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來儀19
計劃怎么改變?
林雨桐笑了一下,對著這女匪道:“姐姐,咱這一時半會,三句我句話的咱也說不清楚。要不這么著,咱先進林子里去,大路給人家讓開。要不然,還不定能碰見誰呢。我也不瞞姐姐,在我們動手之前,還有一艘船被燒了。可那不是我們動的手。我們遇到的都不是真神,那我估摸著,那一撥人馬遇見的只怕也不是。咱們都是干這一行的,心里都清楚。既然出來了,萬萬沒有空手回去的道理。隨后只怕追來了。別人跟咱……姐弟倆可不一樣。咱倆這是投契,我看見姐姐覺得親近,姐姐瞅著我只怕也不討厭。咱們能坐下來好好說,可真要是真神沒遇,倒叫別人把咱們吃了,那可不怎么劃算了?不如,先避一避,看看情況再說。或許那些家伙逮住的是真神呢。到時候咱們倆再聯手,看是二一添作五……還是如何……都由姐姐說了算。”
女匪輕笑一聲:“你這小嘴倒是挺甜。一句一個姐姐一句一個姐弟的……還我說了算?”說著,面色冷了下來,“小子!真當姐姐在綠林是白混的?”
“怎么的了?”林雨桐挑眉:“我可是一片真心。叫姐姐說了算,姐姐若是要的多了,只當是我給姐姐下的聘禮,又何必計較這么多了。”
女匪呵呵笑:“小子,姐姐教你個乖。你這嘴甜糊弄個把小姑娘真行。可你姐姐我,啥樣的男人沒見過。這世頂頂不能相信的,是男人的嘴。”
林雨桐攤手:“那依照姐姐……想怎么著呢?”
誰知這女匪突的又一笑:“也沒想怎么的。是告訴你,你剛才的話,不全是實話,這一點我知道。別想著三兩語能糊弄我……”
“我的姐姐喲!”林雨桐也笑,“俗話說的好啊,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更何況你我這種非親非故,似敵似友……我這說話留三分,不也是人之常情嘛。再說了,我是十成十的說了實話,您十成十的信了嗎?”
那不會!
林雨桐道:“那不結了!這躺在一個被窩里的兩口子還有同床異夢的呢。咱倆是再那什么……各自留幾分,有啥不正常?你知道我不會害你不完了。是不是?要不然,咱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想的美!”女匪斜了林雨桐一眼,“誰知道你們背后是個啥情況。別追你們的沒追,姐姐我倒被你打發過去正好撞在人家刀口。”
“看!還是的吧。”林雨桐帶著幾分無奈的語氣,“你現在是進不敢進,怕跟人家碰了。退又不想退,怕無功而返。你說,除了我剛才的提議,你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嗎?”說完,見女匪還要說話,搶話道:“我知道,你說你可以選擇不跟我合作,單獨避開……可是……你一是想從我這里打探更多的消息,二呢,又擔心我轉臉把你給賣了。對不對?所以,你這心里還是更傾向與跟我合作。姐姐,女人都口是心非。可姐姐你又不是一般的女人,在這種事,真犯不的。”
女匪指著林雨桐半天沒說話,然后猛的收回手,輕哼了一聲,朝西邊一指,“那邊,穿過林子,那一片地勢低洼。”
地勢低洼,更能阻隔掉外面的視線。
在里面點篝火,從路邊發現也未必能發現。
兩支隊伍經緯分明的朝里面走。
林子里不能騎馬,都得下來牽著馬行走。
四爺也從馬下來,侍衛說不用,叫他坐著行。四爺跟林雨桐有話說,路是最好的機會。
林雨桐一手牽馬,一手拉著四爺,怕他被扳倒。
四爺左右看看,見明凡和添福刻意的將自己兩人跟其他人隔開一段小小的距離,這才道:“原來只想著,怎么能一路順利的到江南……可看如今這陣仗。走一路,得殺一路過去。他們未必真是想取你的性命……只這一個拖字,能壞了事。”
錢財都轉移了,還查個屁。
“沒錯。”林雨桐咬牙,“不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是這個道理了。
四爺的聲音低下來,輕聲跟林雨桐說著他的打算,“……當然了,成不成的,還得看你怎么操作。畢竟計劃是計劃,間出現了變故,你該怎么應對。這卻只能靠你自己。”
這么損的主意,不靠我自己也真是不行啊。
另一邊,女匪跟一個長著大胡子的漢子說著話,她問:“你怎么看?”
大胡子朝林雨桐這邊看了一眼:“咱還是提防著點。”
“怎么?”女匪瞇眼:“看出什么來了?他要是敢藏著啥壞心思,看老娘不把他的牛黃狗寶給擠出來。”
大胡子輕笑:“當家的你看他們那伙子人……一隊人馬分先后兩撥。可這前后兩撥人馬,你仔細看看,是不是不一樣?”
女匪順著他的指點看過去。
大胡子指著前面開路的,“你看那些……身背弓箭手持短刃,眼觀六路眼觀八方,在這密林里……卻都不牽馬……你看那些馬哪個不是緊跟著自己的主子的……他們擅長御馬,擅長弓箭,擅長近身搏斗……你再看后面斷路的,腳步沉重,身掛腰刀,黑燈瞎火,隊形也不見亂……”
腳步沉重是因為慣常穿鎧甲的緣故,所以走路會別人重幾分。
女匪面色一變:“后面那些,更像是官兵……”
大胡子點頭:“可這明顯擰著的兩隊人馬,卻一個探路一個斷后,鬧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匪抹了一把臉:“不急,等會子探探底。”
于是,篝火點起來之后,女匪喊林雨桐了,“兄弟,過來坐坐。”
選了個間的火堆,林雨桐坐過去,女匪也坐過去。m.biqikμ.nět
“姐姐,怎么稱呼啊?”林雨桐往火里添柴火。
女匪看了看這野外搭火堆子的手藝,心里稍微放松了一分,這證明這小子是常在外面混的。她笑道:“賽牡丹。”
賽牡丹?
火光的照耀之下才看清楚,這女人確實是有幾分艷麗之色。
賽牡丹下打量林雨桐:“你呢?怎么稱呼?”
“叫我青宮吧。”林雨桐報了這兩個字。
賽牡丹卻看向林雨桐:“青宮?沒聽說過。你這可有些不實誠。”
林雨桐攤手:“姐姐,想來你從我帶的隊你看出來了,我這邊的可不是一撥人馬。我也不瞞姐姐說,小弟也不是在姐姐這一片的道混的……”
賽牡丹皺眉:“什么意思?”
林雨桐朝西北方指了指,吐了兩個字:“涼州!”
賽牡丹的眉頭一挑:“你手下那些軍漢……是從涼州來的?”
當然不是!那是東宮護衛營。
瞞肯定是瞞不住,畢竟軍的訓練還是不一樣的。再加這又是東宮的護衛,更嚴苛的訓練在他們身烙下的印記,是消磨不掉的。只要稍微有點見識的人,打眼一看看的出來。因此,總得有個說的過去的借口。刻意否認,只會叫人更懷疑。
賽牡丹皺眉:“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在西北混的……”
林雨桐卻點頭:“怎么?姐姐不信?”
賽牡丹哈了一聲:“你們這可過界了太多了。這西北的生意得多不好做,你們才跑到南邊的地盤來搶生意了……”
“姐姐。”林雨桐揚聲叫了一聲:“這哪里是搶生意?這是鉆了人家的套了!”她苦笑:“姐姐以為你這趟的生意,到底是沖著誰去的?”
賽牡丹哼笑:“你把我當什么人了?咱們雖是落草為寇,但卻從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殺也殺的是大惡貪官,拿也拿的是不義之財……”
“是!”林雨桐不等她說完道,“只看兄弟們身的衣服和身下的馬匹知道了。大家的日子不好過。江南富庶,要真是那不管黑紅的,那日子可不早流油了。再說了,有那大山頭,只怕消息靈通的很,這次這樣的生意,他們絕對是不敢接的。只有姐姐這樣,消息閉塞,又確實是等著米下鍋的才會這么被輕易的給誆騙出來。”
賽牡丹蹭一下站起來:“青宮……”她下又打量了林雨桐一眼,“我還是叫你青公子吧。不知道能不能把話說的更明白些?”
“姐姐別急啊……”林雨桐請賽牡丹重新坐下,“要是有姐姐信任的兄弟,也可以叫過來,有什么疑問只管我,我一定知無不……”
賽牡丹還真是有些亂,她朝身后招手:“胡子,來一下。”
胡子是個三十來歲的壯漢子,到了跟前,賽牡丹在他耳邊嘀咕了一番,應該是把之前兩人說的話都說了一遍。
這胡子跟著坐下,才問林雨桐:“不知道我們這次的目標是……”
“我能說的是……”她手朝指了指,“那一家的事。”
那一家?
哪一家啊?
賽牡丹看胡子:“啥意思?”
胡子低聲道:“天家!他說的是這次的事,牽扯到皇家的事。”
“啊?!”賽牡丹驚叫出聲,隨后又趕緊捂住口,“這怎么話說的?老狗他……”
胡子抬手,先叫賽牡丹閉嘴,才又問道:“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林雨桐低頭:“詳細的我不說,我想你們也不會想聽……”
當然!
當然不想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胡子說:“我們只是接到消息,說是有大貪官路過。我們是……”
賽牡丹指了指坐在林雨桐身后另一個火堆邊的四爺和陳云鶴,搶過話頭:“兄弟,這兩個人我都沒有叫破。要是沒猜錯的話,這兩個是你們燒船的時候,逮住的兩個幸存的吧。我們也是要這么干的,逮住了人,靠著這些人在碼頭接收隨后運到的錢財的……你也別不承認。干這種買賣的,出門怎么會帶著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你姐姐我的一雙招子亮著呢。他們之前可不是一個人騎馬的。你們的人甚至是貼身跟著他們……”
陳云鶴愕然了一瞬,是這樣的嗎?還別說,要是她這么想,好像是挺合理的。
林雨桐輕笑一聲:“姐姐慧眼。沒錯!是因為這兩個人,我才知道,人家叫我帶路一路打著我的旗號從西北跑過來是為了什么……”
“原來是皇家……”賽牡丹朝四爺看,“這么好看的……也配皇家……”
是的!是的!這話很有良心。你該說給陰伯方和陰成之聽的。
胡子將話題趕緊拉回來:“青公子是混西北道的……涼州……”他看向賽牡丹,其實對涼州,大家誰也不了解,“涼州不是又回了朝廷了……戚家……”
“這位胡子大哥,一個人占山為王慣了,還當的了順民嗎?”林雨桐自嘲的一笑,“反正兄弟我是不行的。自己做主自由自在。咱們都明白的好處,那戚家不明白?官家的事,只靠聽能有幾分是真的?那布告還總說皇仁慈勤政愛民呢,結果呢?百姓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信他們?官字兩張口,嘴唇一碰,全靠他們說唄。”
賽牡丹和胡子怎么想,那沒人知道。但后面聽著的,像是陳云鶴,像是戚還,像是東宮的一群人,嚇的心肝都顫了。
這是太孫該說的話嗎?
一群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了。戚還幾次都忍不住想開口,都被四爺給拽住了,“不敢聽別聽,巡查營地去!”
戚還馬起身,扭頭走。他真怕他再聽下去,會忍不住跪下了。
沒這么嚇人玩的!
胡子倒是覺得這話有道理。本來嘛,涼州人家戚家經營的挺好,如今說是太孫收復了,可誰知道這里面那些大人們打著什么主意呢。綠林里混的,常有你吃我,我吞你的事。你看那家伙示弱,誰知道背后是不是藏著刀子。
這不過是小江湖和大江湖的差別而已。
要真是這樣,那糟了,這是不小心卷到大事里去了。
“那跑吧。”賽牡丹跟林雨桐道:“兄弟,你只當沒見過姐姐……”
胡子一把拽住賽牡丹的胳膊,“大當家的!咱們能跑……可……”可寨子里的老老小小的,怎么辦呢?這個人再看去可信,但那也基于咱們這些人對人家來說可能還有些用的前提。要真是想拍拍屁股走人,人家也不攔著。可誰知道會不會將來把罪過全推到自家身。
了賊船了,沒那么輕易能下的。
除非,他也成了掌舵的。
胡子的話沒說完,賽牡丹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后,也冷靜了下來。
沒錯!入了套了,豈能那么容易叫自家跑出去。
林雨桐這才道:“如今,摻和到這里面的,絕不止是戚家。只怕還有江南那些老爺們。不是兄弟不叫你們走……你們哪怕是走了這回去的路也不太平……別真叫人家給剿了……畢竟,他們干的可都是等同造反的勾當……而你們……這次已經成了知情者之一……越是跑,人家越是知道你們可能察覺了他們的意圖……姐姐啊,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人家以前不剿滅,那是不愿意剿滅。這要是有剿滅的必要,夠他們死幾十回的。
賽牡丹深吸一口氣,“那你呢?你說的合作又是什么?”
林雨桐低聲道:“你們可知道太孫?”
這自然是知道的。
胡子皺眉:“你可別告訴我們說,這次那些人騙我們……其實要殺的是……”
林雨桐替他補了兩個字:“太孫!”
啊?
“真是太孫。”林雨桐對兩雙驚恐的眸子,肯定的道。
“他們要造反?可這是為什么呢?”賽牡丹頭的汗順著臉頰流。做土匪是做土匪,但做土匪卻從來沒敢想著跟整個朝廷作對。只是靠這個糊口罷了。
林雨桐拍了拍賽牡丹,示意她別怕,這才道:“太孫要整頓江南……要查那些官老爺……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心商家……”
不等林雨桐把話說完,賽牡丹暴了:“這些狗東西!好容易能有個人能看得見咱這些升斗小民的難處了,他們卻容不下……”
林雨桐點頭:“是啊!這些大事雖然咱管不著,但咱們既然被卷了進來了,得從這里面掙出一條活路來。要不然,不管人家是成是敗,咱們是一個死。”
是啊!
“你說咋辦?”賽牡丹擦了一把汗,連連點頭,“咱們不管龍椅坐的是誰,但咱們得活下去。”
“沒錯。”林雨桐朝兩人湊了湊,“要是消息沒錯,咱們身后跟著的……只怕是太孫和三皇子……他們身后還有人馬……咱們先……”
她的聲音越發低了,嘀嘀咕咕的,身后的一群人聽不清楚她說的是什么了。
陳云鶴不由的看向四爺,剛才在林子里,他跟太孫說了一路的話。這小子到底跟太孫說什么了。
四爺沒看他,見胡子和賽牡丹走了,起身坐到林雨桐邊:“談好了?”
“好了!”林雨桐怪的一笑,“這一次好玩了。”
說著,叫明凡,“拿紙筆來。”
明凡從懷里掏出不大的小紙片,還有一根竹錐筆。
林雨桐把筆拿在手里端詳了一下,都說硬筆是從西方引進的。可其實這種類似于竹錐筆的硬筆兩千年前開始用了,它甚至還帶著筆舌,看著構造,距離鋼筆的距離也一步之遙了。
這玩意現在是寫不了多少字,但攜帶方便。像是這種想寫個小字條之類的,完全夠用。
林雨桐寫了,把筆遞給四爺瞧,這才掏出自己的印章,哈了兩口氣,在紙條蓋印,交給明凡,“給林諒送去。他知道該怎么做。”
以他的腳程,趕在天亮之前肯定能趕回來的。
天還沒亮,靠在大樹打盹的吳遷睜開眼了,他輕輕的叫了油紙帳篷里的人:“主子,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