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說，去開發區，那邊的樓盤都是新建出來的，好些都封頂了。安排住人完全沒有問題嘛。窗戶啥的塑料往一釘，不通風沒關系，保暖行。

等到開春了，天氣暖和了，再騰出來。

你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這時候開發的樓盤那都是屬于商家的，不是你想征用征用的。

要是單位蓋的宿舍樓，你這么安排誰也不敢有意見。但人家出錢的新房，你這說叫住得住。是不是沒別的辦法了，是不是只有這一條安置的途徑了？如果是！那行！如果不是，你叫我跟人家開發商，跟人家業主怎么交代。這里面是有很多安置房，但這安置房是征收了人家智宅基地給的補償，是人家的！憑啥不給交房，這么叫人住著。

這補償又由誰給？

更何況，這請神容易送神難。

叫住的時候啥都好說，叫走的時候賴著不走。給你鬧幾出跳樓的把戲算誰的？

林雨桐當場給懟過去了，哪怕這位是縣w班子里的一位領導。

這位被林雨桐懟的面紅耳赤，只看見那兩片紅唇下翻飛，一句一句交代，一句一個你負責。

他說了：“小林你這是自私狹隘……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巴拉巴拉的一大堆，一口氣是十多分鐘啊。各種的罪名往林雨桐頭扣。

他主要是管安全這一方面的，不出事好，一出事，他是連帶責任。他想借著安置的事情轉移炮火，也得看林雨桐答應不答應。

林雨桐說他：“您缺乏最基本的契約精神！您講奉獻，我也可以講奉獻，但你不能因此而強迫所有人講奉獻。是！受災的災民現在很困難，那您怎么不問問那些等著安置的農民，他們艱難不艱難。房子征收了，宅基地沒有了。租得起房子的，一直租住在周邊人家里，幾代人擠在人家的雜物房里，這個冬天怎么過。他們期待不期待他們的房子？還有租不起房子的，是搭著窩棚，蓋了草房，在離縣城更遠的荒地。開發區建設了多長時間，他們湊活了多長時間。沒有誰擺過困難，沒有誰找過我們說要安置，沒有誰來催過我們工程進度。如今，您叫我告訴他們，該奉獻，該謙讓，要不然是自私狹隘……這話，我不去說，您去！您去跟數千戶的百姓這么說去……我張不了嘴！沒有調查沒有發權，開發區的情況，我跟孫書記最了解。沒有征求我們的意見，不了解實際情況，對同志善加指責也罷了。關鍵是，我們招商，我們引資，我們跟商家合作，我們也是跟商家做生意。做生意什么最重要？誠信二字。如果連我們政府都做不到這兩個字，誰還跟我們合作？我們招商引資工作還怎么做？我們拿什么發現我們的經濟……”

話沒完，把那位擠兌的憤然離席。

林雨桐雙手一攤，他說了我十分鐘我都忍下來了，我才說了兩分鐘，他忍不了了！

嚴厲主持會議，咳嗽了一聲看了四爺一眼：管管你媳婦！沒見過這么頂撞領導的。

四爺眼觀鼻鼻觀心，風口浪尖的人，她不強，早被拍下去了。她是得硬的誰都沾不得惹不得，日子才能消停。

把麻煩轉嫁給開發區的事沒人敢提了，這位的嘴一張，那有點怕人。

沒人愿意再被她懟了。

于是這個說個方案，那個說個方案，最后咋辦的呢？

把一些縣里的公共設施暫時用，如電影院啊，圖書館啊，還有一些破產的工廠，倉庫這些都還能用，暫時安置是可以的。

林雨桐也不是一毛不拔，“過冬的被子、棉服，開發區承擔。”

有棉紡廠這些企業，這些東西其實花不了多少錢的。

再社會集資救災，捐款捐物，也扛過去了。

最后定下來了，嚴厲說：“還有誰要補充什么？”

連著問了幾個人，都沒人要補充的。

又問林雨桐：“小林有什么要說的？”

“加強治安。保護婦女兒童不受侵犯，保護私人財產不受損失……”

集體住一塊，一家一戶一個地方，但沒有遮擋，男男女女的，總有那趁亂想占便宜為惡的。

嚴厲指了指公安那一片：“落實一下……”

然后散會了。

林雨桐直接跟老孫走，四爺回辦公室。

兩口子在這樣的場合，跟相互不認識似的。

各自為戰。

四爺也沒法說話，要不然桐桐是只能躲在男人背后的小女人了，誰還看得起，誰還平等的去看他。因此，四爺從不插話。

回去的路老孫還說林雨桐：“你這脾氣啊，真是服了啊。以后還是收斂著點……”

林雨桐說：“您是要走了。這位子馬空下來了。想把我拍下去的人可多著呢。我要是不硬著點，等著吧，后續的麻煩更多。”

這個坦誠勁喲。

這話也沒錯。這回對準林雨桐，本來是一箭雙雕。一是想轉移視線，二是想壓下她的風頭。氣勢太盛了，一般人拿捏不了她。想占這個書記的位子，不把眼前這位弄下去，那誰坐這位子都坐不穩的。

自己壓不住她，換個縣領導還是壓不住她。

真是快天了都！

等災民安置的差不多以后，安置房也能分下去了。搖號抽號，早分下去了。如今只是把鑰匙交到大家的手里。

徐天家分到了兩個兩居室。一個在一層，一個在十四層。是有電梯的那種。

徐強帶著清寧和嚴格，說來看他們家的新房子。結果在一樓看了，想十四樓，是坐不電梯。住的都是農村的拆遷戶嘛，好些都沒見過電梯。不光是自家坐在電梯不下來，還帶著親戚一起來感受電梯。于是看見電梯在頂層和除了一層以外的任何一層停，是不下來。

三個人爬到二樓，結果好容易等到在二層停了，然后電梯門一開，里面塞的滿滿的人說說笑笑，再一個人都超載。

看不成了。

又回一樓去。

屋子其實不錯，兩室一廳帶個大陽臺。一個衛生間一個廚房。

嚴格說，“兩個人住剛好，一家三口人也行。”

再多一個人都覺得擠了。

徐強抿嘴：“安置房本來不大。”

“不大好。”大房子一家子要幾個兒子的話這該怎么分？還不然一家一戶小的，能住。

清寧注意到，交房的時候幾個地方是做了一些粗裝修的。一個廁所，每個里面有蹲便池。再一個是廚房，水是接通做了水池的。還有線路，基本是已經引到戶內了，接電線能用。再是暖氣，暖氣片都是安裝的。還有一些需要防護欄的樓層，都是帶著的。

清平回去問她媽：“干嘛裝這些？”這不是應該裝修的時候由住戶自己裝嗎？

林雨桐問：“你覺得有幾家裝修的起？”

清平沉默了，是的！好些人家都裝修不起的。

如今交出去的房子，是水泥的毛坯房，但住過草房的都知道，這毛坯房有啥要裝修的？這還不好？

還有廁所，不弄個便池，留個下水口，敢有人給面套個塑料帶子當便池用信不信？

所以啊，你得給安排的，他們哪怕馬搬進去，基本能生活。

清寧敬佩的看她媽：“您不是敷衍的當官，您想的很細致。”

不花一分錢，把家當搬進去能生活。這是最體貼的安排了。

可這些多出來的花費，不知道媽媽跟人家談了多長時間，花費了多少精力才爭取來的。

別人都說當官的如何如何，可清寧卻覺得，自家媽媽這官做的，晚躺下一定能睡著。都是憑著良心做事的。

雪下來了，天冷的邪乎。

很多人第一次知道，住在暖氣屋里是這滋味。暖和啊！

路邊看見不少提著籃子，籃子蓋著棉墊子的大嬸大娘。

林雨桐接閨女放學，順便接了嚴格。

倆孩子在后面坐著看外面，都猜這些人是賣啥的。

嚴格說一定是糖炒栗子。清寧說大概是烤紅薯。

畢竟是大嬸大娘們，帶著那烤東西的鐵皮桶子不方便。

兩人打賭，問林雨桐那是賣啥的。

林雨桐好幾年都不逛街了，沒那個美國時間啊。

孩子問了，她停車，給了十塊錢給兩人：“你們下去買吧，不管是啥，買回來行。”

然后倆孩子帶了一籃子蒜苗回來。

根根長的都細細的黃黃的。

“跟家里暖氣片邊種的蒜苗一樣！”清寧泄氣，還當是啥好吃的呢。

都是搬遷過來的農民嘛，屋里種的多了吃不了，拿出來換錢了。

嚴格說：“京城如今能買到大棚蔬菜，反季節的菜都有。倒是縣城還不多見。”

主要還是大眾消費不起這東西。也是過年前夕，賣的多些。條件好的人家，一家買一點。大部分人，還是認為肉好，肉更解饞。

一說新鮮蔬菜，清寧饞：“我都想吃豆角餃子了……”

嚴格回家把奶奶寄過來的一壇子酸豆角拿出來，抱著出門。

嚴厲從書房出來瞧見了，“你抱著壇子去哪兒啊？”

“送人！”嚴格腳下不停，抱著走。sm.Ъiqiku.Πet

“沒穿大衣呢，這孩子。”史可嘆了一聲，“真是個傻小子。”

嚴厲道：“酸豆角炒肉末，我最愛吃。到外面還不敢叫人知道我的喜好。好容易媽給寄來了，你兒子抱去獻殷勤了。我這老子當的……”

史可笑：“我兒子你強，瞧了下手。你看這熱乎勁……”

嚴厲不愛跟老娘們說這個。孩子們還小，人家那兩口子看的嚴格不？

再說了，孩子才多大？知道啥啊？

瞎起哄！

大人看著倆孩子當看小孩過家家了。那么當真干什么？

史可說：“人家清寧不好？”

怎么不好？

光是那智商，證明基因優良。娶回家下一代的基因會更好。

嚴厲這么跟老婆胡說八道，但意外的，發現老婆竟然還很認同。一臉的沒錯，是這樣的。

以前也不這樣啊！更年期了吧

酸豆角自家有，但孩子送來了，不能不收。

林雨桐只得又抱了一壇子給他，還把清寧的一件黑色的羽絨服給他叫他穿，“男女不限的，你穿大概有點小，不過穿到家里，沒事！”

然后出去穿著毛衣回來多了一件緊繃繃的羽絨服。懷里抱著一個特別精致的白瓷壇子。

史可一打開，一股酸香味兒撲鼻而來，肚子里頓時一響，感覺口水分泌旺盛的同時馬覺得肚子餓了。

抓了筷子夾了一截出來咬了一口，酸的不刺激，但是越嚼越香。

她叫兒子嘗：“你林姨叫你帶回來的？”

“嗯呢！”嚴格往后一躲，不吃。那酸味沾到衣服怎么辦？清寧的衣服香噴噴的。可好聞了。

清寧卻嫌棄嚴格家的酸豆角：“用咱家的吧。他家的不好吃。”

死丫頭！

怎么那么挑呢。

晚包餃子，清寧跟林雨桐說學校的事，“……我們班有個男生喜歡平行班一個女生，然后成績退步特別快。我們老師叫他們請家長了。然后家長來了，那男生和女生都說不要學了，要結婚。在老師的辦公室里說的，可大的聲音了，我們都能聽見。男生他爸不同意，抽皮帶出來打。我同學都跪下了，說了，反正不念書了，也不進去了，想結婚。那女孩的媽不說話，好像愿意。兩人現在都不學了，昨兒男同學還來班了，說是叫我們參加他的婚禮。他跟那女孩要結婚了。”她有些不理解一樣，“你說他考實驗班容易嗎？要是選擇專，出來還能找個穩妥的工作。現在這回去……都不知道該干啥了？不是都不興接班了嗎？那他靠什么生活？以后怎么辦啊？結婚要生孩子吧？沒錢養怎么辦？我這么問他了，他說我還小，不懂什么是愛情。媽，你說這愛情是啥？覺得挺可怕的。要是愛情叫人沒理智了，這玩意不要也罷。”

林雨桐包餃子的手一頓：“愛情這東西啊，每個人都覺得弄懂了。其實每個人都沒懂。說愛你的時候呢，你覺得那是真的，是愛情來了。等說不愛你的時候，你覺得你覺悟了，覺得愛情從來沒來過，經歷過的所謂的愛情不過是一個精心編造的謊。他信了，你也信了。不知道是對方欺騙了你，還是你欺騙了自己……”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糊涂呢？

之前更糊涂。

其實我說的人都把我自己給說糊涂了。

可跟一個屁也不懂的孩子說愛情，這說的著嗎？

遇見了，你懂了。

這事這么簡單。

清寧覺得沒得到答案，等她爸回來問她爸去了。

“愛情？”這兩個字把四爺給矯情的不輕。皺眉想了半天，覺得有了標準模板答案，他指了指他自己，然后指了指孩子媽，“等你把日子過成我跟你媽這樣，那么，愛情來了。”

林雨桐回身對著四爺，笑的能掉兩斤蜜。

可清寧覺得為什么愛情那么遙遠那么遙遠呢。人家的愛情都已經結果了，可她的愛情被爹媽一下子給推到宇宙的另一邊去了。

清寧現在的成長有些擰巴。她年齡小，那一竅還沒完全開呢，對有些東西，情感是理解不了的。但偏偏的，接觸的同學，都是十六七十七八這樣的正在青春期的孩子。他們懂了男女之事，憧憬起了愛情。

這樣的環境下，她特別的擰巴。

等年前英子帶著清平來縣城買過年的衣裳，她又拉著清平說閑話。問清平說：“你知道什么是愛情嗎？”

給清平問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說：“是你總想看見他，哪怕是下課從窗戶朝外看一眼能看到他，或者是外面偶爾碰一面，你都會覺得特別開心的那種情況，大概是愛情來了吧？”

好有經驗的樣子啊。

“你有喜歡的同學了？”清寧湊到清平的身邊，低聲道：“說說！說說！我不告訴別人……”

“沒有！”清平紅著臉站起來，“別胡說！”

騙人！肯定有！.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