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學生們內心再怎么哀嚎抗拒,第一次月考作為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重拳出擊的日子還是到了。
紀喬這天沒聽見鬧鐘,起晚了。
其實也不算特別晚,七點十五分多一點,就算加上三十四分鐘的公交車車程,趕上八點的考試并沒有什么問題。
進教室的時候,班上已經基本上坐滿了。
張志樂站在講臺上,看見他走進來也沒生氣,反而一臉欣慰地點了點頭:“好,最后兩個同學也都到了,看來大家對月考還是非常重視的!”
兩個同學?
紀喬回頭一看,發現江瀟落后他幾步,也正單肩挎著書包走進來。
“..........”行吧。
他拉開椅子坐下,張志樂見人到齊了,簡單說了說考場注意事項,又灑了幾分鐘雞湯,這才讓學生們各自解散,去相應的考場集合。
一中月考的座位順序是由根據考試成績和排名來的,程煜分在5班,徐嘉成在7班,而至于紀喬和江瀟——他們一個成績差得倒數,一個剛轉學來沒成績,所以被同時分到了最后一個考場,連位置都隔得不算太遠,都差不多在最后排的角落里。
這里基本上沒什么臨考的氛圍,離開考只剩十分鐘,教室里還空著大半,來了的有的在吃包子喝豆漿,有的邊打游戲邊啃饅頭,唯一幾個稱得上是在復習的,正抑揚頓挫地捧著手機念叨:“山重水復疑無路,make后面不加to!天蒼蒼野茫茫,一樹梨花壓海棠!”
只不過幾秒之后,這亂七八糟一鍋燉的雜音就轉變成了陣陣低竊的聊天聲。
高二文理重新分班,全校學生相當于打亂重排,理科最后一個考場里并沒有多少人真正見過紀喬,而他旁邊的江瀟,更是靠一次當眾檢討就在全校范圍內打開了知名度。
紀喬對這些議論沒什么感覺,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行,已經免疫到根本不把當回事的地步。
他在位置上坐下,放好書包,從一側的包袋里摸出一支筆在紙上劃了兩下,確保它還能用。
“哎哎哎,你看,那個就是紀喬。”斜前方有男生往后瞄了一眼,捂著嘴對他旁邊的男生小聲說。
“紀喬?十班那個喜歡打人的?”
“對,是他是他,他高一是三班的,聽說那時候都怕他怕的要命,沒人敢惹——”
“咣當——”
一聲椅子落下的輕響,打斷了議論。
紀喬抬頭,江瀟在他身邊坐下,手里遞了袋包裝牛奶過來:“要么?剛在門口買的。”
“你不喝?”紀喬垂眼看了一下。
“我這還有。”江瀟微側了側腰,果然從椅子上掛著的書包里又拿出了一袋,“早上沒零錢,就干脆拿了兩袋。”
紀喬伸手接過來:“錢等會轉你。”
“行。”江瀟應了聲。
早上起得匆忙,紀喬確實還沒來得及吃早飯,他擰開蓋子吸了兩口,溫溫的純奶一路滑進胃里。
喝著喝著,他忽然反應過來,把咬著的牛奶袋從嘴里拽出來,看向江瀟:“你坐來這干嘛?”
“分散目標。”江瀟說。
“嗯?”
“我們倆坐一塊,有些人就不知道到底該議論誰了。”江瀟隨意地轉了轉手中的瓶蓋,掃向剛才那幾個嘴碎的男生。
“我靠?”其中一人頓時紅了臉。
“靠什么?”江瀟倚著椅背,眼神落過去,像一種直白的審視,“我說錯了?”
這句話說出口之后的幾分鐘里,整個教室里一片死寂,之前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全部被死死摁沒了,或許有個別幾個想反駁的,但看了一眼他身邊的紀喬,最后還是做了罷。
江瀟的做派實在太張狂,你根本不知道他在什么時候會說出什么樣的話來,捉摸不定,像是全憑他那一秒鐘的喜惡心情而已。
這樣的性格旁人也許會覺得無從適應,可是紀喬卻覺得有一點的放松。
因為這樣的人也是最直接、最簡單的。
“小心又被堵。”他難得地開了句玩笑。
“不怕,這不是有我同桌在么。”江瀟說。
紀喬一怔,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低頭又吸了一口牛奶,含糊“嗯”了一聲。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落在桌面上,他看向江瀟隨意搭著的修長左手,有一秒鐘的出神。
有一個同桌還是挺好的,紀喬心想。
早上八點,考試預備鈴聲響起,監考老師抱著兩沓密封卷走進考場,統一要求學生關手機,把書包放去講臺前面。紀喬壓根沒什么復習資料要收拾的,第一個起身,又第一個在簽名冊上簽好了名字。
第一科考的是語文。
頭頂的吊扇呼呼地轉著,試卷一張張地從前往后傳,監考老師發完試卷之后就沒事干了,一個搬著凳子坐在前門口玩手機,另一個則沒多走心地沿著走道轉圈。筆趣庫
周圍稀稀拉拉地響起了動筆的聲音,紀喬握著筆在側邊寫好名字,視線掃向第一題的題目。
前幾題是比較基礎的拼音成語選擇,盡管他很久沒聽過課,靠著以前的基礎還是能做。
可是真正要落筆的時候,他的手卻不可控地抖了一下,c的尾巴劃出去長長的一道。
耳邊好像又響起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帶著強烈的批判指責和不滿。
“期中考試,英語答題卡都會涂錯,你怎么搞的你!咱們班平均分都被你拉低了知道嗎!”
“給我站到外面去!”
“我看你是沒救了!上早讀偷偷打瞌睡以為我看不見,晚上跑去打游戲了是吧?!”
“成績越來越差!還學什么!干脆別學了!”
“出去出去!別影響別人!”
紀喬“啪”地一聲把筆扣在了桌面上。
煩,不想考了。
他閉了閉眼,把卷子翻了個面,跳過作文從后往前開始答題,遇到第一眼做不出的就直接蒙,一張語文試卷不到半個小時,就基本上做完了。
答完卷可以提前交卷,但交卷了沒什么事可做,紀喬把試卷收進桌肚里,打算趴下補個覺。
不過在趴下之前,他下意識地回頭,掃了一眼坐在最后一個位置的江瀟。
江瀟看起來倒是挺認真,斂著眉目,還在做第一篇短閱讀。同桌這么久,紀喬見過他的字,挺好看的那種,就是喜歡連筆,有些潦草。
可是這會這么遠距離地倒著看過去,不需要逐字辨認,倒覺得他的筆尖流暢又飛揚。
紀喬盯著看了一會,收回視線打了個哈欠,然后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十分囂張地直接睡著了。
月考考試科目的順序是按高考來的,只不過四門時間排得相當緊,一天之內就全部結束。
這樣連著考的強度實在是大,可一旦熬過去之后,什么分啊數啊的就全被拋到了腦后,剩下的只有迫切放飛的蠢蠢欲動。
張志樂站在講臺上喊放學,學字還沒有來得及出口,班上已經蹬蹬蹬沖出去大半,勾肩搭背,三五成群地往外涌。
“總算解脫了。”程煜扯著書包長呼一口氣,“最后一篇英語閱讀是什么鬼,也太超綱了吧,我有理由懷疑是梅姐出的卷!”
“哎體委,你做出來沒?”他用手肘捅了捅走在左邊的徐嘉成。
徐嘉成點點頭:“我憑語感口訣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