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梧嗯?了一聲,聲音還有些含混,“何事?”
“林諒出了營地。”吳遷輕聲道:“不知道是不是殿下那里有消息了。”
林玉梧一下子坐起來,“拉我出去走走。”
林諒回來的時候,見這位主子在帳篷邊用濕帕子凈面呢。也是怪了,這用什么畫的,竟是不怕水的。
林玉梧將帕子遞給吳遷,見營地除了巡邏的,別人還都沒起呢,招手:“有消息?”
林諒把小竹筒遞過去:“您看看。”
林玉梧直接鉆進(jìn)帳篷,在帳篷里著燈光將紙條的內(nèi)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不由的笑:“她膽兒……是真大!”
吳遷趕緊問:“主子,要辦什么事,老奴……”
林玉梧將紙條燒了,“這事除了你,我還真不敢交給別人來辦。你跟林諒吧。”
“請主子吩咐。”吳遷探頭看了看,見林諒在外面守著,沒人靠近,他才重新靠過來。
林玉梧低聲吩咐了兩句,吳遷的像是受了驚嚇一般:“主子……”
“去吧!”林玉梧呵呵的笑:“從來不知道事情還能這么辦!有意思!有意思!”
吳遷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的時候腿都有些軟。等看到林諒的時候,他目光有些復(fù)雜,問了一句:“殿下一直都這樣?”
林諒閉嘴不,只微微笑了笑。
吳遷看了帳篷一眼,心里嘆氣:兩人的差別如此之大……這將來……
林玉梧不管吳遷怎么想,他這會子興致盎然,輕輕的拍了拍手,有個聲音道:“主子,我一直在。”林雨桐嗯了一聲:“去找?guī)讟訓(xùn)|西來……送到哪里你應(yīng)該知道……”
夏日的午時,林子里又濕又熱。
賽牡丹有些焦躁:“兄弟,是不是消息錯了。”
“錯不了。”林雨桐一臉的篤定,“快了!按照腳程算,應(yīng)該是不遠(yuǎn)了。”
賽牡丹跺腳,指了指路邊的一處剛搭建起來的草棚子,“你確定這地方能叫人家皇子太孫在這里……”
林雨桐點頭:“錯不了的!去吧。”
賽牡丹咬牙,扯了扯身的衣服,扭著身子過去了。
大胡子把編好的席子鋪在草棚下面的草地,邊的火堆,鐵鍋里咕嘟嘟的冒著熱氣,細(xì)細(xì)的聞一聞,還有一股子茶葉的清香。
賽牡丹過來,重新把粗瓷茶碗擺出來,又看了看另一邊用草蓋起來的酒壇子,問大胡子,“你說,咱怎么沒聽過青宮這個名號呢。這手段可以啊。半晚的時間……你看這又是鍋碗又是酒的……”鍋碗好找,往周邊的村子里尋尋,總能找來。可這酒可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還是做了手腳的酒。”
酒壇子是有泥封的。酒壺里可以下藥,但這整壇子的酒怎么下藥?
大胡子低聲道:“所以啊,咱們自己也多留個心眼的好。”
賽牡丹嗯了一聲,朝北邊不停的看,“到底還有多遠(yuǎn)啊?”
“總說不遠(yuǎn)不遠(yuǎn),不遠(yuǎn)是多遠(yuǎn)?”林平康都快渴死了。
從早到現(xiàn)在,別說吃了,是喝都沒喝一口呢。
蒙放不語,只是不時的看林諒一眼。今兒的事,有點怪。
早起來,突然發(fā)現(xiàn),連干凈的水源都找不到了。河邊漂著死魚,死了多久不知道,反正是在水里泡著的。魚是咋死的?其實很可能是天氣的原因造成的。他看了,沒毒。結(jié)果三皇子不喝,水燒熟了都不喝。說有股子味道。
好吧!不喝也沒關(guān)系。往前找一找,肯定還能找到水源的。
結(jié)果往前走著走著,三皇子更不敢隨意的喝水了。
為什么呢?
因為看見了飄在水的燒焦了的船體的殘骸了。
端著井水過去,人家不喝,非說有毒。
其實哪里是有毒嘛,明明是昨兒那一場大雨,水里有些泥腥味而已。這位殿下不光不自己喝,還下令了,也不許下面的人喝。
這大熱天的趕路,都到了午時了,誰不渴?
他也是口干舌燥的,一句話都不想說,這會子見問的急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快了!前面不是林子嗎?咱們?nèi)バ也坏剿肮右彩强梢缘摹D偃倘獭!?
這算是望梅止渴了。
野果子酸澀啊,一想起那個味道,口水分泌了出來。
結(jié)果還沒到林子跟前呢,聞到一股子茶香。
蒙放抬起手,跟副官嘀咕:“戒備!情況不對!”
這肯定是不對!
哪里有這么巧的事,自家這邊渴的要死要活的,這荒郊野外的有賣茶的了。
林玉康問蒙放:“難道有人還要劫殺咱們?”
這情況也不對!
除非太孫也棄舟登岸了。
林玉梧看了林諒一眼,林諒輕咳一聲,“要不,小的先去看看。”
蒙放看林諒,見林諒眼里別有深意,他點了點頭:“那你去吧。”
他那么看著林諒催馬過去,然后朝這邊招手,這是叫他們過去的意思。
蒙放瞇眼,這指定是太孫的安排了。
意識到這一點,心里一下子放下了,證明殿下昨晚是順利脫險了。
他不動聲色的問三皇子:“……您看呢?前面也只這一條路,不管怎么樣,都是得往前走的。”
林平康咬牙:“那走!”
一路走的緩慢,小心翼翼的,到了跟前,看見林諒正在拍一壇酒的泥封,然后端起來喝了。筆趣庫
有不少人跟著咽口水,越看越渴。
林平康小心的很,問蒙放:“這亭子沒問題?”
沒問題才見鬼了!
亭子面的樹葉才打蔫了,肯定是新搭建的。亭子里一對夫妻,見了這么多人也沒多少畏懼之色。亭子周圍的草地,連個踩踏的痕跡都沒有。
可蒙放卻不能這么說,只道:“出來的討生活的……這種茶寮子官家不收稅的……”
林平康哦了一聲,還不說喝,只看著林諒,看他啥時候毒發(fā)身亡。
蒙放說:“酒是帶著泥封的。要不您喝那個吧。”
沒聽過喝酒解渴的。
林平康打發(fā)隨從:“要一碗茶你先喝了。”
一行人下馬,坐在陰涼的地方。林諒抱著酒壇子找蒙放,低聲道:“殿下有話……請蒙將軍跟咱們演一出戲……”
那太孫肯定在附近。
蒙放道:“酒里有問題?”
林諒微微搖頭:“將軍的酒里沒問題。至于其他人……您知道的,禁衛(wèi)軍魚龍混雜,戲得做真了……”
蒙放呲牙,太孫這行事,根本看不明白嘛。
心里嘀咕了一句,但還是招呼他的人,“解渴了行。別貪杯啊!”
他自己抱著壇子喝,卻想不明白這密封起來的壇子怎么下藥。
林諒在其轉(zhuǎn)悠著,凡是那是壇子邊不沾唇的,得想辦法接過壇子給重新下藥了。
賽牡丹看著這些軍漢三五個一壇子的酒你一口我一口的,有些傻眼:這當(dāng)了?
等那位坐在樹蔭下,周圍圍著一圈人的貴人,把碗里的茶都喝了,然后身子往后軟軟的倒下了。這些醉漢們晃晃悠悠陸續(xù)往下倒,又不少人喊了一聲:“計……”
蒙放和林諒對視了一眼,不早不晚的跟著也倒下去了。
不大工夫,他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姐姐,怎么樣?現(xiàn)在相信了吧。”
那個茶寮子老板娘嬌笑連連:“信!信!怎么不信?可這里面哪個是太孫?是那個排場大的那個嗎?年紀(jì)不對啊!”
林雨桐指著倒在地的林玉梧:“那個……那個是太孫……”
林玉梧:“……”她其實真沒騙人。她指的這個,的的確確是太孫。
“他是太孫?”賽牡丹哎呦了一聲:“那呆一會抬的時候,咱們可輕著點。”
邊圍觀的人,像是戚還和陳云鶴,此時才有些恍然。
賽牡丹以為是她演戲騙了這么多人入套了,卻不知她一早進(jìn)了人家的套了。太孫根本是找了自家人來,合伙演了一出戲,把她反手給套的牢牢的。
蒙放被江蘺扛著走,他閉著眼睛問江蘺:“殿下唱了這么一出金蟬脫殼。接下來呢?接下來怎么辦?”
江蘺左右看看:“你問我?我問誰去!”
“那我們一直這么暈著?”蒙放問。
“自然不會。”跟來的林雨桐追到江蘺的邊,低聲跟蒙放解釋:“等會兒,會叫三皇子毒。你們不配合,三皇子沒解藥……”
蒙放問:“可三皇子叫破了殿下的身份怎么辦……”
“告訴三皇子……毒是我給他下的。”林雨桐冷笑,“他要是不配合,那我只能英年早逝了。”
蒙放閉嘴了。三皇子當(dāng)然不敢不配合,他知道,太孫肯定敢下手的。這種情況下死了也是白死了,太孫能一把把罪名推到這些匪類身。
如今兩隊人馬合并,這一股土匪想怎么滅能怎么滅。太孫根本不怕土匪知道他的身份,不過是想接著土匪的身份行事罷了。
“他簡直無恥!”林平康一醒來接到這樣一個消息,不由的壓低聲音咒罵了一聲。“忠孝節(jié)義,禮義廉恥,學(xué)到狗肚子去了……”
“我在北康長大。”林雨桐走過去,推開蒙放,接著道:“所以,我只知道弱肉強(qiáng)食,只知道強(qiáng)者為尊。別跟我提那一套禮義廉恥,你棄我而去圖謀的是什么,真當(dāng)我不知道,那燒船的有沒有你一份,現(xiàn)在還不好說……”
“你胡說八道!”林平康的臉這下真白了。沒錯,兩艘船接連出事,而自己在之前又下船,他這么想原本也是沒錯的。
心里掂量了一遍,才又嘆了一口氣,說到底,不過是一報還一報,也怨不得旁人。
不是配合嗎?
“知道了!”他說,“我配合!”
可算是我配合了,你這出戲又打算怎么往下唱呢。
林雨桐笑了一下:“配合好!配合了……我保證叫三叔平安回去之后,還能賺一親王的爵位回來。”
一棒子給一甜棗?
林平康翻身,朝另一個方向躺著去了。懶的理這活閻王!
林雨桐也不計較,轉(zhuǎn)身走。到了賽牡丹跟前,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成了!”
“成了?”賽牡丹長吁一口氣,隨即又不可置信的問:“真成了?”
“真成了!”林雨桐笑:“不光成了,太孫還把禁衛(wèi)軍給咱們。”說著吆喝蒙放:“那個大個子的什么將軍……你過來一下……”
大個子的什么將軍?
蒙放只得接受這個稱呼走過去,黑著臉:“有事?”
“有!”林雨桐說:“叫你的人集合……咱們把后面追來的那一撥人吞進(jìn)來……然后你帶著咱們這些人馬……晝伏夜出,繼續(xù)南行……”
扮成土匪帶著一群真土匪南下,“然后呢?”
林雨桐從懷里掏出厚厚的一疊名單遞過去:“這面的人……一個不漏的都給我?guī)С鰜怼涀。瑒e驚動了官府……”
不驚動官府,那得悄悄的,不能叫人知道。
可這不是綁架嗎?
他愕然的看向林雨桐:“……太……”
“太什么太……”林雨桐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太多了,還是嫌棄咱們的手段太不光彩了?”
不敢!
林雨桐哼笑,“你們不是什么禁軍……記住了……你們只是土匪……土匪綁票不是很正常嗎?”
賽牡丹跟著點頭:“那可都是貪官……綁了又怎么了?咱們本來是土匪嘛!你們現(xiàn)在也是咱們的人!大兄弟,要是心里過不去只往姐姐身推是了!”
是啊!綁人的又不是太孫,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心里為江南那一伙子覺得能飛天遁地的大人們默哀:一個個的這些年抖的都不知道是誰了。還找土匪一路追殺太孫呢!是!這是他們的老把戲了!以前派到江南查賬的官員半路被土匪劫殺了多少了?最后不過一句意外了事,誰拿他們也沒辦法。玩了這么多年的把戲了,這次玩脫了吧。
跟這么個太孫對,看他玩不死你們。
蒙放閉了閉眼睛:爹啊!蒙家的臉這次要被我丟盡了,堂堂皇城禁衛(wèi),愣是干起了綁票的勾當(dāng)!這叫兒子哪說理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