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9

農歷的九月末,天真的冷起來了。..有老人孩子的，都開始燒起了火炕。ъiqiku.

小老太的屋子算是最暖和的屋子。爐子是四爺弄的，炕的煙道,又被四爺重新整修了一次。小老太跟人家夸四爺,“……這炕點一把柴滿炕熱……其實不用燒炕，爐子點著,著炕頭都是熱的……孩子非不讓,你說著多浪費……”

聽著的人心里不得勁,但還得接著小老太的話往下夸。

為什么？

誰叫咱們貪圖這個溫度呢。

農閑的時候嘛，都清閑的很。有些老太太為了省下自家的柴火，白天帶著活計出來了，跟小老太作伴，坐在炕一塊兒做做針線活。是那小年輕媳婦,今兒把睡著的孩子一放,明兒說借著你家的熱炕頭發點酵面。

林雨桐還怕小老太一人在家悶的慌了，誰知道人家那頭熱鬧的都差點想不起她是誰來。

去了問一聲說：“奶,給你燒炕……”

小老太趕人：“忙你的去……”幫著她燒炕的人多著呢。

隔三差五的還有老姐妹住在這邊陪她嘮嗑的呢。

林雨桐放心了，這段時間還真是挺忙的,忙著啥呢？

那兩頭作為實驗的豬該出欄了。

吃飼料的豬,一百來天能出欄了。三四個月的時間而已,毛豬差不多的體重都在一百百十斤到兩百斤這個量。

畜牧站的這些人,看著兩姑娘抽空忙活,然后那豬跟吹氣球似的，大了起來。

剛開始也沒人在意,可慢慢的都開始重視起來了，這兩頭豬在最后的這兩月里，差不多都成了寶貝。幾個站長都開始寫起了成長記錄。豬身子多長，多高，多重。一周的時間里長了多少，這期間都是怎么喂養的，一天喂幾次，每次大致能吃多少。

不管誰來記錄，記錄的有多詳細，都繞不過一個人林雨桐！

等豬稱之后，過了二百斤了，這些人看著林雨桐的眼神跟看見金元寶似的。

這豬伺料這個概念這個時候他們心里還是沒有的。但三個月能把豬養成這樣，這是一雙金手啊！

在一百二三十斤的時候，喬站長按捺不住，豬長這么大可以了。

林雨桐跟他說，“真不著急，再長一個月，六七十斤肉呢。”

這不是平均一天長兩斤嗎？兩頭豬是四斤。

一家兒要是一天有四斤肉，這過的得是什么日子？給個省長都不換。

如此又忍了一個月，結果叫人喜出望外，兩頭豬一頭兩百零三斤，一頭是兩百零八斤。

這還得了？！

電話一個一個的打出去，打給局里，打給公社主任。

這位主任可喬站長能穩的住。

四爺和林雨桐叫錢翠翠帶著門的時候，笑的特別和藹，“想著你們回來，你們倒是沉得住氣，等到現在。”

說笑著把人往里面讓。

“明主任，沒拿的出手的東西，可不好登門。”四爺笑著跟人家握手。林雨桐只站在后面抿嘴笑。

錢翠翠的舅舅叫明光，早些年過戰場，受傷退伍之后，才在地方當起了干部。那個年代軍轉正是很普遍的現象，不算是什么個例。這些人身都有一個明顯的特征，那是帶著軍隊的作風。說話辦事往往是說什么是什么，半點含糊都沒有。

像是林雨桐這次的事，要是從一開始告訴他，說三個月我能給豬養到兩百斤，信不信他直接一腳給踹出來。還得罵一聲癟犢子，敢到這里來信口開河。

而如今不一樣了，真家伙在那放著呢。那豬真不是吹起來的。

具體是怎么樣的，這里面有沒有弄虛作假，他自己的外甥女是親自參與了的，了解的應該是最清楚。

明光對這兩口子要門的事，心里是有譜的。

能接著臨時工的事，剛好安排進去。平時對自家的外甥女，又周到的很。照顧生活不說了，這里面牽扯到工作的事呢。這唯二的參與人員，跟翠翠換個正式工，那是綽綽有余的。

自家的老婆帶著外甥女招待那個長了金手的姑娘，他帶著這個年輕人進了里間。

這小兩口子的事他聽自家外甥女說了，也旁敲側擊的找人打聽過。

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他給的詞是藏龍臥虎。

沒錯，農村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

給年輕人遞了煙過去，四爺接了沒抽，反倒拿起火柴給對方點了煙。

一個煙圈慢慢的吐出去，明光吸了吸鼻子，“滿囤是吧？怎么想的，說說？”

四爺的想法肯定不是那么簡單誰都能看明白的。

只能說看第一步四爺想怎么樣而已。

第二天，第一步的成效看出來了。先是公社，再是縣，最后是地區，一撥一撥的人往小小的畜牧站跑。局里幾乎是火線的速度，給林雨桐和錢翠翠轉成正式工了。

怕的是什么？怕要人啊！

地區直接給要過去怎么辦？誰都知道這姑娘如今是個下金蛋的母雞，當然了，這話

絕對沒有罵人的意思。

別看只兩天時間，鬧出的動靜不小。縣說要辦企業，公社說有自己的考慮，要自己辦。等地區那邊來人了，人家那邊也說要自己辦。

這個時候不要提什么私營企業，那根本站不住腳。

這事到底會怎么結局，用四爺的話說，等過了年，自然吵出結果了。迄今為止的好處有兩個，一個是林雨桐成了正式工了，不光成了正式工，還小小的升了官。因為畜牧站成立了一個小辦公室，叫技術科。林雨桐任科長，下面兩人，一個是錢翠翠，一個是劉壯。

一個小股級單位的科長，算啥官？

正式工每月有三十八快錢的工資，還有三十斤糧票，因為科長的關系，福利別人稍微能多拿點，其他的真沒有了。

而四爺呢？四爺被公社新成立的企業辦給招收進去了，做了臨時工辦事員。每月有五塊錢的工資，外帶四十斤口糧。

林雨桐不知道是不是四爺跟那個什么明主任商量的，但這辦法是不錯。有四爺這根線牽著，不管是地區還是縣，都不可能拋開平安公社單獨去運作這個事情。實在不行，這個辦廠子的地點，必須選在平安鎮。

金家一下子出了兩個干公的，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兒。

這代表的意思，是能拉扒家里人。

如畜牧站如今有面的給的專項資金了，這豬圈羊圈雞舍都得建起來，為的是好做實驗的嘛。然后喬站長很會做人，直接告訴林雨桐，說：“你人頭熟，看看找什么人合適……”

那當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這整修也是大活，要是干的好了，大家能過個肥年。況且這是在家門口干活呢。省心又放心。

這話當然交給金老二了。至于他找誰，怎么干，那是他的事。

家里的老三老五都帶出去了，一個小工一天也有五毛錢的工錢呢。英子是個吃的了苦的，帶著何小婉都去了，兩人做小工，其實做的一點也不男人差。剩下的都是一個隊的人，有錢賺了，對林雨桐也更和善了，都覺得這是給整個大隊給整個二組辦了事實了。一家有幾塊錢，這日子好熬不少呢。

畜牧站要給牲畜買一些陳糧搭配在飼料里，這也算是原材料了。以前是不好買，現在好買多了。有面給的批條，縣的糧站、各個公社的糧站，都大開綠燈。林雨桐手底下過的糧食正經事不少。有些事發霉了，但有些其實各家吃的都好些。先是緊著畜牧站自己人，“……價錢低，自己吃送人都行，要是要，趕緊的抓緊了時間……”

從喬站長到老于頭，各家都買了不少，誰家還沒幾門窮親戚呢。

再下來是給四爺開后門，叫公社的那些誰想要也趁早，如此又分了一批。

給金家的林雨桐已經預備下了，又是蔡婆子跟小姨那邊的，給小老太預備的一水的白米細面，以后不吃雜糧了。

這里面還有何小婉娘家的，也都預備了兩口袋。

這數量加起來可是不少了。按說該是夠了吧，結果金大嬸這人吧，也太實誠了。一聽這信兒，直接去了她娘家。好家伙，她自己兄弟姐妹十個！最小的那個跟金老二同歲，也都成親了。這親戚的親戚一家帶一家的，這得多少是個夠啊。

一瞧這個口子不能開，林雨桐趕緊說五口袋的量，多了真沒了，咱家的親戚您老看著分，我是再弄不來了。

這金大嬸也滿意，去了娘家說話的聲氣都高了，這可算是給娘家辦了大事了。

其實叫林雨桐說，金家想辦法把這糧食吃下，給人還債算了。四爺給攔了，“債是債的事，到時候再說……”

不能這么糊里糊涂的給還了。再說了，這要不叫大家都沾點好處，估計是不行，早鬧開了。

這邊照顧了娘家，那邊李仙兒不樂意了。

憑啥啊？憑啥家家都有好處，我娘家沒有？

這事找不到林雨桐身。先是林雨桐跟英子人家是一個娘家，再是何小婉那邊人家金怪趁著晚給送去了，連金家這邊都沒驚動，主要是怕補貼那邊補貼的太過了，他自家的老娘心里不舒服。

何小婉還多留了個心眼，明面自己用自己干小工掙的錢給娘家買了二十斤麥子送去了。

如今又是金大嬸的娘家，算了一圈，可不只她李家沒沾到便宜嗎？

糧食當然不是白送的，都得自家拿錢買。只不是平時是有錢也買不到，更何況是這么便宜的。sm.Ъiqiku.Πet

要說誰沾光，也頂多算是給人家行了個方便而已。

李仙兒鬧起來，再這邊串門子的桃花娘覺得很沒道理，“……你這孩子……要是想要

……你掏錢也行，叫人給你爹捎個信兒也行……拿錢買桐還能不叫人賣了對不對……明知道都搶呢，干啥不吱聲？”

沒啥？

金大嬸鐵青著臉，能為啥？還不是想著自家買了合該給李家送去。

李仙兒不管那一套啊，誰說也不聽，高一聲低一聲的哭，不管罵公婆，也不敢罵別人，只罵金滿城，“……金滿城……你個窩囊廢……金滿城你算什么男人……金滿城你要是早死了我還過好日子呢……”

晚躺在炕，被這一聲聲叫罵聲吵的愣是睡不著。

外面的風吹的邪乎的很，四爺將被子裹了又裹，“你把耳朵塞？”

才不？

以后想聽這么原生態的罵街聲，那都聽不著了。

金大嬸氣的根本躺不下，坐在炕頭胸口是起起伏伏的。金老五干了一天活，累的呼嚕聲震天響。金老頭躺在炕，睜著眼睛看著房頂，“你說老大怎么這么一副脾氣……”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還不是隨你！”窩窩囊囊的玩意，看著媳婦難為親媽，一個屁都不放。

金老頭翻了個身，“她媳婦這段時間心里不舒服？”

為啥心里不舒服？

還不是兄弟幾個，都掙錢了。是老五一天也拿回來七八毛錢嗎？

老大，整天在飼養場待著，可一天到頭，活錢一分也賺不回來。

她還說，老二老三的媳婦都能給人家做小工去，她怎么不能去？去吧，一天下來五六毛總是有的。有自家的男人在，搭把手也不會累著的是吧。真是好心！

人家老大家的怎么說的？

沒頂撞她這當婆婆的，回頭說老二家的英子，“……咱是沒錢，但咱身的肉甜。”

舒坦著呢，肉可不是甜的！這是笑話人家只會吃苦呢。

再加這回的事，找個由頭在這里找事呢。

金大嬸嘆了一聲，跟老金頭低聲道：“實在不行，分家吧。”

“分不了，我爹不同意。”金老頭也跟著嘆了一聲。要是面沒有那一層長輩，他早給分了。分了以后他們老兩口過的可要如今省心多了呢。

“再說了，分家分到哪兒？”金老二也跟英子說分家的事。這事不是沒想過，現實問題很多。

最主要的還是房子。

別覺得在農村，找個地方蓋個房子行。那真不是那么簡單的。像是金家兄弟這個年紀的人，算是趕建國后一個人口高峰期了，一個生產隊的，一家兄弟好幾個的多的是，這要是都分戶了，宅基地怎么辦？

怎么分？分哪里的地？

真不是隨便一指有的。很多時候有可能占用的都是耕地。

那這是侵占了大家的利益。審批一個宅基地，那得找生產隊，找公社，反正是最初一段時間，把關是特別嚴格的。

金家弟兄五個，得四個宅基地。是小院子，這加起來也是一畝地的面積。

再是有了宅基地，還得蓋房子吧。不說別的，只把地基弄平了，得多少人工干多少土方？這些人算是不要錢，但是管飯是最基本的吧。糧食哪里來？蓋房沒有磚瓦，只蓋草房的，但這木料得有吧。從哪弄？

再怎么算，反正是沒有一百多塊錢，新院子連個茅草房都蓋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