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吃點虧,總會有讓他們還回來的一天。這么辦吧,你辦事,我放心。”話一說完,電話撂了。
于曉曼拿著電話,輕輕的放下,這還真跟預想的結果差不多。但即便這位胡司令說的再怎么動聽,自己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的。輕易的妥協協議,是要留下后患的。因此,她的嘴角隱晦的翹了翹,這才將電話放下,回身看向槐子,眼里存了千萬語要說,可是卻不得不抬起手,用槍指著槐子,一副翻臉不認人的架勢:“將卡車連同車里的東西一起給我送回來,要不然,我身后這些兄弟手里拿著的可不是燒火棍。”
槐子看著于曉曼,強撐著才沒扔到手里的槍,他盡量利索的將槍口調轉方向,同樣對準了于曉曼:“這位女長官,請把你的槍口朝下,萬一走火了,可不是玩的!”
于曉曼面半點不為所動,心里卻顫抖著。嘴依舊強硬:“我也是奉命行事。還請你高抬貴手,好叫我回去復命。否則,真起了沖突,兄弟們都是要流血犧牲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女長官這話說的好。”槐子面無表情的接過話頭,“這也是我們要說的。你想要這批貨,這沒什么不可以的。交易嘛!只要付的起價錢,我們賣!如今只看女長官是要錢,還是要兄弟們的命了。”
林雨桐躲在卡車的后面暗暗點頭,四爺將兩套設備都弄過來,原本也沒打算獨吞。做人留一線日后好想見。都是國人,又在合作期,真不能把人逼急了。對方看設備,可以給他們。但是已經捏在手里了,不叫對方出點血,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于曉曼眼里帶了笑,心道一聲奸詐。話說到這份了,即便這個談判的人不是自己,換做任何一個指揮官,也不敢在臨戰的時候說出舍不得錢財,要拿兄弟們的性命搏一搏的話。要不然,臨陣倒戈,后果更嚴重。她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過,聲音卻冷了下來,“少在這里挑撥離間,在戰場,戰友兄弟同命,他們的命是我的命。只是你拿著我們的東西賣給我們,這未免不地道吧。”
“女長官!”槐子的手放松,槍口向下傾斜四十五度,“這批貨當初裝車的時候可說了,是我們的。要不然,你們為什么會運到交界處,更是主動將車開了過來呢。你這倒打一耙的功夫可真是不輸給豬二爺啊!”
豬二爺?
這是說自己是豬八戒吧!
于曉曼不由的想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臉,變丑了嗎?自己變丑了嗎?隨即看到槐子戲謔的眸子。他在逗她!這個認知叫于曉曼的心里升起了名叫甜蜜的泡泡。
聽著周圍的哄笑聲,她馬將槍收了起來。
“這對了嘛。”槐子跟著收了槍,“都是自己人,何必針鋒相對呢。有事好商量,沒有必要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于曉曼卻虎著臉:“既然是自己人,別的不說,先把東西還回來。”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槐子從兜里摸出一張紙來,“這些東西備齊了,這設備原模原樣的給你們送過去。”
于曉曼隔著柵欄伸出手,捏住那張紙,可槐子并沒有放手的意思,兩人的指尖這么碰在了一起,頓時跟觸電似得,好似整個人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女長官,這面的東西,你可認真看仔細了,這是我們的底線。”槐子抓著紙張一動不動,于曉曼知道,他這是在沒話找話,為了也不過是這一刻短暫的淺嘗輒止的接觸。她心里覺得甜蜜,可是鼻子卻沒來由的一酸,眼淚差一點掉下來,“我會好好看的。只要不過分,這買賣,還是能做的。要不然,還是貴方好好想一想,這里面有沒有什么是超出我們底線的……”
“那我可真得好好想想。”槐子這么應著,手在紙張的掩護下,已經蓋在了于曉曼的手指,他一下一下輕輕的敲著,密碼傳輸的只有三個字我想你。m.biqikμ.nět
于曉曼將頭微微抬起,將眼里的淚憋了回去,然后輕輕的點頭,告訴他,她也想他了。
何衛華心里一嘆,這都不用說了,這是一對苦命的鴛鴦。他不知道自己心底是怎樣一種感覺,為他們難過?為他們高興?或者是為自己遺憾。可能還是為了他們難過又高興的成分更多些吧。
他收回視線,卻發現關三看著于曉曼的眼神有些游移不定,他的眼睛微微瞇了瞇,這位是劉副官的鐵桿,如果還有誰堅信劉副官不是工黨的話,那么只能是關三。
再加劉副官之前跟關三討論過于曉曼的身份問題,那么是不是說,關三現在最懷疑的反而是于曉曼。畢竟,事情太巧了。劉副官要查于曉曼,最后反而是劉副官成了工黨了。在堅信劉副官不是工黨的前提下,于曉曼在關三眼里是陷害劉副官的罪魁禍首。照這么推論,關三大概已經清楚了于曉曼的身份,這個人……很危險。
何衛華知道這個時候打攪于曉曼有些殘忍,但這個殘忍的事情,還真自己來做,他皺眉道:“于處長,還是快點吧。兄弟們都等著呢。”
于曉曼手微微一緊,然后深深的看了槐子一眼,才猛地抓住那一頁紙,將手抽了回來。槐子放下空蕩蕩的手,心也跟著空起來了。剛才還好似擁有整個世界,現在心卻空的發疼。兩人的情緒還沒有緩下來,聽后面傳來一聲女人叫聲:“于曉曼才是工黨!于曉曼才是工黨!大家別被騙了!關參謀和劉副官發現了她,如今落的一個一死一叛的下場……”話還沒喊完,她手里的槍瞄準槐子打了過去。
于曉曼幾乎是睚呲欲裂,槐子做出推搡她的動作,她一下子站立不穩,朝一邊倒去,可槐子的肩膀卻了一彈。這一槍,叫兩方都戒備起來,雙方迅速的撤回防御工事內,子彈膛,戰事一觸即發!
這是誰都不想看到的。
于曉曼眼里全是槐子肩膀的鮮紅,她瘋了一樣站起來,什么也不顧的朝那女人打了一槍,正那女人的肩膀,“攪亂軍心,殺了你都是輕的。”她三兩步的竄過去,一把揪住這女人的衣領,另一手將她亂糟糟的頭發扒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梅嬸!曾經做過關參謀的勤務員。我真想知道,什么樣的人才能將勤務員訓練成你這個樣子。”
梅嬸被于曉曼打手腕,此時,她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妄圖止血,但顯然于曉曼沒有讓她好過的意思,又一槍直接打對方的左手腕。她現在不光是怒,還有驚。梅嬸是怎么逃出來的?誰放了她出來?
槐子捂著肩膀,由著林雨桐給他處理傷口,但眼睛卻一刻也眨的看著對面,手里的槍也從來沒有放下過,“怎么辦?她還適合回去嗎?”
四爺皺眉,“看來,關潔的身份,倒也不是咱們設計的。她一定是倭國的間諜組織有某種關系。不一定非得是從屬,或許只是交易也說不定。對方還有隱藏同黨。這次是有意識要激化國工雙方的矛盾。”
槐子點點頭,“我明白。我不會沖動……是……”是擔心而已。話沒說完,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子彈從肉里被拿出來的感覺,實在是不美妙。
于曉曼好似有感應似得,轉過頭,遠遠的跟槐子的視線碰在一起,她的眼圈不由的紅了,然后厲聲道:“都放下槍,我們內部還有倭國的間諜,他們是要挑的我們內斗。放下槍來,別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可是這卻不是一句兩句能叫大家放下戒備的事。
槐子咬牙道:“設備放下,咱們后撤十里。要是有什么問題,我一個人擔著……”
林雨桐看向四爺,四爺點點頭,認同槐子的做法。現階段,邊區的安全什么都重要。跟胡綜南部暫時還是別正面沖突較好。更何況這里面有倭國人的影子。
槐子的這個決定,絕對不是輕描淡寫的小事。光是用那設備原本打算換回來的物資不是一個小數目。這可是未經請示,直接下達的命令。如果說負責,這很可能將他整個人都搭進去。
“從大局,這是最合適的安排。”槐子笑了笑,“從私心……這也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可眼下秦北的運動形勢,估計槐子一會去得被調查了。連自己也對此無能為力,“少不得要受些委屈了。”
槐子無所謂的笑笑,“委屈什么?”我還能為她做什么呢?只有這一點點而已。
于曉曼看著一車車的設備,然后沉著臉轉身,一步一步走到關三面前,用槍抵住他的腦門,“你覺得我是工黨?什么要緊的工黨,能叫人家放棄這么重要的東西?要真是有這么重要的人,他們會放在敵營里來嗎?人家為什么把千辛萬苦得來的東西說放棄放棄了?人家那是知道,知道這里面有倭國人的事。那么,你告訴我,你跟倭國人是什么關系,你要這么急切的幫他們說話?”她咔一聲給槍膛,這是朝關三的腦門開槍啊。
何衛華一把攔住了,“關三是個糊涂的,之前被蒙蔽了。算了!他也算是歪打正著,東西不是輕而易舉的弄回來了嗎?”這個人算要死,也不能這么死在這里。
于曉曼呵呵笑了兩聲,“輕而易舉的把東西要回來了?”她揚了揚手里的紙條,“我于曉曼雖然是個女人,但也知道一字千金的道理。當時我跟那邊可是說好了,人家大方,難道我于曉曼是個而無信的人。你放心,算胡長官不認,我也會想辦法叫重青調撥出這些物資的。”她環顧了全場所有人,“我還告訴你們,我不怕任何人因為這事質疑我是工黨!我于曉曼即便是一介女流,也是出必行,頂天立地的女流。”
這話一出,反倒叫眾人不由的敬畏起來,將這話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正是心地清明的表現。
于曉曼看向關三,然后吩咐,“先將他綁了。”
“憑什么?”關三頓時叫道:“難道我那句話說錯了?算錯了,于處長也無權處置。”
于曉曼指向已經昏死過去的梅嬸:“這個女人,你認識吧?”
關三點頭,心虛了起來,“自然是認識。”
“既然認識,那你告訴我,最后一次見到這個女人是什么時候,你又是在什么情況下見到她?”于曉曼看著關三頓時慘白的面色,冷笑道,“怎么?不敢說了?”她的聲音高起來,“你不敢說,我替你說!你最后一次見到他,是跟我一起奉了劉副官的命令,去逮捕這個倭國間諜的。這個女人是被你關起來的。關在哪里,看守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你一手拿牌的。這么一個羈押起來的要犯,你不想著她是怎么跑出來的,卻跟著她一起鬧。你知道不知道,在剛才,只因為你的幾句話,很可能叫雙方兵戎相見。咱們這些兄弟,在亂世討個活路多難啊,別沒死在倭國人的手里,先被你的愚蠢給害死了。現在,我說我懷疑跟倭國的間諜有關系,你還有什么話說嗎?明知道她的身份為什么要附和她?明明是你安排的人手,她為什么逃出來了?不僅逃出來了,還是在關起來之后不久馬逃出來了。不僅馬逃出來了,還有專人將她送到了這里。別忘了,咱們可是坐車來的。她憑著兩條腿跟車賽跑嗎?動動你的腦子!要不是工黨不愿意因為倭人的挑撥跟咱們起沖突,咱們今兒有一半的兄弟得折在這里。所以,我說要補償工黨!不為別的,難道這些僥幸留下一條命的兄弟還不值這個價?”
“好!”不知道誰叫了一聲。緊跟著,戰壕里,防御工事里的大頭兵,一個個的拍起了手,大聲叫著好。
偵察兵將經過匯報了回來,槐子笑了笑,心道一聲無事好!
林雨桐將藥給他端過去,“趕緊喝吧。我也不能在這里多呆,離家的時間長了,我們估計得趕緊往回趕了。你這里……我還是給你把丸藥準備,貼身放在身。要是萬一要隔離審查,你這用藥是個大問題。別忘了按時吃藥,要不然這傷怕是要留下后遺癥的。要想以后還拿得起槍,別大意。”
“忘不了。”槐子回答的有些漫不經心,說完了,可能才覺得他自己的態度有些敷衍,忙道:“你哥我才幾歲大自己掏生活了,十歲大的時候開始養家了。什么委屈沒受過,什么苦沒吃過。不至于那么不濟事。那個時候,是為了額娘,為了杏子楊子,那都是親人。這一回,為了我自己的老婆,我心甘情愿。”
林雨桐沒辦法體會這委屈帶著甜蜜的滋味,只知道等她跟四爺要走的時候,槐子確實被撤職,并且隔離審查了。
槐子也委屈是受定了。于曉曼的身份根本不能解釋。ъiqiku.
四爺拍了拍的馬,“先趕回去,回去我想想辦法。在對這件事的處理,不管站在哪個角度,槐子的處置都是恰當的。他并沒有什么過錯。只要沒錯,總能還他一個公道。”
心里都是槐子的事,兩人跟結巴等人回到安的時候,正月都已經結束了。這一走是一個月。誰也沒想到會耽擱了這么長時間。
林雨桐騎著馬一路往家里去,遠遠的,看見自家的窯洞頂站著個小小的身影。他站在窯洞頂的青石板,惦著腳尖,往路的盡頭看。好似是看到他們回來了,那小小的身影揮了揮手,然后從青石板往下一跳,林雨桐驚呼一聲,下意識的叫了一聲小心。可是太遠了,孩子根本聽不見。看著孩子穩穩的落地,這心還沒放下,見小身影撒丫子順著斜坡跑了下來,這要摔一跤可怎么得了?
到跟前了,林雨桐跳下馬,一把將孩子的小身子摟在懷里摩挲,才叫了一聲:“常勝!”
常勝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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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這兩天有事,請假條很多人沒看見,抱歉昨天停了一天。后面會補,也會盡量多的加更。抱歉!.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