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回神,忙道:“我不要緊,只是自己沒站穩跌了一跤。”
謝玄英端茶的動作一頓,又給放下了。
“我只是……只是好奇而已。”她笑說。
晏鴻之瞅瞅她,問:“你心里怎么想?”
程丹若說:“看不清,不好貿然猜測。”
晏鴻之失笑:“還以為你會說豐郡王呢。”
“應該沒這么簡單吧。”她困惑,“雖然看起來獲利,卻也有了嫌疑,齊王府不會咬他嗎?”
“當然會。”晏鴻之微微笑,“所以,現在誰也不知道真相。”
程丹若難免遺憾,又看了謝玄英一眼。
他:“……”
“咳。”晏鴻之忽然叫人,“墨點,扶我更衣。”
“是。”墨點馬上攙住他老人家,扶他到旁邊的耳房如廁。
時機太巧,謝玄英心頭一跳,驀地起疑。
但來不及深想,程丹若忽然開口:“謝公子。”
“何事?”他立時集中精神。
她猶豫片刻,歉疚地笑笑:“謝謝你救我,然后就是……”話頭盤桓在口中,不知是否該往下說。
謝玄英看出了她的遲疑,低聲道:“但說無妨。”
“是許姑娘。”程丹若為難道,“她同我說了一些話,我想,應該是希望我轉告給你,你……”
她征詢地看向他,拿不準主意是否要說。
謝玄英果然十分在意,聞轉頭,直直看向她的臉。
這是想聽的意思?程丹若揣摩他的眼神,試探道:“她說——”
“我、不、想、聽。”他一字一頓道。
她立時噤聲。
謝玄英抿住唇角,注視她的面孔。換下了外出的大衣裳,家常的舊衣是洗過很多遍的料子,顏色褪了大半,只能隱約看出淡淡的紅,襯得她臉色更蒼白,額角的傷口更可怖。
差點被瘋狗咬到,又摔得那么狠,見著他,居然開口說許意娘。
“若非她多此一舉關窗,我早射死那只狗了。”天知道在湖心亭,他看到許意娘命人關窗,心里多想罵人,“你還替她說好話?”
程丹若:“……她又不知道你要射箭。”
“你——”他氣不打一處來,好險才忍住了,“許氏反復無常,她可沒你想的那么好。”
定親前,謝玄英對許意娘毫無印象,這會兒婚事黃了,倒是看明白了:“她利用你,你看不出來?”筆趣庫
程丹若平靜道:“我知道。”
“那你還提?”他竭力壓低嗓音。
“我以為你可能想聽。”
她弄不清楚謝玄英在想什么,好似對許家怨氣很大,然而那天水官會,許意娘就站在那里,他卻不避諱,反而瞧了一眼。
好像又是有些情意的。
今天許意娘說的那番話,表面上看,是對王詠絮敞開心扉,可若真是如此,為什么要當著她一個外人的面說?
謝玄英救她數次,她不介意當次傳聲筒,但……他怎么這般生氣?
思忖少時,她決定簡單點:“如果是我誤會了,對不住。”
謝玄英深深吸了口氣,忍著不說話。
沉默間,晏鴻之回來了。
謝玄英倏地起身:“時候不早,我得回家將此事告知父親。”
“合該如此。”晏鴻之笑道,“你的孝心,為師收到了,定好生觀賞。”他看向窗邊案幾上的紅梅,贊道,“王家梅園,名不虛傳啊。”
程丹若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這才瞧見兩個白瓷瓶里的梅花。
瓶中梅和林中梅相比,少了一份恣意孤傲,多了些精巧明媚,別有風姿。
晏鴻之好似興起,隨口問:“丹娘今日匆匆而返,怕是不盡興,不如予你一枝,多賞些時日?”
程丹若卻說:“我已經賞過了,還是放在師母屋里……”
話音才落,身邊就是一陣風,謝玄英施完禮,掉頭就走。
“謝郎,你要的瓶子找來了……”老仆捧著一個苗條的美人瓶,話沒說完,人影已經繞過影壁。
他無奈地回稟:“老爺,這瓶?”
“換一個吧。”晏鴻之拈須微笑,“三郎說得對,左邊的紅梅,還是美人瓶更綽約些。”
程丹若看看他,再看看瓶,心想,文人真是風雅,連個花瓶都有這么多講究。
*
謝玄英坐在馬車里,差點沒把自己氣死。
王尚書給了他三株梅花,為什么送兩株到晏家,她就不多想一想嗎?辭了梅園就跑來老師家,難道是巧合?還不是想避開人,看看她跌得狠不狠。
一點都不在意,一點都不害羞,一點都不問他為什么也在。難得說幾句話,竟然提起許意娘,那可是差點和他定親的姑娘,她就半點不介懷嗎?
謝玄英氣惱又苦悶。
他從來不知道,喜愛一個人,竟要吃這么多苦頭。更悲哀的是,氣還沒消,心卻已經軟了。
受此驚嚇,她沒事人似的,怎么可能呢?怕是無可依靠,即便害怕也不得不強顏歡笑。
沒事,不要緊,自己跌了跤……都說的什么傻話。
倘若她今日已嫁他為妻,就好了。
他不用遙遙看著,唯恐為人說閑話,能夠直接出現在她身邊,問她何處傷著,揉一揉額角。
夜半時分,若她夢魘驚醒,自能溫寬慰。
可,婚姻千般好,如何才能成呢?.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