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84
這天,林雨桐正在病房給傷員檢查,那廣播這么在耳邊響了起來。vodtw.co時,整個世界都好像靜止了,只有廣播那不甚清楚的聲音,傳了過來。緊跟著,這個世界在一瞬間似乎活了起來一樣,病房里的病人從床蹦了起來,跟在身后的護士尖叫著,抱著林雨桐跳著笑著,沒兩聲又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林雨桐沒有勸導,哭也是情緒的宣泄。她不由自主的走了出來,醫院的廣場站滿了歡呼的人群。安老爺子的年紀已經不小了,這兩年手腳已經不是很利索了。如今卻光著腳,手里舉著鞋子,嘴里不知道在念叨著什么。方云一個人靠在樹,似哭似笑,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林雨桐不管別人的感受,她只知道,她即便早知道結果,還是心緒難平。她身的力氣好似在這一刻全都抽干了。腳步輕飄飄的往家里走。今天,不管是做什么的,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有太多的情緒在這一刻需要釋放。還沒到家門口,耳除了人群的歡呼聲,還有鑼鼓聲夾著鞭炮聲,似遠似近的傳過來。還沒找到是哪里敲鑼,聽見常勝的聲音,“媽,快過來……”
林雨桐尋著聲音去看,見常勝正站在窯洞頂,朝林雨桐招手。四爺的雙手搭在常勝的肩膀,朝這林雨桐笑。
她跑了過去,也了窯洞頂。見這爺倆看的方向塵土飛揚,在塵土彌漫的間歇,可以看見白色的衣服,還有紅色的彩帶,再加順風飄來的鼓聲,“那是腰鼓……”ъiqiku.
成千的人瞧起了腰鼓,萬的人跟著鼓點扭起了秧歌,這樣的聲勢,叫人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這次林雨桐沒豬可殺了,倒是方云把家里的兩頭豬叫人都給殺了,在家里親自置辦起了酒菜。結巴請了四爺過去,還有好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喝酒喝到大半夜。
四爺難得的醉一回,第二天起來只嚷著頭疼,“這酒還是不行,太烈了!”
興奮的日子過了好幾天,一切才對恢復正常秩序。說是正常,其實還是有點不正常的。學校的學生,醫院的護士,很多都已經打算著,什么時候能回家去看看。
開會的時候,根本不用林雨桐說什么,方云先說話了,“大家都別僥幸,咱們是不想打了,誰也不想打了,可是也得看姜對咱們的態度……”
這話一出,仿佛一盆冷水直接給潑了下來。這些年,說是聯合抗倭,可是蜜月期相當的短暫,對立從來沒有消失過。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隨后,這工作該怎么做還是怎么做,之前浮躁的氣氛,轉眼沒有了。
可這平靜的日子也沒過幾天,又有消息傳來。往遼東開拔的大軍馬要出發了,像是醫務工作者,是要大批量抽調的。這次安來堅決要走,安老爺子也攔不住,他跟林雨桐抱怨,“你說,她現在的年紀可也不小了,這一輩子不能總這么拖著吧。”
這話叫林雨桐怎么說?她笑了笑,“總能遇合適的。”
安老爺子一聽這意思,知道槐子那邊沒有什么變故,馬轉移話題,再也不提這一茬。
等林雨桐回來,在門口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杏子。
“大姐!”杏子搓著衣角,整個人看起來都蒼老了起來,二十多歲的人,說是三十五六都有人信。看來,這兩年的日子是過的不怎么順心。
林雨桐沒有請她進去,只遠遠的站著,問道:“有事?”
“我……”杏子看了林雨桐一眼,又低下頭,“我是來辭行的,大姐。從哪里摔倒,從哪里爬起來,當初沒回遼東,現在我會跟著回去。而且,我也放心不下我那丫頭。”他看了一眼在院子里趴在桌子看住的常勝一眼,“我那丫頭,常勝小一點,如今也到了念書的年紀了。也不知道過的好不好。總得回去瞧瞧。”
“那你去吧。”林雨桐也不問她是怎么爭取的,反正是前線的部隊,想要爭取倒也不算是多難。尤其是她能做飯還懂點醫護知識。不過杏子也真是能,只要有機會,她是一準能抓住的。
杏子見林雨桐要走,忙道:“大哥和楊子……聽說都回來過?”
林雨桐嗯了一聲,“他們去哪了,都是軍事機密,我也不知道。你去遼東的事情,我要是見到他們會告訴一聲的。你放心……”說完,再不停留,直接進了院子。
杏子在門口站了半天,最后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裹塞到警衛的手里,轉身走了。
林雨桐打開包裹,里面是兩雙小男孩穿的鞋,應該是抽空給常勝做的。
“有點小。”常勝小心的看著林雨桐的臉色,低聲道。
林雨桐笑了笑,“別這么小心。想問什么問。”
常勝擠在林雨桐身邊,拿著那鞋翻來覆去的看,“咱們老家還有什么人?”
“還有你姥爺姥姥,不知道現在還活著沒?”林雨桐失笑,“不過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用太在意。”
“那我爸那邊呢?”常勝又問了一聲。
“這還真把我問住了。”林雨桐拍了他一下,“你爸都好些年不跟老家聯系了,我哪能知道呢?你爺你奶都不在世了,剩下的也沒什么要緊的人物。不用記著。”
不過孩子的話也叫林雨桐的心跟著飄搖了起來,如今的京城,只怕糧食都成問題吧。
不過這些問題,全都不是政府關注的重點。如今正大肆的抓捕漢奸呢。
當然了,在林雨桐看來,這跟自己和四爺,是沒什么關系的。
可偏偏的,沒過多久,廖凱來了,還是正事。
“鄭東你們認識嗎?”他開門見山的問道。
鄭東?林雨桐和四爺對視一眼,這個人還真認識。當初他是警察署的署長,后來又做了機械廠的廠長,跟自家確實有些交集。這個人很識時務,甚至還暗地里幫過自家幾次。
四爺皺眉:“是不是他被當局當成漢奸了?”
廖凱點頭,“沒錯。他覺得情況不妙,不知道怎么的,摸到了咱們的聯絡處。說是他對咱們是有功的,也愿意配合咱們的工作。京城的同志不知道這里面的真假,傳回消息來。根據這個人的履歷,他跟你們倒是交集最多。我這才找你們了解情況。”
這叫人沒法說了。畢竟離開這么長時間了,是好是歹,有沒有跟倭國人有什么牽扯,誰也不知道。叫四爺和自己給這個人打包票,這確實有點難。
四爺卻疑惑,“按說不會。鄭東跟喬漢東兩人交情不錯,甚至不光是交情不錯,他們兩人還有些利益牽扯。把橋東當成漢奸,那這喬漢東……”
廖凱搖頭:“這咱們不是很清楚了。不過,這個人確實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不光找到了咱們的辦事處,而且,想辦法聯系了于曉曼。”
啊?
是啊!于曉曼曾在他手下干過。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于曉曼如今的地位,說句話確實是能庇佑他。
林雨桐明白廖凱的意思了,“你是擔心鄭東知道我們跟于曉曼的關系?”
廖凱點點頭:“這個人可不是一般的精明。萬一他被抓起來,為了自保說出點什么出來,于曉曼危險了。”
四爺冷笑:“這個人啊……他不是過不去眼下這個坎,他是怕這個坎過去還有坎。放心,他這是向咱們是示好呢。如今這清理漢奸,雷聲大雨點小,大漢奸是先抓了后關了,會殺的少。而那些跟著混的不溜的,把錢財舍了,大部分都跑出國了。真殺的也是小漢奸們。像是鄭東這樣,只要拿錢,沒人會要他的命。其實是逼著他掏錢買命呢。不過如此一來,鄭東怕是對對方不報希望了。找咱們,也是留一條退路的意思。這個人能用,但也得防著用。這是我的建議。當然了,如果能將于曉曼盡快的撤回來,那咱們的風險更小了。”
廖凱也不知道聽懂了幾層意思,沒有表態又急匆匆而去了。
林雨桐有些憂心:“于曉曼能順利的撤出來?”
難!至少現在有點難。
隨后的日子,每天都有宣傳冊子下來,一方面積極談判,一方面積極備戰。
天氣慢慢冷了的時候,雙十協定簽訂了。這消息傳回來第三天,四爺從結巴那里得到消息,姜密令剿匪。
也是說前腳簽字,后腳下令開戰。
戰火在這樣突如其來又毫不意外的來了。其實這段時間,是林雨桐過的最輕松的一段時間。沒有新的傷員,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進手術室了。可這戰端一開,再也沒有清閑的日子了。
不過也有好事,如解放區擴大,叫秦北的藥材得到了補充,有了藥材,藥廠的生產又了一個臺階。
地里的莊稼都收回來了,林雨桐坐在屋里,一手拿著玉米芯子,一手拿著玉米棒子,相互的搓著,才能將玉米粒給脫下來。這玩意搓的時間長了,手掌火辣辣的疼。四爺在一邊畫圖紙,“我看弄個手動的脫粒機也不難吧。”
那這可太好了。如今沒有他不涉獵的。尤其是機械,沒事總是嘗試個不停。
兩人都挺忙,入了夜,剛要關窯洞的門,結果鐘山在外面匯報道:“廖科長來了。”
廖凱又來了?
四爺將手里的筆放下,請了廖凱進來。一進屋子,廖凱往灶前一坐,朝林雨桐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任務。”
常勝都已經睡下了,在里面聽見了,披著衣服跑出來,“又要走嗎?”
林雨桐將他裹嚴實,“睡覺去,沒你的事。”
常勝巴巴的看著林雨桐,又轉臉去看廖凱:“廖叔,我爸媽要走嗎?”
廖凱伸手摸了摸常勝的頭,“這次不是偷摸著去,是公開身份,算是代表團的成員。沒有什么危險。跟著代表團去,還會跟著代表團回來的。”
姜下了密令,兩方局部是有摩擦與沖突,但還沒有到大規模作戰的程度,談判還在進一步深入,為了和平的這出戲,還得演下去。
只是廖凱過來,只怕是私下有任務要交代。
常勝一聽沒什么危險,身子一下子松了,“那你們說話,我出去給你們站崗去。”
“外面有人站崗,你睡覺去。”林雨桐帶他進了里間,塞到被窩才出來。
等林雨桐從里面出來,聽廖凱道:“這次主要是想請林大夫以醫生的身份,跟您一起拜訪一下一些民主人士……”
林雨桐馬了然,是爭取更多的同情和支持。而自己這個醫生的身份,是一個敲門磚。很多了年紀的人,身體都有這樣那樣的病痛,即便自己沒有,家人朋友難道也沒有。
廖凱笑:“如今林閻王可是名聲在外,一個高明的大夫,相信很多人都不會拒絕。另外,兩位在京城可是有不少故人的。如那位宋懷民宋校長,這些人都是可以爭取的。那可是古都啊!要是毀于戰火,大家都是罪人。”
四爺笑笑,“我們只是短時間的停留,更多的工作,還是得其他人去完成。但該拜訪到的人我們都會去試試。”
于是,兩人又一次撇下孩子,跟著代表團飛往京城。
這次坐的是飛機,整個代表團也才二十來個人。這還連帶著警衛呢。為了方便,林雨桐和四爺帶了白元,結巴又把銅錘給調了回來,叫他跟著兩人。銅錘可信不說了,關鍵是都是京城人,活動起來很方便。
這個時代的飛機,林雨桐還是第一次坐,說實話,有點提心吊膽。她記得那位戴老板是坐飛機失事的。可見這個時代的飛機,那真是不怎么把穩。更別提舒適度了。
半天的飛機坐下來,感覺跑了半點還累。
等飛機降落了,機場有不少人,除了站崗的軍人,還有前來迎接的社會各界。當然了,這個社會各界是不是真的社會各界,很難說了。里面應該是混了大部分的特務還有特務的家眷吧。
林雨桐一身棉旗袍,穿著大紅的呢子大衣,帶著禮帽,挎著四爺的胳膊,緩緩的從梯下來。不停的有閃光燈閃爍著,四爺將帽檐壓的很低,并沒有露臉的意思。林雨桐也將圍巾往拉了拉,遮擋住半張臉來。
然后不停的跟來歡迎的人握手,之后才了汽車,被送到了一處不小的宅子里。這宅子一看是過去的官邸,收拾的很齊整,但自由度卻不怎么高。
帶團的是為姓楊的老同志,他很謹慎,找人說話一般都在院子里,從來不跟大家在屋里談話。這次還沒安排房間,先找了林雨桐和四爺,“廖凱之前跟我說過了,你們的活動是自由的。出去回來記得跟我說一聲,其他的事情我不過問了。咱們過來,是表達一下咱們這一方的態度。對于和平,咱們是歡迎的。對于內戰,咱們是反對的。不光得咱們自己知道這個主張,還得叫更多的人知道這個主張。只要遵循這一條,行了。”
林雨桐笑了笑,這是在爭取社會輿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