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22

四爺手里拿著一厚沓東西，不時的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

這東西是弘旺送來的。前因后果,弘歷和弘晝都分別說過了。他是怎么也沒想到去江南的那三個直接從李煦身下手了。

李煦是誰？

李煦在江南整整三十年。三十年,官場來了走，走了來,唯有他跟曹寅是鐵打的，基本沒動過地方。這兩人跟先帝是什么關系呢？江南富庶，先帝想要了解江南的情況,用的是他們。他們是有密折奏報權的。奏報的內容無所不包，大到江南官員的執政情況，小到天氣菜價米價,是先帝放在江南的眼睛。

要論起對先帝的忠心，李煦曹寅沒有什么可指摘的。三十年來江南沒出大亂子,證明對先帝說的話至少又九成都是真話。而先帝對二人也是盡力維護,欠銀多了，先帝給兜著，一邊暗地里叫兩人還錢,但面對朝臣，還想辦法替兩人周旋。曹寅死了，死在先帝前，如今是人死賬消。后人又不濟事,要是姻親故舊都倒下了，也是說敗敗了。

而李煦沒死,沒死得受著。

他其實真沒想這么快動李煦的,這家伙的肚子里,裝著三十年江南官場的黑料子，一旦動了，翻騰出來的東西恐怕一般人都接不住。一牽扯一大串，枝枝蔓蔓的，人多了去了。人多案子多，事情多帳難算。后續的處理是個大麻煩。不用想都知道，一旦翻賬可翻出來的都是先帝朝的舊賬。那時候的舊賬里，有多少事是自家這些兄弟沒插手的？

牽一發而動全身，說的是這個。

可如今這些愣頭青哪里都不碰，竟然真的去碰這個硬茬了。

其實李煦的問題根本不用查，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不動總有不動的理由的。

現在怎么辦呢？

“先抓人吧。”材料整了這么一大串，光是有名有姓的官員好幾十個。辦吧！

四爺叫人擬旨，想了想還是算了，親手寫了圣旨，吩咐蘇培盛，“叫李衛進宮一趟。”

李衛來的時候四爺和林雨桐正在吃飯，四爺沒叫避嫌的見了。

這也是林雨桐第一次見李衛，李衛可不是電視演的那么斯俊秀，相反，此人人高馬大，瞧著身高都有一米九的樣子，臉還帶著麻子。不過這位確實沒有什么顯赫的家世，但也不是什么四爺的身邊的奴才，他家的家境稍微富足一些，官也是捐來的。不知道怎么鉆營的，捐的官最開始都在兵部混了個員外郎，沒兩年又出任戶部郎。那時候先帝還在位，四爺監理戶部事務。但一個皇子王爺，一個小小的郎，八竿子打不著的。后來收繳欠銀，同為監理戶部的八爺私下里吩咐，可以一千兩銀子收取十兩的平庫銀。當然了，美其名曰是平庫銀，還不是給下面辦事的這些人找的外快嘛。李衛當時什么都沒說，只是寫了個大牌子，書奉八王爺命收取平庫銀，沒羅列怎么收取，但根本不用羅列，這一行字的威力是無窮的，剛貼出去被人報到八爺那里，八爺只得擺擺手作罷。碰這么個不按規矩出牌的混不吝，你認真你輸了。他是沒認真，可四爺認真了。私底下見了李衛，這位多機靈啊，馬順桿爬。奴才奴才的開始自稱了，一點也沒把他當外人。從此，四爺在戶部跟多長了一雙眼睛似得，誰都別想鬧鬼。

說起這個李衛，四爺說，這人未必得一定要有多少化，一要心正，二要會辦事。這兩者兼得，想不成事都難。

四爺臺之后，李衛被安排在了直隸做了驛傳道。驛傳道是個什么官呢？跟河道、糧道有些類似，往常，這個驛傳道都是由當地的其他官員兼任的，可見其根本沒想的那么重要。可這么一個位置，四爺偏偏放了這個一個信得過的親信，再結合四爺新登基的情況，不難猜出為了什么。驛傳道是做什么呢？是走驛站的來往書信和奏折。李衛當這個官應該是隱在暗處替四爺看著京城的動向。一旦有異動，這驛站不可能沒有動靜。

等自家的四爺來了以后，一直沒用這個人。每每收到折子，四爺還跟林雨桐總是念叨這個人，按照記憶里的東西，四爺對這個人還是很喜歡的。

因此這邊李衛一行禮，林雨桐叫張起麟去將人扶起來，“還沒吃飯吧，坐下用點。”

四爺說叫人人家進宮那人家肯定是不敢耽擱的，哪里管人家吃飯了沒。

“怪我。”四爺指了指邊的椅子，“坐下用一些。”

蘇培盛趕緊給盛米飯。

李衛饒是膽大，這會子也驚悚的很。這跟到莊戶人家似得，女主人來一句，“大兄弟吃了沒？吃點吧！正熱乎呢。”

可這說話的不是村婦，是皇后娘娘。怎能不叫人覺得驚悚。

手忙腳亂的謝了恩，等坐下了一瞧桌四菜一湯，這也忒簡樸了。今兒回去將自家的菜色改了，也別幾葷幾素了兩菜一湯得了。這么想著，沒那么局促了。該吃吃該喝喝，半點也不矯情。米飯扒拉的呼呼的，四爺時不時的給夾個菜。這位連著吃了五碗才罷手。

這個實誠勁，真是沒拿自己當外人。

吃完飯，四爺指了指一邊，兩人過去坐了。

四爺才說：“你是真膽大？”

李衛憨憨的笑：“奴才不知道該怕啥？在主子面前奴才坦坦蕩蕩的，沒有什么是不敢叫主子知道的。奴才有什么好怕的？”

林雨桐在一邊倒是失笑。這可不是個憨人。憨人說不出這么些看似粗鄙但卻細致的表忠心的話的。

四爺點了點李衛，也不說破，每天少不得聽表忠心的話，連十三都不能免俗，更可況是旁人。人之常情罷了。不在這事糾纏，四爺說了叫李衛的來意，東西給他看了之后又交代道：“事得辦了，但江南不能亂。這點一定切記。”

李衛摸了摸鼻子，“主子說怎么辦怎么辦？奴才一定給您辦利索了。”說著利索的將卷宗的副卷直接卷吧卷吧往袖筒里一塞，半句多余的話都沒有，一口應下了。

人走了，林雨桐才回過神來，“一個小小的驛傳道，身的氣魄倒是那些一品大員的都要足。”

“氣魄不氣魄的心不說。”四爺揉了揉眉心，“這事牽扯的太大，得找個忠心、膽大、心細、敢辦事、能辦事的去辦。再說了弘晸他們下去辦事肯定不是按著規矩來的。找個循規蹈矩的去處不來……”而循規蹈矩的也辦不了遮掩的大事。

說著起身，“你忙你的吧，晚別等我。”

年節前，林雨桐也確實是忙。這宗室勛貴年前宮里是得給賞賜的，誰家多誰家少，給誰不給誰，這都要操心的。更有一些大臣，京官不說了，這在外任的封疆大吏，對誰對誰熱，這都是有講究的。這些事如今四爺是不管的，全是林雨桐在料理。瑣碎的要死。

她有忙不完的事，至于四爺忙什么，不用問也知道，捅了這么大的簍子出來，不得找他們的阿瑪來嗎？

十爺被宣召的時候，正煩著呢。為什么呢？這不是查福壽膏嗎？查來查去查到了佟家身。不光是佟家，還是佟家如今最顯赫的人。誰啊？佟三爺啊！

鋪子是佟三爺的妾室李四兒的。這已經夠人撓頭得了，沒想到這鋪子里還有別人的股份，說起來跟佟家還有幾分關系，是佟家族里出去姑奶奶，嫁到烏拉那拉的家，如今是皇后的嫂子。

你說這還怎么查？

正撓頭呢，結果宮里宣召了。宣召好啊，老四不著自己自己還得找他呢。算要動，也都不是一般人家，怎么著也得他先發話吧。

然后查出來的東西往懷里一揣，出門馬走。

到了侯見的側殿，見里面沒有大臣，只有弘歷弘晝和老八。m.biqikμ.nět

弘歷還矜持的坐著，弘晝笑嘻嘻的不知道跟老八說什么呢。手里拎著茶壺給老八在斟茶，還順手把點心碟子往前讓一讓，十分殷勤的樣子，“……八叔辛苦了……京畿大雪沒凍死餓死一個人……知道您是從郊外趕回來的……你說著大冷天的……這茶得多喝……這兒茶味有點苦，不過是藥茶，驅寒的……多喝點……先吃點點心墊吧點，沒顧吃飯吧……”

語殷殷，說實話，是自家兒子都沒有這么跟自己親的時候。這些皇阿瑪，自己跟弘時再近乎，弘時也來不了這一套。坐下不大功夫，茶都喝了五碗了。一說不喝，這小子有一串的理由，“八叔您看您都瘦了，這點時間身體也不好，這再一病了，賑災這么大的事找誰去，再說了八嬸不得心疼嘛。您聽話，咱們治未病……”所以一碗接一碗的，漲啊！

這會子真不想喝了，正想著要怎么推拒呢。結果一抬眼見老十來了，他忙道：“你十叔來，給你十叔斟茶去。”喝吧，都喝多了，不顯得自己老跑茅房了。

十爺這么莫名其妙的被塞了一大杯熱茶。

弘歷都不知道弘晝今兒這是什么毛病，躥下跳的沒消停的時候。

弘晝笑嘻嘻的，不時的朝門口看一眼。

不大功夫，蘇培盛進來，弘晝眼睛一亮，緊緊的盯著蘇培盛。

蘇培盛輕咳一聲，“萬歲爺請諸位進去。”

“我也去？”弘晝問道。自己這不是已經人嫌狗不待見了嗎？怎么還叫自己去？

蘇培盛看弘晝，眼里帶著幾分笑意，“回五阿哥的話，萬歲爺說，叫老五別折騰了，想跑沒門。”

弘晝的肩膀一下子塌了。

八爺心道：這小子賊精，這會子想跑，看來指定不是什么好事。

起身往出走的時候，八爺路過弘晝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弘晝馬一個激靈。十爺過去的時候伸手在弘晝頭呼嚕了一下，這個傻孩子啊！八賢王是能隨便招惹的。人家是干不過你阿瑪，但你這小身板敢挑釁他，真是老壽星喝砒霜，嫌命長啊。

等兩位叔叔在前面先走了，弘歷才一腳揣在弘晝屁股，“走了！”丟人現眼的玩意。玩脫了吧。竟抖些小聰明。

四人進去的時候，十三已經在里面了，正跟四爺說話。

十爺心說，這受寵不受寵差別可真不小。自家來了，得老實的等著，人家十三來，直接進了御書房。

這其實真是誤會了，十三壓根不知道皇宣召了，跟宣召的人走到兩岔里去了。他過來真是有事。剛才聽萬歲爺叫蘇培盛叫人的時候還詫異了一瞬。

這會子見人來了他打住話頭，起身給兩個哥哥行了禮。八爺和十爺剛要給四爺行禮，四爺叫免禮了，“都坐吧。”

弘晝沒坐，屁顛屁顛的站到他皇阿瑪身邊去了，還特有眼色的給他十三叔添茶去了。弘歷做不來這小兒之態，只得敬陪末座。

坐下了見四爺沒說話，幾人都看十三。十三壓根不知道這些人來做什么的，想了想自己說的事也不是什么機密，繼續剛才的話題，“……剛才說的傳教士的事情，臣弟的意見是這些了……那些神父門拜訪，臣弟也見了，他們談到了猶太人，特別是至今仍能在開封府見到的那些猶太人，這些人從周代已經到達漂洋過海來了……當然了，這個情況是他們說的，臣弟還沒有查證過。隨后會打發人去調查看看是否屬實，這個希伯來經……”他指了指邊的一沓子書，“是他們送來的。臣弟也看不懂，先拿給萬歲爺瞧瞧，倒是跟這些神父說好了，下次跟他們詳談……”

宗教事務四爺交給十三一點也不擔心。十三對宗教的態度一向是尊重但卻從不信奉。對佛教也是如此，談經論道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并不熱衷。四爺覺得，要是擱在以前的自己，在這一點都不十三。

四爺表示知道了，“你全權處置即可。”沒有半點要過問的意思。

這邊話才落了，見蘇培盛帶著弘時來了。弘時走的急，靴子還帶著雪和泥。一進來看這么多人，愣住了。

四爺擺手，“進去見換衣服。”是說內室。

那是四爺休息的地方。

蘇培盛機靈的叫小太監去后面找皇后要四爺家常穿的衣服去了。

弘歷心說，皇阿瑪什么時候對弘時這么好了。看著地面被踩的一串串泥腳印，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以前碰皇阿瑪心情不好的時候，這失儀的樣子都夠治罪的了。

弘時匆匆行了禮，進去了。衣服才換下來，小太監捧著衣裳過來了。內衣都是新的，外面的卻是皇阿瑪家常穿的舊的。父子倆身量差不多，換好出來了。

八爺心道，原來先叫老十三說話，是因為老四在等弘時啊。難道真又意弘時了？

心里還兀自琢磨著呢，眼前送過來一個托盤來。托盤里放著一沓紙，他順手撈起來了。

等人手一份的時候，四爺才道：“都看看。看完了咱們再說。”

啥東西啊？

弘時悄悄的從里面出來，弘歷拿著手里的東西起身，起身將座位讓出來往下退了一座次。等弘時坐了他才朝弘時身看，皇阿瑪的衣裳哪怕是家常的，五爪金龍也是隨處可見的配飾。如今穿在弘時身，好像渾身都開始放光一樣。這種感覺叫人很難受，他多少有些不適應。δ.Ъiqiku.nēt

其他人哪里管他是什么心情，他們對這一沓紙的內容更感興趣。

弘晝拿了茶壺，把蘇培盛的活給搶了。四爺給蘇培盛擺手，這是說里面不留人了，誰也不見。

這邊八爺拿到手里抬眼一看，打頭是這么一行字：兒臣弘旺謹奏皇父。

他的眼睛微微瞇了瞇，抓著紙張的手更是緊了緊。十爺不由的朝八爺的臉看去，只看著一句，還真以為這位是皇阿哥呢。以前他們這些阿哥給先帝折子，都不敢自稱兒臣，都是以臣自稱的。弘旺不可謂是不膽大。

十三倒是常在宮里見四爺跟弘旺相處，只隱晦的揚揚眉頭，面卻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