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28
“老八啊老八!”惠太妃有幾分痛心疾首,“我知道你心里不定怎么想我呢。vodtw.co著你跟你大哥那點子事情,我這當額娘的要替兒子找回公道。可是老八啊,天地良心,你在我跟前長的時間要你大哥在我跟前的時間多的多。你二哥這個不說了,先帝元后沒了,你二哥成了太子,先帝親自撫養。可你大哥你三哥,可都是養在宮外大臣的家里的!從生下來三天抱走了,這一走一直到六歲開始進學了才回宮。可這進學了,又該搬到阿哥所去住了。你皇阿瑪那時候對你們課業盯得有多緊,你我清楚。其實到了你和老九老十那時候,先帝都已經算是松松手了。畢竟兒子多了嘛!可在你大哥那個時候,孩子難養成,好容易養成了,你阿瑪那是恨不能將所有東西都教了。課業這一緊,我們母子見面更難了。反倒是你,生下來一口你額娘的奶都沒吃給抱來了。你才是我看著真正長起來的孩子。”
八爺跪在那里不敢說話。說句心里話,惠太妃當年對他好嗎?或許是好的吧。只是打從什么時候起不一樣了呢?說不清楚了。惠妃當年并不曾攔著自己不叫見額娘的,只要愿意,天天見都沒事。因此,他打小知道哪個是親娘哪個是養母。分的特別清楚。
今兒惠妃的話雖說叫他有些觸動,但也僅僅是觸動。兒時的記憶早已經模糊了,但在心里,還是覺得惠妃的好和良妃的好起來,少了些什么。
親的是親的,他從來不覺得這需要解釋什么。
惠太妃心里一嘆,大多數人估摸著都看錯了。誰都道老八是個慈和的,可這面慈和的心腸未必軟。反倒是那面冷硬的,心腸卻未必真硬。如老四。
對這兩個人,好些人只怕都是錯看了的。
她收起了憶往昔那一套,面色一正,絲毫不顯的突兀的轉移了話題,“為什么說這些,是想說,我這老婆子在這府里,還是有資格說一句公道話的吧。”
“兒子惶恐!”八爺趕緊叩頭,“您養了兒子一場,這府里您是老祖宗,怎么說了這話呢?您這樣,叫兒子無顏在這世立足……”
“罷罷罷!”惠太妃擺手示意身邊的嬤嬤將人給扶起來,“起來說話吧。”
八爺這才起來,坐在了惠太妃的邊,“惠額娘,兒子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您只管教訓是。”
惠太妃搖搖頭,“先帝在時,后妃是不允許教導皇子的。”
八爺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這么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到底想說什么?
惠太妃眼圈一下子都紅了,“老八,長這么大,不管是我還是你額娘,可曾碰過你一根手指頭?”
當然沒有!是皇阿瑪也從來不曾打罵皇子。
八爺皺眉,“惠額娘,有什么話您直說……”他朝外面宣召的公公指了指,“兒子還要進宮呢。”
惠太妃欲又止。
八福晉在外面聽了半天早氣惱的不行了,“惠額娘不說我說,不是我昨兒在氣頭打了弘旺一巴掌嗎?多大點事!”
什么?
八爺以為自己聽錯了,蹭一下站起來,“你說你打了弘旺?”
八福晉白眼一翻,“誰家孩子不挨打?棍棒底下出孝子,這總沒錯吧。”
惠太妃顫抖著雙手一副被氣得不得了的樣子,“你聽聽!你聽聽!這是一個當額娘的該說的話。老八的孩子是你的孩子,老八家的,你得記準了這句話。老八到現在了,這一根獨苗,要是傷了可怎么得了。外傷是沒事,男孩子皮實,摔摔打打的,沒那么嬌貴。我知道你想這么說,可是孩子只有那么大,萬一嚇著了怎么辦?萬一心里憋屈一時想不開怎么辦?這不生養孩子是不知道怎么疼孩子。沒爹娘疼的孩子將來怎么指望他去疼自己的孩子。他自己沒被疼過,如何知道去疼別人……”
八福晉只覺得氣血涌,惠太妃的話單獨聽著沒什么,處處都說的是弘旺。可這話禁得住聽嗎?
什么叫不生養孩子的不知道怎么疼孩子?這不生養孩子的人指的是誰?誰不知道自己這么些年別說添個一男半女呢,是懷胎都不曾懷過。
什么叫做沒爹娘疼的孩子將來怎么指望他去疼孩子?那沒爹娘疼的人又是誰?自己的額娘難產死了,阿瑪又被砍頭了,自己可不正是那沒爹娘疼愛的人。
這是說自己不會生孩子,又從來沒被爹媽疼愛過,所以算膝下有孩子也不會疼愛。
這簡直是指著和尚罵禿驢,真是豈有此理。
眼看福晉要炸了,八爺一把將要跳起來跟惠太妃頂起來的福晉給摁住,“聽話!惠額娘也是為了咱們好。再說了,祖母疼孫子,也是人之常情,趕緊跟惠額娘認個錯。”
八福晉總算是反應過來了,要是今兒敢頂撞,少說也得送廟里清修去。
八爺摁住了八福晉,“惠額娘息怒,福晉她最近身體有些不適,精神不是很好,對弘旺那也是望子成龍之心太盛……”
“胤禩!”惠太妃呵斥了一聲,指著面前的地,“跪下!”
八爺噗通一聲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此時惠太妃身散發出的那種凜然之氣,叫八福晉大氣都不敢出。
惠太妃冷笑兩聲,質問道:“胤禩,你可還記得先帝?”
八爺大驚,先帝孝期還沒過,怎的問出這么一句話來,他急道:“先帝是君亦是父,忘了先帝,胤禩豈不成了不忠不孝之輩。這個罪名兒子承擔不起。”
“還知道承擔不起。”惠太妃的聲音緩和下來,但話卻像冰碴子似得堆了過來,“你既然記得先帝,那先帝曾說過你受制于婦人,想必你是記得的!”
八福晉的臉瞬間煞白,八爺跪在低聲一個勁的磕頭,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惠太妃卻沒有打住的意思,“你們夫妻感情好,這誰也不能說什么?你有幾個女人,愛寵著哪一個,那也是你的事。當年你大哥跟先頭你大嫂的關系好不好?沒你們夫妻情深嗎?”
那誰也不敢這么說。先大嫂走了,幾個嫡女也沒了,直郡王幾乎一夜白發。誰敢說著情分淺了?
惠太妃冷笑一聲,“你大嫂前頭連著生了四個格格,你大哥都不叫侍妾生孩子,先帝可曾為這事說過什么?”
不曾!先帝看元后,也看元后所出的嫡子。尊重嫡妻,先帝不會為這個說什么。
“那先帝為什么獨獨對你看媳婦這一點不滿呢?”惠太妃的聲音不高,甚至是帶著幾分惋惜的問了這么一句。
八爺低垂著頭,能為了什么,不是對自己不滿,找機會發作嗎?
惠太妃像是明白他想的是什么一樣,直道:“先帝要找你的事,哪件不能提起,卻偏偏說了這一件,至今你都沒深想過?”
八爺抿緊嘴,在起起落落的半生,先帝對他說過的話多了,傷人到極致的話他都消化不過來,哪里細細追究這最不起眼的一句。
惠太妃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看了一眼露出幾分惶恐又強做鎮定的八福晉,“疼媳婦,愛媳婦,尊重媳婦,夫妻感情和睦,先帝高興還來不及。先帝這一生,遺憾的事情不少,夫妻相合這一塊,是先帝所缺的。前前后后三位皇后,都先先帝一步走了。夫妻緣淺,這是一件憾事。可夫妻感情再好,間也有一條不可逾越的紅線那是干政。后宮不得干政,這是宮里的規矩。同理,到了王府也是一樣。你的縱容,屢屢叫郭絡羅氏插手外面的事情。你說,你有哪件事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有哪一件是你福晉不知道的。也是在王府,她干擾你的差事,影響你的決策,動搖不了根本。可要是換個位置呢?”她的聲音輕了下來,“可要是換了你坐在面,那時候郭絡羅氏也進出御書房,對你的事知道的事無巨細,對任何一個決策都有發權。胤禩啊!你也是在書房跟著先生學了史書的人,這婦人干政,其危害你明白的吧?”sm.Ъiqiku.Πet
八爺頭的汗都下來了,惠太妃差沒明說,先帝不考慮他的原因,其有一條是縱容福晉插手公事。
八福晉扶著邊的椅子,人才沒有摔倒,她心里真是氣狠的不行。這都是馬后炮,當時要是看明白了,為什么不早說?牽強附會!挑撥離間!
惠太妃有不屑的看了一眼八福晉,“別的不說,說皇后,以前的四福晉。你們可瞧見了,四福晉以前是個什么樣的人?誰都會說那是個重規矩的人。人家怎么說老四兩口子的關系的,說是老四十分愛重四福晉。什么是愛重?這個重怎么來的?是她的自重換來了丈夫的尊重。現在呢?你們再看,看現在的皇后還是以前的四福晉樣子嗎?什么是聰明?這是聰明。處處以丈夫為尊,她活的跟老四身后的隱形人一樣。當年都說四福晉沒有八福晉能干,可現在看看,皇后的才干幾個人能。在宮里侍奉太后,太后疼她親閨女都不差。是對待這些太妃,哪個背后說過一句皇后的不好。都說那是個周全人。對你們這些皇的兄弟,人家怎么做的?榮太妃愛吃御膳房的一道點心,皇后將廚子送了過去。老三能不感恩戴德?老五家的嫁到蒙古的閨女生孩子,她打發宮里的嬤嬤太醫親自去照看了,老五心里能沒數?是老九,如今的差事不也是見了皇后之后才有的。還有十四,皇原先有多厭惡,后來呢?還不是揭過去了。她在間,跟個潤滑劑似得,維持老四跟你們這些兄弟之間的關系。你還不知道吧,你額娘良妃生忌的時候,皇不得空,是皇后親自給了一炷香。”
八爺有些愕然,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向惠太妃。
惠太妃笑:“看!你也沒想到吧。誰都知道那是給你老八的面子,叫你老八記住他們的好的,可這個情你能不記嗎?”
皇后親自祭奠了,這個臉面給的可不小了。哪怕是死后,他也想叫額娘在那邊有些體面的。
人家沒宣揚的人盡皆知,可既然知道了,這個情分得記著。
惠太妃嘆了一聲,“再說人家對幾個皇子。那再是皇子,在皇后那里也是庶子。她有過兒子,但如今跟沒有有什么區別……”說著,又看向八福晉。
胤禩明白,這是說皇后跟自家福晉的處境并沒有什么不同。
八福晉咬住嘴唇,帶著幾分倔強,低著頭看不清楚神情。
惠太妃對這八福晉的方向搖搖頭,好像在說朽木不可雕也,“皇那幾個兒子,三阿哥原先還常到你們府里,如今為什么不來了?他如今在哪你們知道嗎?”
宮里的消息不好打聽,但備不住當事人并不瞞著人。弘時在外面說他帶著福晉在長春宮的花房里,種了什么稀罕的玩意。能一天到晚的待在皇后的宮里,不是關系親厚,是做不到的。關鍵不是他跟皇后親近,關鍵是跟皇后親近了以后,雖然跟自家府里也親,但好似三阿哥跟皇這父子之間沒什么隔閡了。父子關系這么被拉近了。筆趣庫
惠太妃的聲音繼續傳來,“四阿哥五阿哥年紀都不大,只看那樣子,像是跟皇后的關系不親近嗎?那年氏得寵吧!可如今呢?唯一的兒子被送到太后的身邊了,以太后的聰明和她跟皇后的親密關系,你們覺得這六阿哥長大了跟誰更親?”
這話叫八爺心里尤其復雜,他不由的想起了弘旺,想起了福晉和弘旺的關系。
弘時因為皇后,跟皇的父子關系融洽了。
弘旺因為福晉,卻跟自己這個阿瑪關系慢慢的疏遠了。
真要起來,這叫人情何以堪?
“孝敬長輩,和睦兄弟,關愛子侄。”惠太妃總結了三條,“只這三條,皇后能屹立不倒。被接到皇身邊,出入御書房自由,可滿世界打聽打聽去,誰說過皇后干政沒有?她是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問的不問。把她自己的本分做好了,不一樣什么都有了。什么是愛重丈夫?你們來告訴我,皇后這算不算是愛重皇?”
算!當然算!不愛他,怎么會孝敬他的父母,友善他的兄弟,疼愛他的子女。
八爺心里這么一說,可隨即愣住了。
那不孝敬他的父母,不友善他的兄弟,不疼愛他的子女,是不是說明她還是不夠愛他?!
這個結論得出來以后,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很。可心里的某塊地方,不知道怎么的,還是微微有些不舒服。跟一根刺一樣,不在乎能當它不存在。可要真無意間碰了它,那也真是扎心的疼。
靜靜的跪著,等著惠太妃接下來的話。
卻不想惠太妃直接擺擺手,“行了!趕緊去吧,不是等著進宮嗎?”
直到了馬車,八爺才反應過來,繞了一大圈子,惠太妃她想說的是,福晉管的太多了。兒子的吃穿住行甚至是為人處世的道理,當額娘的教導都沒問題。但是兒子在外面有了差事,這當額娘的不該再指手畫腳了。這干涉自己這個丈夫的公事還惡劣。
在家里,弘旺是兒子,但在外面,弘旺是皇的臣子。作為在外面行事的男人,指導教育兒子這是本分。但在內宅的女人,在兒子的差事說三道四,還動輒打罵,這說不過去了。
他靠在馬車壁,伸手揉了揉額角,這家事有時候真國事還叫人頭疼。
進了宮,沒在御書房見駕,而是將人請到了后頭。八爺見了禮,四爺只哼了一聲,連個叫起都沒有。林雨桐端著茶過來,笑罵蘇培盛,“你如今是越來越不得用了,跟磨盤似得,不推都不動。還不趕緊將八爺扶起來。”
蘇培盛輕輕的自己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弘旺趕緊攔了蘇培盛,“諳達這是給我盡孝的機會呢,怎能怪諳達。”趕緊跑過去將他阿瑪給扶起來,又從林雨桐手里接了茶,“皇額娘,我來。”十分親近的樣子。
八爺不由的多看了兩眼,弘旺這個放松的狀態,是他在府里從來都沒見過的。
林雨桐嗔了弘旺一眼,罵了一句白眼狼。弘旺只嘻嘻的笑,到底是捧了茶給他阿瑪送去了。回來又狗腿的試了試四爺手邊的茶,“不燙了,皇阿瑪慢喝。”親手捧起來送到四爺的嘴邊。
八爺看的心里直冒酸水,這孩子跟他這個親爹,都沒這么親近過。
林雨桐看了八爺一眼,道:“你四哥剛才是氣的很了,沒多想叫人宣召,我說不用這么大驚小怪的,說到底這是家事,什么宣召不宣召,請過來說說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