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你38
新宋天啟十年,燕京的街頭繁華已然有幾分盛事景象。
街頭一黃衫紅裙的姑娘,身形是極好的。高挑不乏窈窕,哪怕是長的稍微黑一些,眉毛稍微粗一些,嘴唇的顏色稍微淺淡一些,不是驚艷的容色,但這英氣里帶著颯爽的瀟灑姿態,在熙熙攘攘的街頭,還是有幾分鶴立雞群。
見她一手糖葫蘆,一手把玩著腰間的玉佩,優哉游哉的在大街閑逛。
這會子看西域來的地毯,那會子又看高麗的人參,身后跟著的丑丫頭大包小包的拎著,露出一臉的苦色來:“姑娘……回吧,拿不了!”
“你拿不還有我呢。”這姑娘把最后一個山楂果塞嘴里,咕嘰咕嘰的吃掉了,秀氣的將果核吐到手心里,然后顛顛的跑到路邊專門存放垃圾的垃圾槽里。這槽子是石頭打造的,每隔一段有一個,面帶著石頭蓋子,也只余一個臉盆大小的口子,垃圾從這里扔進去。每隔一段時間,有牛車路過,從石槽的下面把垃圾掏出去撞牛車,然后拉出城。城外有專門的處理站。好些農家還都愿意要這些垃圾漚肥。因此,漚一段時間之后,多少還是能賣一些銀錢的。
扔了果核,這姑娘擦了擦嘴角的糖漬,確保不會留下痕跡。這才一邊走一邊跟丑兒說:“回去不許說知道沒?要是讓恒兒知道了,定是要鬧我的。”
恒兒是家幼弟,今年也是九歲有余了。瞧著最是溫善穩重,可其性情之惡劣,她是生平僅見的。
丑丫頭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又趕緊道:“回吧!老爺夫人定是等著的。”
這姑娘抬頭看看天,“還早。這會子爹爹正忙。不急!”說著,又腳步輕快的進了街邊的一家店鋪,這家店是一南人開的,專賣南邊來的點心。
老板都認識這姑娘了,當然了,街不認識這姑娘的不多。隔三差五的,見她帶著一個丑丫頭在街溜達,想不認識都難,“龍姑娘,您來了?今兒要點什么?還是老三樣?”都知道這姑娘是龍姑娘,可偏偏這高門大戶里沒有一家姓龍的。有人說是宮里的公主,可又有人家辟謠了,說壓根不是,他見過公主。那公主端是一個絕色的美人兒。這姑娘雖說也好看,但到底容色跟公主差著好些。再者說了,也沒聽說過公主能隨便出宮的。
那有人又說了:這京城壓根沒有姓龍的,這龍之一字,又非等閑人能用。這個……又該怎么說?
吃瓜群眾的腦補是無窮的,這還不好解釋嗎?不是宮里的,偏又跟趙王府的關系這么密切,還想不出來來處嗎?那趙王本是之前大金國的小王爺。后來大金國這不是沒有了嗎?宗室也都圈起來了,但若是趙王想保一個姑娘家出來,也未必是不行的。所以,這必然是大金國皇族后裔。不好用完顏這一姓氏,便化為龍姓示人。
于是,人稱龍姑娘。
咱也別管是不是金國皇室出身了,反正朝廷也都沒拿金國的后人如何。這姑娘一向出手大方,他也樂意做她的生意。而且,人家有些背景,很有些能耐。鋪子里若是有點小麻煩之類的,人家也特別樂意幫忙解決。因此,這姑娘每次來,一斤的點心他都多給二兩,那邊也貼心,每次付錢,都多十來個銅板。彼此像是有默契一般。
人家笑的和善,龍兒也笑的和善:“還是老三樣,一樣兩斤。”
丑丫頭只得跟老板商量:“大叔,我這許多東西先寄存在你這里可好,一會子我們回來的時候順帶拿走。”
這有什么不行的,放吧!只管放是了。
他知道這丫頭叫阿丑,要是沒有臉的胎記,那是頂漂亮的姑娘。
阿丑把東西放下,又轉手接了點心,低聲問主子說:“姑娘,去郭家?”
“嗯!”龍兒一笑,轉身出門。
阿丑有些不樂意:“老夫人當然得看看去,只是那郭芙,當真是討厭。”
郭芙是郭大叔和黃姑娘的女兒,兩人一走三年之后,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帶著一個兩歲的女兒了。那女兒便是郭芙,是由黃姑娘……哦!不,那時候已經是郭夫人了。郭芙是郭夫人親生的。那時兩人的婚事被反對,干脆一走了之。等回來的時候,真跟老頑童說的一樣,生米煮成熟飯了,反對又能怎樣?
當時黃島主氣的差點吐血,把女婿打了個半死,結果也不能改變什么,反正孩子都生了。郭夫人跪在她爹面前,抱著孩子:“您要打死他,打死我們吧。”
然后當然不能打死他們了。
但卻因為這個,黃老邪是把江南七俠恨的透透的。要不是你們攪和,倆孩子至于走到這一步嗎?留下多大一個笑話!
這事還真是這樣。黃老邪對女婿不滿意,可也沒堅持說反對。李萍對兒媳婦也一樣覺得不大可心,可這為了兒子,也沒堅決說不行。兩邊的爹媽都有一種默契,實在不行允了是了。可偏偏的江南七俠作為師父,死活不答應。能狠心叫郭靖在外面跪了幾天幾夜,這是把人往絕路逼了。
于是,這不是走了偏路了嘛。
這一走三年,柯鎮惡幾人在郭家住了三年。說實話,也不是不擔心,但到底是因為他們人才走的,又日日見李萍為了兒子牽腸掛肚,卻偏偏待他們客氣有禮,不曾說過一詞半語怨怪的話,心里多少有些歉意和后悔。又加之有朱聰和韓小瑩日日勸著,雖嘴強硬,但心里未嘗不松動。想著大不了等靖兒回來,回來之后一起黃家道歉帶提親去。sm.Ъiqiku.Πet
可這心里答應了,那是想著徒弟不會不聽他們的,不顧慮他們的感受。可誰知道人家一走私下成親了,畢竟孩子都已經兩歲了,這個不難算出時間。
這還得了!
你是壓根沒有把我這師傅放在眼里呀。不管郭靖怎么跪,柯鎮惡都鐵了心了,甩袖走,要是郭靖敢追來,他當場抹脖子。
郭靖哭求,哪里忍心師傅這么走了。黃蓉抱著孩子說:“師傅們是一時接受不了。等過兩年,等芙兒再大些了,咱們帶著孩子去……”
想起大師傅的一臉決絕,郭靖也只能作罷,回頭還道:“到底是我委屈了你。”
黃蓉只笑笑沒說話。
再后來,四爺和桐桐想用桃花島附近的島嶼訓練水師,郭靖為第一任水師都督。在這事,黃蓉倒是沒說話。人家楊康都已經是趙王了,自家卻還只是平頭百姓。尤其是當靖哥哥看見人家的兒子,脫口說要收為徒弟,將來說不得能再延續郭楊情義,那邊完顏康委婉的給拒絕了。話說的再怎么委婉,可意思便是那個意思。
自家的芙兒不好嗎?竟是都瞧不。連穆念慈聽到這個提議也臉色微變。可見,當年不管怎么過來的,他們都已經是貴人,瞧不江湖人的。她也憋了一口氣,總也有叫你們不敢小瞧的時候。
因著兩人私下里成親,名聲到底是不好聽。這個鍋洪七公給背了,只說他是兩人的師傅,當年在城外見兩個徒兒出城,一問才知道是暫避風頭的。他打發倆孩子出門,辦一件要緊的事。婚事是他允了的。還質問對倆徒弟說三道四的江湖人:“怎么?做師傅的不能決定徒兒的婚事?”
天地君親師,這個誰敢說不能?讀書人是如此,江湖人更看這個。師傅決定婚事怎么了?便是直接打殺了都行,更不要說是婚事了。
于是,這么著。兩人成了夫妻,然后啟程回桃花島!
跟著走的還有阮侯和馮默風,造船的圖紙阮侯拿著,都跟著過去了。不會以桃花島為據點,但是有桃花島這個補給地,最初去能方便很多。營建自己的水師基地,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能完成的事。這里還牽扯到造船廠等等。當然了,造船廠的圖紙不可能給他們的是全部。部分重要的好運送的零部件,都不在面。是在寨子做好之后,送過去的。但這零件和安裝圖紙,又是分開送的。連圖紙具體的分成幾份送過去,這個也沒幾個人知道。便是把零件搶了,也不過是一堆廢鐵,半點用處都沒有。南宋那邊真搶過……搶了搶了,最多耽擱進度,別的影響不大。
這些事的重要程度不而喻,從無到有的經營,也是要破費一些心思的。郭靖還真離不開黃蓉的輔助。兩口子走的時候,要帶李萍。但李萍不走,她只說還要去作坊呢。官家封了咱做夫人,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每月又有俸祿銀子拿,受人之祿,怎么能不忠人之事呢?
這是李萍的想法,但是完顏康從心里壓根沒想叫郭靖帶李萍走。這事提都不應該提的。去那么遠的地方,委以重任。完了你還要帶走你的所有親人,萬一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怎么辦,萬一擁兵自重怎么辦?這都是要防備的事情。便是龍椅坐著的那位叫你帶家眷走,你都應該說主動把人留下的。如今可好,帶著老娘想走。有這么辦事的沒?
見郭大娘說她不去,完顏康先松了一口氣:“……大娘不一定習慣海的生活,留在這里挺好的,這不是有我呢嗎?要是不放心,我接過去跟我住去。”
李萍當然不愿意,心里倒是想著把小孫女留下來。
但是黃蓉哪里舍得?兒媳婦舍不得李萍只得作罷,但卻堅決不去完顏康那邊,只在郭家住著。因著跟武三娘是隔壁,彼此倒也有個照應。郭靖兩口子一走,武三娘干脆給兩家的隔間墻開了個小門,門關是兩家人,門開著便是一家人。
她一個人帶著倆孩子,大武和小武,孩子小的時候人照顧不來,李萍正好搭把手。日子倒是也不寂寞。再則,完顏康兩口子連帶過兒,都肯過來。也不說天天能來吧,總也隔三差五的露個面。林雨桐鑒于郭靖在外,又給李萍指了專門的太醫,定期給看診。又有李莫愁打發了幾個機靈武藝也還可以的巾幗營退役兵去做了女護衛,俸祿由巾幗營發放,又能照顧人又能保護其安全。龍兒常到外面來,每次去了都不空手,看見缺什么了,馬叫買了送去。像是點心果子這些,只要愛吃的,從來不忘了那邊。
日子倒是過的還不錯。郭靖三年回來一次,三年前回來,把郭芙給送回來了。走的時候是兩歲的孩子,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歲的姑娘了。因著跟南宋的關系,這說打仗打仗,黃蓉便是不舍女兒,也還是送回來了。
親祖母照看,也出不了差錯。
李萍也著實是喜歡孫女,長的白白凈凈,漂亮又鮮活。可這沒兩天,這性情暴露了。
這孩子有些霸道不讓人。
開始接觸最多的是大武小武,這倆孩子都進學了,是府衙辦的官學,到了年紀都能去,免費的。等讀夠三年之后,識字了,再有更高的愿望訴求的,再去更高等的學府求學。但那得自費,而且男女不限。
什么樣的學府都有,像是燕京這樣的地方。有專門科舉的學院,有學武強身的武學院,又有巾幗營開的女子學堂。
這女子學堂開設在巾幗營里,分武雙科。郭芙回來的時候,又剛好過了免費入學期,但她該認識的字也都認識了,該學的武功底子,她也算是打下了。
李萍覺得孩子要跟大武小武一塊玩也不是個事,她年紀小,又是女孩子,霸道些,那倆孩子讓著她,但這終究不是辦法。想說,別人家的孩子都去學去了,她家的孩子也去吧。給送到女子學堂了。
女子學堂特別受歡迎,因為小老百姓家認為,貴人家的姑娘小姐都去的學堂沒有不好的道理。可他們不知道,這都是一家學著一家的。龍兒每天在學堂呆半日,知道這個消息的名門新貴們,都送孩子去混個臉熟。人一多吧,倒是成了一股子風潮了。
郭芙家她一個,以前能玩的孩子也多是水師里郭靖部下家的孩子,那自然是處處捧著她的。但是到了京城,再多是權貴家的姑娘扎堆的地方,她這樣的高傲有點不合時宜了。打未必打的過別人,她沒她爹的勤奮和資質,學的也都是半吊子。論起整人的心眼,她娘好像全沒遺傳給她。長相是可著爹媽的優點長的,只是智商情商秉性,把爹媽的缺點繼承完了。進去沒幾天,把人都給得罪光了,要不是龍兒護著,早被人擠兌的待不下去了。可饒是這樣,人家也不領情,反倒是跟龍兒要強較真,處處飚著來。
龍兒今兒穿一條大紅灑金的裙子,她明兒也必是要做一條的。龍兒明兒戴一套玉石的頭面,她便是連夜也得找到差不多相似的。當然了,李萍是不會由著她折騰的。但是她不由著也管不住,黃蓉怕她閨女不習慣,這些年也不只在桃花島了,倒是跟世俗接觸的多了,知道這大家小姐的氣派,知道家里養著忠心的世仆的好處,好幾年的經營,十幾個忠心不二的下人給女兒使喚,給女兒保駕護航的能耐她還是有的。又因著他們家跟丐幫的特殊關系,郭芙便是天天給爹媽捎信,也沒人說什么。銀錢也不用過李萍的手,可著勁的花唄。
南宋海貿易本發達,加水師需求軍費龐大,黃蓉人有機變,早弄了海船摻和到貿易里面去了。要論起富庶,那完顏康完全沒有人家郭靖家的錢多的。所以,人家孩子能能飚著跟龍兒。當然了,長大的龍兒很少以真容貌示人了。除非親近的人,別人也都沒怎么見過她的真實容貌。
以一副大眾稍微好點的容貌出現在大部分場合,這給郭芙了自信。你穿的好戴的好有什么用,長的沒我好,再好的東西擱在身也是糟踐。
后來跟完顏家的兒子楊過熟悉了,跟龍兒更不對付了。以前爹爹總說,郭楊兩家如何親近,如何的情分,到了京城,要對叔叔嬸子尊敬云云。還說了郭楊兩家指腹為婚的傳統,沒等說完,娘不叫說了。說爹不該跟孩子說那些事。后來私下又告訴自己,若是趙王趙王妃對自己好,那自己敬著。要是對自己跟別人一樣,那不用搭理,大面過的去行了。趙王趙王妃當然對自己很好了,對祖母也很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給自家送。可是那楊過很討厭了,只喜歡追著那什么龍姑娘玩。ъiqiku.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跟龍兒兩人便愈發不對付了。好在,龍兒今年也不去學里了。朝聞閣的事,全都歸她接手了。見的少的,也便不沖突了。
阿丑不喜歡去郭家,是不喜歡見郭芙的。
結果去的時候,祖孫倆大概是拌嘴了,一身騎馬裝的郭芙從里面出來,手里拎著鞭子一路打著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氣哼哼的往出走。見龍兒帶著阿丑來了,一副沒見到龍兒的樣子,對著阿丑是揚起了鞭子:“丑東西,都說了少出來礙眼,偏還過來。你這個惡心樣子,不找個地方藏起來,招搖過市的……”
“芙兒。”李萍從里面出來,滿面寒霜:“你若再是如此,我便叫人速速給你爹去消息,趁早接你走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