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136
冬天的寒氣正重,可新千年卻在火熱的氣氛來到了。
年輕人徹夜的狂歡,四爺和林雨桐守在暖意融融的客廳里,開著電視卻都在看報紙。
孩子們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四點了,新的一年這么來了。
林雨桐正要起身去看看,這些回來到現(xiàn)在的,肚子餓不餓,不行早飯得早點吃。四爺按住了,“都不是小孩子了,餓了會找吃的,睡吧。”
這邊還沒迷瞪呢,電話又響了。
四爺抬手接了,林雨桐隔著電話都能聽到聲音,是金滿城打來的:“老四啊,給你報喜了,你要當(dāng)爺爺了,花花發(fā)動了……”
花花要生了?這孩子可真是會挑時候,新千年的頭一天,真是個好日子。
四爺說:“別省錢,去正規(guī)的醫(yī)院。”
金滿城哈哈笑:“肯定的,到了孫輩了都!”
有孫子了,高興。天不亮,把鄰居吵起來借人家的電話,先給老二老三打,叫老二去醫(yī)院幫著聯(lián)系醫(yī)院,叫老三開車回來接人,這才打電話給老四,報喜。之后又騎車去敲老五的門:“花花要生了,趕緊的……”
然后一條巷子都知道金家要再添一輩人了。
馬小婷氣的啊:“你兒媳婦生孩子,叫叔叔嬸子過去干嘛?”
是!是這個道理。
要說孩子生下來了,報個喜是個意思,可這才準(zhǔn)備去生啊,把能吆喝起來的都吆喝起來了。
“他家生的是皇還是怎么的?”馬小婷邊嘟囔邊起身。
老五蒙頭穿衣服,出門一瞧,洋洋灑灑的雪片子飄著呢。
大冬天的,也確實不忙,既然來叫了,去吧。
馬小婷說:“至少能混幾頓飯。”
在外面吃了人家的,自家的省下了。
然后老三開車來接,一輛面包車塞的滿滿的。
老二和英子早到醫(yī)院了,姚思云也跟著來了,她對醫(yī)院熟悉,聯(lián)系了縣醫(yī)院的產(chǎn)科。這些人都跟人精子似的,知道是林部長家的人,最好的大夫配備,最好的病房給安排。
然后花花一進醫(yī)院,這待遇跟娘娘似的。
還真跟馬小婷說的似的,生皇也這陣仗了。
本來醫(yī)院還想著做個全面檢查,可送來的時候,羊水都已經(jīng)破了。
花花疼的喊啊叫的,清豐說:“不是能剖腹產(chǎn)嗎?那剖腹吧……”
誰跟你說剖腹產(chǎn)不疼的。生的時候是不疼,但這生完了,挨刀子的傷口能不疼嗎?
姚思云氣的:“閉嘴,聽醫(yī)生的。人家說怎么著怎么著。”
推進產(chǎn)房,啥也聽不見了,都消停了。
英子推老二:“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侄媳婦生孩子,叔公公守著是個什么意思?
姚思云也看老三:“不是還要去廠子嗎?”
然后老五抬腿跟了。
金滿城臉有些訕訕的,李仙兒抿著嘴沒說話。
主要是這醫(yī)院的費用,誰來付?
清豐見一時半會生不了,去了樓下,找了公用電話給清輝打了個電話:“……你嫂子要生了,能借給我一萬塊錢嗎?”
清輝手里倒是不差錢,新千年的第一天,家政公司選在這一天正式開業(yè)。
可這生意還沒門呢,先來一借債的。
本來今天該是進財不出財?shù)模赡憧矗膊荒芄智遑S,他畢竟真不知道。而且生孩子這事不由他定日子。
而且,生孩子是大事。老講究這些當(dāng)然沒孩子要緊。
他說:“卡號給我,哪個銀行的?我記一下,馬給你把錢打過去。”
清豐松了一口氣,掏出錢包,找出銀行卡,報出一串?dāng)?shù)字。
清輝又問了哪個銀行,掛了電話。
錢啥時候收到其實都行,在這醫(yī)院里,有四嬸的面子,沒人會追著要醫(yī)療費的。不過是晚交幾天而已。
那邊樓都在走廊里等著,李仙兒把包袱打開,把孩子的小衣服小被子都拿出來,準(zhǔn)備隨時用的。姚思云看見了,戳了戳英子,示意她看。
那小被子和小棉襖棉褲的花色都有些眼熟,跟當(dāng)初清豐結(jié)婚的時候給準(zhǔn)備的幾床被子的的一床一模一樣。買到這種花色倒是不難,不過吧,那床被子的背面買回來才發(fā)現(xiàn)有點瑕疵,最邊的一行花色有了重影。不過是做被子的時候能壓在里面,白里子剛好蓋在面看不見了。可如今那小棉襖,明顯是重影的花色。肯定的,這是那一床。把那一床被子拆字,給孩子做了小被子小褥子,還有棉衣。
里外都是新的,夠一個孩子用的了。
英子裝作沒看見移開了視線。
李仙兒也是哄的他們給做了被子,她娘家到結(jié)婚的那一天,只她妹子來了,帶了一條毛毯之外,一個人都沒來。說什么要八床被子,金家四條,她李家四條,哄二桿子呢。
這新被子新褥子只怕沒舍得用吧。
看!要個孩子拆一床。人家省了大勁了。
李仙兒還掩飾:“……我看你們給清豐準(zhǔn)備的被子里有一床,花色好看,照著也買了……看,給孩子做棉衣都好看。”
好看你用吧。沒人拆穿她。
可花花生的并不順利,進去幾個小時了,還沒生。醫(yī)生說才開了兩指。
那有的等了。
到了飯點,馬小婷問英子:“二姐,這飯轍?”
英子看李仙兒,李仙兒坐在那里不動,“心人焦的很,哪里吃的下?”
那這不是說誰肚子餓了,誰是沒為花花擔(dān)心。
金滿城蹲在墻根,背靠著墻,頭捂著頭一不發(fā)。
姚思云叫英子:“坐累了,下去轉(zhuǎn)轉(zhuǎn)。”
馬小婷機靈的跟了。
然后去醫(yī)院門口,一人一碗牛肉拉面,加錢多放幾塊錢的牛肉還有蘿卜片,吃的時候加兩三勺辣油,吃完出一身的汗。
消磨到下午兩點多才過去。
英子在路邊順手買了三個肉夾饃,到了樓直接遞給清豐:“你爸你媽吃不下去,你都吃了吧。這生了才更累人。”
清豐這孩子又貪吃,又老實,英子說他爸他媽不餓,然后他真當(dāng)不餓,直接拿到一邊,連著把三個都干掉了。
都等到下午五點多,冬天天黑的早,這個時候天已經(jīng)擦黑了。
然后護士才出來說:“生了。”
她的表情有些怪,問:“哪個是孩子的父親?”
清豐趕緊過去:“我是!我是!我媳婦怎么樣?”
李仙兒急忙問:“生了個啥?姑娘還是小子?”
護士有些難為的看了李仙兒一眼,“是個姑娘……”
李仙兒的臉有些不自然,顯然,這跟預(yù)期的不一樣。
清豐看著護士,又問了一句:“我媳婦怎么樣?”
護士強笑:“產(chǎn)婦很多,只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英子和姚思云心里咯噔一下。
護士正要說呢,醫(yī)生出來了,摘了口罩,說:“你們得有心里準(zhǔn)備,孩子先天性的唇腭裂……”
除了姚思云意外,其他幾個人都有些懵。
啥叫唇腭裂啊?
醫(yī)生說:“是咱們俗稱的兔唇。”
啊?
啊!
正說著呢,里面護士出來要被褥衣服,把孩子收拾齊整了報出來,果然,是兔唇。
孩子由護士又放回產(chǎn)房,然后醫(yī)生說:“要不,你們聯(lián)系林部長想想辦法……國外,還可以做手術(shù)修復(fù),但在國內(nèi),還沒有能做這個手術(shù)的……不過聽說部里去年委派留學(xué)生和在職醫(yī)生,去國外進修去了。這些填補國內(nèi)空白的醫(yī)療項目,是林部長提議,也是她牽頭執(zhí)行的……具體的情況,我知道的不是很詳細(xì)了……”
姚思云對醫(yī)生表示感謝,然后客套了幾句,說:“您辛苦,改天親自登門感謝。您先去休息。”
剩下金家人的時候,才真是愁云慘淡了。
李仙兒直接說:“扔了吧。”這種天,能活是她命不該絕,要是活不了,也是她的命數(shù)。
清豐愣了一下,繼而臉白了:“為啥?為啥要扔?”
李仙兒說:“留著干啥?說不清楚話,長的又那樣。你說養(yǎng)大這樣的孩子能干啥?你老了指靠她啊?如今可只叫生一個,你將來指著她養(yǎng)老?”筆趣庫
清豐氣道:“孩子是我的,我愿意怎么養(yǎng)養(yǎng)。至于我老了以后的事,你都看不到了,還操那份心干什么。”
然后進了病房。
外面的吵嚷聲,花花聽見了,她愣愣的對著邊的孩子,咬緊了嘴唇。問清豐說:“要是能手術(shù)的話,能好嗎?”
清豐哪里知道,只道:“應(yīng)該……應(yīng)該能吧……”
年輕的父母面對這么脆弱的生命,有些手足無措。
金家沒打電話給林雨桐,醫(yī)院倒是先聯(lián)系她了,說了孩子的情況,“……唇裂合并腭裂,所以,治療是個長期的過程……”
這個,林雨桐自然是懂的。
唇裂和腭裂其實是兩種病癥。唇裂得在孩子三四個月到半歲前后的時候做手術(shù),而腭裂得在孩子兩歲左右。孩子過了一歲開始說話了,但腭裂的孩子,在手術(shù)之后才能做一些語方面的訓(xùn)練。這還不算之后不停的修復(fù)性的手術(shù)。到了十一二歲,還得考慮給孩子矯正牙齒。
算手術(shù)做的再怎么漂亮,孩子想恢復(fù)的跟正常的孩子一樣,肯定是做不到的。還有說話,也會有一些影響。
尤其是國內(nèi)這一項還是空白,在醫(yī)生也沒有多少經(jīng)驗的情況下,手術(shù)失敗的幾率相對來說是大一些的。
更何況,這手術(shù)費用,治療費用,以及其他一些路費住宿費伙食費等等雜費,對一般的農(nóng)戶來說,前后十多年加起來啊,花費的這些可以壓垮一個農(nóng)家。
等金滿城和李仙兒打了電話過來,林雨桐把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一句話,得做好長期作戰(zhàn)的準(zhǔn)備。
掛了電話,李仙兒看清豐:“你也聽見了。真要養(yǎng)著,你這一輩子完了……”
什么叫完了?
“完了我也樂意。”清豐吸吸鼻子:“我?guī)Щɑê秃⒆尤ゾ┏牵掖蚬ぃ湛春⒆印€了錢,給孩子手術(shù)。”
回了病房,花花抱著孩子還在哭,清豐打岔:“給她取個啥名字?”
花花看公公:“孩子的名字爸給取吧。”
金滿城看了李仙兒一眼,李仙兒耷拉著臉眼皮都沒抬。然后金滿城說:“我啥也不懂起啥名字,你們看著取吧。”
花花哪里不知道啥意思,這是嫌棄自己和孩子了唄。
清豐說:“叫瑞雪吧。今兒的雪可大了……”
馬小婷在一邊撇嘴:“不能叫雪,跟她小姑姑重名了。”
小姑姑是說清雪。
清豐有點尷尬,忘了這一茬了。
姚思云說:“那不要雪。留個瑞字,瑞是個好字,叫啟瑞。”
金啟瑞?像是男孩子的名字。
“挺好的。”花花感激的看姚思云,“叫啟瑞。”
從醫(yī)院出去,清豐給清輝打電話,“送水的收入也不高,你在京城也一年了,也熟悉了,你看干啥活掙的多,辛苦我也不怕……”
清輝說:“要不然你過來給我干吧。家政其實沒那么辛苦。年前是旺季,干的好了,一天七八十、一百多呢。”
大不了我給你活,但不從里面賺抽成。活多了,自然掙的多了。
清豐一聽年前是旺季,跟花花說了一聲:“你還沒出月子,先在家里呆著。等到百天過了,我回來接你跟瑞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