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10
林雨桐這話一出,饒是蘇培盛這種天天被刷新對她認識的人,臉也不由的愕然。
這話雖然是沒錯的。但是從皇后嘴里說出來,未免太粗鄙了一些。
再說了,那年貴妃怎么著也是萬歲爺寵了十年的人,還生養了幾個孩子,雖然活著的一個,但那也是情分。如今當著萬歲爺的面,這位說話是半點余地也不留。
他小心的朝萬歲爺的臉看去,見萬歲爺只在一邊笑,完了還伸出手拽著皇后的袖子,“你這脾氣……”十分寵溺的樣子。
蘇培盛垂下眼瞼,心里嘆了一聲,要么說這人不到最后,這一輩子是好是歹,是榮是寵,都說不準的很。年氏娘家還有個得力的哥哥,人家還人家,還有個兒子在那戳著呢。估計她要想過會失寵的那一天,但獨獨沒想到這個得寵的會是人到年的皇后。這輸的,哪說理去?
他低著頭,慢慢的退下去。得去吩咐下面的人,以后翊坤宮那里,不用盯著了。用不著浪費自己的精力。
林雨桐朝蘇培盛出去的方向努努嘴,“這老東西……”都成精了。
四爺笑,只桐桐剛才的那一番舉動,剩下的日子夠年氏受的了。
年氏當天晚覺得哪哪都不順心。她不是裝病,她是真病了。月子沒坐好,大夏天的真是遭罪。受不得一點熱,稍微熱一點渾身都冒虛汗。可開了窗心說透透風能涼快點,可誰知道竟是不敢見一點風吹,否則頭疼。可受不得熱,又吹不得風,試著用冰吧,可這冰到底陰寒,一點點的涼氣滲出來,骨頭凍的疼,偏身的熱意消不了。之前不敢叫太醫,誰也不知道哥哥那邊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每天用溫水泡澡,一個時辰泡一會,才能稍微好過一些。偏生心里不得一點清閑,還得記掛遠在邊疆的哥哥。那邊叫人抓緊時間給哥哥送消息,這邊叫人在外面找了大夫尋了丸藥吃著呢。今兒哥哥的信送到了,信信誓旦旦的叫自己放心,絕對不會出事。只要叫自己照看好福慧好。又有年家的人想辦法往宮里送了消息,說哥哥的折子今兒已經加急遞到御前了。她是掐好了時間去叫人傳的太醫。想著太醫來了,萬歲爺怎么也該到了。這些日子萬歲爺對這邊是不聞不問,要不是時不時的還會打發人看看福慧,她都真以為萬歲爺忘了她這個人。
早早的泡了澡,選了衣裳,整理里妝容,對著鏡子覺得無懈可擊了。這才由嬤嬤攙扶著靠在榻等著。
可這一等是大半個時辰,不見太醫也不見萬歲爺。
方嬤嬤在一邊安慰,“許是朝有大事,萬歲爺耽擱了。”
年氏抿嘴不說話,沉默了半天才道:“扶我去床吧。”以女人的直覺,她知道,今兒萬歲爺八成是來不了了。
方嬤嬤幾不可見的嘆了一聲,剛伸出手扶起年氏,猛地一道閃電,亮光從窗戶這么突然的透了過來,乍然的光亮叫人有一瞬的不適應,年氏甚至抬起手遮了一下眼睛。
“都傻愣著干什么?”方嬤嬤一邊扶著年氏往床去,一邊安排伺候的丫頭,“趕緊的,將門窗都關……”今兒雨大,潮氣滲進來主子才是受罪。
雷聲轟隆隆的從天邊滾滾而來,遮住了方嬤嬤的聲音。
門剛吱呀關,又被咯吱一聲推開了。蓮桂從外面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方嬤嬤急忙給他使眼色,最卻問道:“太醫呢?趕這雨,只怕得耽擱些時候……”
哪里是耽擱?壓根人沒來。
蓮桂話在嘴里一轉,趕緊道:“今兒這雨邪性的很,聽說宮外有些地方都已經下了好一會兒了。”
東邊日出西邊雨,夏天的天氣這一點也不怪。
年氏沒有起疑,萬歲爺沒來,太醫哪里敢不來?她見蓮桂渾身都濕了,道“也不在這一時半會的。你先去換了衣服再說。”
蓮桂連聲應著,馬從里面退了出去。在外面的廊下占了一盞茶的時間,方嬤嬤才安頓好年氏找機會從里面出來。
出來一看蓮桂身的還是濕衣服,知道只怕事有不好,“怎么了?”
“太醫進宮了,可半路被永壽宮請去了。”蓮桂的聲音低下來,“如今這雨勢,只怕咱們……”連出都出不去。
永壽宮?
“熹妃……娘娘。”方嬤嬤皺眉,“咱們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兒怎么沖著咱們來了?”
那誰知道呢?
熹妃那人瞧著老實,可要是老實四阿哥弘歷也不會又如今這成色。
蓮桂見方嬤嬤好似也沒有了主意一樣,試探著道:“要不然,打發人去永壽宮外等著。”看完那邊,總能過來一趟吧。
這只能這樣了,方嬤嬤低聲道:“叫下面的人嘴緊著點,別傳到娘娘耳朵里。”
這個自然。
要是叫人娘娘知道這么被人一腳給踩在臉,這口氣如何咽的下。
正要走,方嬤嬤眼神一閃,“要是不行,再去太醫院,只說……”她朝福慧的院子方向指了指,“是咱們阿哥爺身子不適……”不信誰還敢再出這下作手段。“來了之后再說,只說順道給娘娘瞧瞧……這事還是不能叫娘娘知道。”
這倒也是個辦法。
永壽宮里,太醫在偏殿坐著,正在斟酌方子。其實這方子有什么可斟酌的,有點火而已,一天一碗綠豆湯,什么毛病都沒有了。但是想了想,他還是提筆寫下黃連。那邊還有個阿哥爺等著看方子呢。
弘歷此時已經換下了淋濕的衣物,這才坐在榻邊,“額娘,如今可好些了?”
鈕鈷祿氏叫人遞了姜茶過去,“坐吧,額娘沒事。”
弘歷又看了看鈕鈷祿氏的臉色,見臉色也好,精神也不錯,稍微放下點心來,“明兒兒臣跟皇阿瑪說一聲,專門給您派個太醫來。”
如今這賞太醫成了最叫人羨慕的恩典。
先是太后,太后那里有兩個太醫當值,晝夜輪班在太醫院轉等天候宣召。沒有宣召早晚各一次為太后請平安脈。幾位老太妃最起碼一人一位。這些老太妃的病案,每天油太醫院按時送到這些太妃的兒子們手,精心的不得了。
緊跟著是直郡王和理親王,兩位老王爺府如今住著太醫呢。每天這病案爹呈到御前,皇是要看的。
再來是十三爺。十三爺一個人占了三個太醫,一個守在十三爺府,一個在班房,一個年紀輕點能跟在十三爺身邊到處跑的。幾乎是貼身帶著大夫。要說恩寵,那絕對算的是第一人。當然了,這個誰也沒辦法說什么酸話,誰不知道十三爺忙,忙的幾乎是腳不沾地。為此前天萬歲爺還親自給十三爺制定了一張日程表。要求十三爺必須嚴格執行,什么時間睡覺,什么時間起床,什么時間吃飯,什么時間鍛煉,都有時間規定。甚至還打發了太監專門盯著這事。
要說羨慕,這誰不羨慕。皇阿瑪的兄弟多了,哪個兄弟得了這樣的恩典了?
是他們兄弟幾個,皇阿瑪也是安排了太醫的。幾個皇子阿哥連同幾個皇叔,共用兩個太醫。隨叫隨到,倒也還方便。
要說皇阿瑪最近,那是對誰看起來都寬和。可是對后宮,說實在的,那是冷漠的很。在孝期不臨幸后宮,這誰也不能說什么。但至少見見妃嬪,這不算過分吧。算沒時間見,但隔三差五的,給個恩典總行吧。不拘是賞一盆花,一片紙呢,是個意思行。可皇阿瑪偏不,好像所有的耐心和心思全都在皇后身。
跟皇后在一起,說的大部分又都是正事。
如此,未免太累了一些。
自己跟著學,也學的累的很。
熹妃聽兒子這么說了,臉先露出三分笑意來,這輩子她沒指望過皇如何好的待她,女人有兒子,可靠男人可靠多了。別看皇如今對皇后好,可皇后呢?問問她,是愿意要男人還是愿意要兒子。
“可別為了額娘求你皇阿瑪。”熹妃收了兩分笑意,“跟皇后起來,額娘跟你皇阿瑪,情分到底是少了幾分。多敬著些皇后,多想著些皇后,這日久見人心。這一點,你學學你阿瑪。”不是那份隱忍,走到最后的不一定是他。ъiqiku.
弘歷受教的點點頭,不是親媽是不敢跟他說這個的。
熹妃見兒子肯定,眼里又多了幾分得意,“你當額娘今兒請太醫是為了什么?”說著,低聲將年氏請太醫的事說了,“年氏是不用了……”這女人這些年是被寵的忘了自己是誰了,情情愛愛的跟萬歲爺談,一個心里有江山男人,女人在他眼里算個什么?可惜,她是看不透。“額娘這不是痛打落水狗,這是做給皇后看的。”
能同仇敵愾的,是自己人。女人的友誼是這么簡單。
她得叫皇后知道,自己是跟她站在同一陣線的。
弘歷一聽大概明白了,這是皇阿瑪后宮的事,是女人的事。自己這個做兒子別說不能摻和,是聽也不該聽的。
又說了一會子話,起身去看了太醫給開的方子。見都是下火的藥,他什么都沒說點了頭,由著太醫抓藥熬藥了。
出來的時候見翊坤宮的太監在外面探頭探腦,心里不免有些憐惜。年貴妃……也是紅顏薄命。
晚一陣大雨,倒是叫人一夜好眠。
林雨桐是早起來才知道鈕鈷祿氏和年氏的事的,她一邊漱口一邊聽紫竹說:“……都過了子時了,熹妃娘娘才好點。正好福慧阿哥有些不適,太醫又跟著過去了……”
“福慧沒事吧?”林雨桐吐了口里的漱口水,心里知道八成是打著孩子的招牌給年氏請太醫,但還是問了一聲。
“沒聽說不好。”紫竹遞了毛巾過去,低聲道。
沒聽說不好是好了。
林雨桐嗯了一聲,繼續梳洗。對于年羹堯,四爺已經打算開始著手處理了。年氏不過是個小問題。在年羹堯沒倒下之前,還真暫時不能處理。不過只看鈕鈷祿氏知道了,年氏這些年恃寵而驕,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如今,當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年氏在宮里的日子好過不到哪里去。
而對于怎么處置年羹堯,四爺昨晚沒說,一時之間她還真不知道四爺會怎么辦。
但這不是她關心的事,將自己收拾好,起身去了廚房,“萬歲爺下朝以后來報一聲。”得做飯了。
等早飯好了,林雨桐正想打發張起麟去請。結果四爺打發了蘇培盛過來拿飯,林雨桐這才知道,四爺叫了十四進宮了。
叫十四進來?
做什么?
難道為了年羹堯?
“年羹堯?”十四往嘴里塞象眼包子的手不由的一僵,“年羹堯怎么了?”不是您潛邸的奴才嗎?
四爺湯碗端起來三兩口喝了,“你可別跟朕說西北那邊你的人你半點也指揮不動。”
十四被這話嚇的直咳嗽,“臣弟不敢。”哪里有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四爺擺擺手,“行了!朕不是要追究你什么,也沒有對那些人秋后算賬的意思。”他說著用手里的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碟子,“朕現在說的是正事。”
正事?
對!這事肯定是正事。
但聽著怎么是有點懵呢。
您收拾年羹堯那是您的事,跟我說不著啊。
我是誰啊?我是您的政敵啊對不對!您這是玩的哪一出?老八老九都被你玩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您別在這里跟我玩心眼,這會回來我不是說了嗎?我腿腳不利索,不得馬拉不得弓,我打算在京城這地界自我圈禁了。
都這樣了,您來試探我干嘛?
十四撓撓頭,“臣弟……”
四爺直接打斷他的推辭,“事辦成了晉你為親王。”
“咕咚!”十四一口口水連同要推辭的話一起直接給咽下去了,抬手用袖子一抹嘴,站起來告退,“您請好吧。”
四爺看著十四出了門,這才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將早飯都吃完了。
如今的十四不是二十來歲的十四,那時候十四年輕,滿身的棱角和銳氣。如今十四都三十六七的人了,掌軍多年也早歷練出來了。
十四從宮里出來,哪里也沒去直接回府了。
福晉完顏氏正在家里等著呢。
“跟皇說了嗎?”完顏氏拿了帕子去給十四擦汗,忙不得的問道
“說什么?”十四心里還想著皇交代的事,伸手從福晉手里奪了帕子自己抹了一把臉坐到一邊琢磨去了。
這人!
完顏氏將帕子一把扔到臉盆里,力量太大,水濺的到處都是。一滴水正好巧不巧的落在十四的鼻子。
十四伸手一抹,“你這娘們……”
自己剛回來那兩天,福晉那是溫柔又體貼,要不是這張臉沒變,他都幾乎以為是換了個人。這才幾天,原形畢露了吧。筆趣庫
完顏氏還氣呢。
領兵打仗的大將軍王,多威風啊。一去是好幾年,自己在這府里跟守活寡一樣。男人回來了,不溫柔點行嗎?不溫柔點你不得找你那些后院的小妖精和帶回來的小妖精們去?自己的男人,自己憑什么得委屈自己?
可這一用,她心里冷笑。這三十多歲的男人是跟二十歲的時候沒法。只能說湊活能用。僅此而已。
兩晚不來勁那點耐心可不熬干了。
再加人家都進宮給自家的孩子求差事去了,自家這位爺,整個兒的在家呆著孵蛋呢。幾個兒子游手好閑的滿京城里瞎溜達了,你這當阿瑪的怎么也不替孩子們想想。皇位坐的還是您的親哥,說句不好聽的,趁著太后還活著呢,那面子還好使的時候趕緊用了吧。
好說歹說好幾天,是毛在家里死活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