沒有秀恩愛這個說法的,但對于這么肉麻的兩口子,大家少不了來回的拿來打趣。
林雨桐笑瞇瞇的應承著,回去卻給四爺白眼:“你是去給我送的嗎?白擔這么一個名聲。”
四爺笑:“我是覺得,還能碰,緣分是挺深的。走近一點,也沒想干嘛,是覺得緣分難得。”
“可別什么時候說錯話了。”林雨桐提醒他,盡管她知道,他說錯話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說完了,不等四爺回答,林雨桐猛地想起一件事,“你知道大哥他們的親媽叫什么嗎?”
四爺知道,她說的大哥不是指槐子,而是印昆他們。這還真把他問住了,“老爺子當年南下,建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南邊的,原配也病逝在南邊,后來才調回的京城。跟韓春霞結的婚。當初辦后事的時候,也沒見合葬。墳這事,大哥也沒叫過我。我還真不知道叫什么,連姓什么都不知道。大哥好像也沒舅家,是沒聯系了還是舅家沒人了?現在想想還真是不清楚。”
林雨桐皺眉:“當年看的照片,都沒有兩口子的合照。應該是老爺子提前摘出來交給大哥二哥了,沒叫咱們看見。”不是一窩出的孩子,提起那些跟原配的過往,畢竟是不自在的。老爺子心思細致,應該是這么回事吧。
四爺搖頭:“不是,那照片估計更早的時候被大姐挑出來收起來了,怕韓春霞進門不自在。”
也有這種可能。
絮絮叨叨的半晚,說了跟沒說一樣。反正四爺還是三不五時的去醫院,不過卻也不是單找印長天說話,跟他一個病房的,也都聊起來了。他應該也確實是在收集資料。
這天方云不知道從哪里借的驢車,給林雨桐拉來一車的水燭。
“先給你攤在院子里曬著。”方云累的直喘氣,“現在摘一茬,到了月還能摘一茬。你先用著……”
“你那呢?”林雨桐看著老大一堆,急忙問道:“別弄的你不夠用。”
“我還有兩車呢。”方云直喘氣,“將家里的被子棉衣都能續一層。還想給安安做一床被子。今年這蒲草長的不錯,去年大旱,這玩意沒長起來,今年這一片長的可真不錯。要不是手快,都輪不。”專門走小道過去搶收的。
蒲絨其實是好東西。林雨桐沒用它做了枕頭,其實原來的枕頭也好,是蕎麥皮的。蒲絨的枕頭有一定的保健作用,她本來想做的,想想還是算了。
跟錢妮一起將這蒲絨收好,然后將錢妮和白元,連帶警衛班的被子都重新續了一遍。林雨桐把所有的舊衣服都找出來,給警衛班的炕做了一個跟炕一樣大小的布套子。沒棉花,蒲絨也不夠,好歹能裝稻草鋪在炕保暖。
剛把這些忙完了,棉花下來了。林雨桐坐在紡車前面,現在是必須得學會紡線的。誰家的女人不會紡線啊?四爺在一邊搓捻子,一邊看林雨桐手腳不協調的擺弄,“一起拿你紡線紡不好,說是常勝給你鬧的,動不動給你撞斷了,如今孩子可沒打攪你……”
“是!”常勝坐在邊,應和了一聲。
林雨桐瞪著這小子一眼,“這看去簡單,可這一點都簡單。這胳膊挺在這里難受著呢。要不你試試?”
“起開!”四爺叫林雨桐起來,還順勢給她揉了揉胳膊,“你也是當娘娘的命,你瞧你干點這些活,可真是愁死人了。幸虧我們爺倆不靠著你紡線織布才能有衣裳穿,要不然非得光屁股跑。”
“是!”常勝頭都沒抬的擺弄他的槍,但是一點也不妨礙他聽好賴話然后跟著虛張聲勢。
林雨桐被這爺倆給噎的,“你們行,你們試試去!”
然后四爺還真行,一手搖著紡車,一周拈著線,該松的時候松該緊的時候緊,不到二十分鐘,看起來兩手配合的不那么別扭了。
嘿!還真是沒天理了。
“你看!”四爺扭頭看林雨桐:“這不難吧。”
說著話該被打死。
可緊跟著林雨桐覺得自己不會是真不成的。因為每個人都有任務的。這又不要出什么大力氣,人家有些人晚不點燈都能紡出二兩來。是錢妮白元還有警衛班的,沒事的時候,都把紡車搬出來,大家在院子里紡線。晚不當值的護士,人家手也沒閑著,不是搓線是紡線,有的人一天抽空能紡八兩出來。可林雨桐抽半天的空也紡不出三兩來。
方云帶著人收到時候,看見炕的兩堆,還夸林雨桐:“沒看出來啊小林,你這不錯啊。”
可她指的是四爺紡的。林雨桐斜了四爺一眼,她說嘛,放在一起,兩口子分什么你我。他堅持不讓,看,現在尷尬了吧。
四爺壞心眼的補充:“那邊是她紡的。”
方云一愣,然后又看林雨桐,“我看你有空坐在紡車跟前……”
但是我真的手慢。
林雨桐低聲問方云:“要記數量嗎?”
“當然要記的。”方云十分不講情面,忍著笑將林雨桐的數量給填去了。記完了才又補充道:“忘了說,咱們還要評先進模范,當然了,對于落后分子也是要通報的。”
林雨桐朝四爺輕哼了一聲,得!你先進了,之前還得了一個獎狀呢。到我這里,得成通報批評的了。安的什么心。“晚你睡書房去!”
看著林雨桐氣哼哼的走了,四爺倒在炕笑。
林雨桐還真跟紡車較勁了,你說要是先進的機器,自己照著說明書也敢操作的,但這較為原始的東西,還是擺弄不明白。以前她還不敢在外面防線,主要是怕丟人,你說人家大小伙子都能弄明白的東西,自己非擺弄不了,這在外面還不把人丟到外面去。可自己不在外面,人家一看自己的成績,還不得以為自己偷懶。可是天地良心,自己真的是在爭游啊。所以,還是在外面吧,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丟人一點沒事,但至少說明咱們態度端正,成績不好是能力問題,跟其他的無關。
錢妮最林雨桐邊,一邊紡線一邊看林雨桐,然后眉頭皺的擰成疙瘩,“要不您干點別的吧,我看您那動作怎么渾身都不得勁呢。您那一份我晚熬一會給紡出來了。”
那也不行!其實這也是一項技能。算是學本事了吧。
而四爺去紡織廠去的更頻繁了,機器運行的怎么樣,看得看看的。結果回來跟林雨桐嘆氣:“沒廠房,你知道這織布線得是濕的,結果呢,這天氣暴曬,得一邊織布機淋水一邊織布。”
“那現在呢?”林雨桐手不停,伴著吱呀吱呀的聲音,“總不能老這么露天吧。”
“廠房不能真建起來,要不然目標太大,一個炸彈下來全完了。”四爺把油燈挑亮一些,“正在開鑿石窯呢。將廠房搬到山腹里去。”
那這工程可不小了。
林雨桐用下巴點了點鍋里,“留著飯呢,趕緊吃一點去。”
四爺應了一聲,邊吃邊看著林雨桐紡線:“看著能進步一點了。今兒看著不是那么別扭了。”
“真的?”林雨桐眼睛一亮,這胳膊都不是自己個的了。這會子一聽夸獎馬得意,“你別小看人,我非把這學會不行。學完了這個,你再給我弄一架織布機來,我自己織布試試。我還不信了,我學不會?”
還是拉倒吧!看你干活那別扭楊……我是給你找不自在呢?還是給我自己找不自在呢?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