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假如內閣和太監一條心,這種事真的會有。
尚寶司蓋章,用印就結束了,但工作還沒完。
周太監捧回了金印,馬上有小太監拿來溫水和干凈的布,輕柔地擦拭掉殘余的印泥,清洗干凈,擦干水漬。
再周太監裝回寶盝,鎖,放回原位。
接著,在簿子上記錄:某年某月某日,尚寶司因為某某事,用某某印。再簽上周太監的。
如此,這趟活才算做完了。
總來說,技術上毫無難度,需要的是小心、謹慎、仔細和耐心。
第二天,繼續上班。
程丹若開始觀察周太監的一舉一動。
她的新工作,其實是分薄了周太監的任務,他是覺有人分擔,自己能輕松一些,還是會惱恨被搶了差事,暗中下絆子?
點卯是早晨七點,吃過早飯到崗。
第一件事,逐一檢查寶盝,確認無有異常。第二件事,盯著小太監們掃,架子上的灰塵都要抹干凈,地磚全部擦過,炭火調試到合適的溫度。
第三件事,喝茶,曬太陽。
她:“……”
假如上午沒有旨意,就沒有活計。
期間,尚寶監的太監來過,問他要了枚鑰匙。但周太監不說,程丹若也不問。
很快中午到了,尚膳監送來飯食。
外朝的有飲食,太監和皇帝尚膳監負責,百官的酒食歸光祿寺出。
四菜一湯道點心,很豐盛了。
下午,跑了趟內閣,又認識了尚寶司的其他人,以及輪班的其他中書舍人。
怎么說呢,中書舍人多是年輕小伙子,且顏值都還行,通常是剛中進士的新人,國子監的學生,或者是候補的舉子(家里必有關系)。
換之,都挺有前途,挺有文化的。
試想想,一個全是男人或者不健全男人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同事,誰不關注,誰不奇?
區別只在于,迂腐的人不多看,老實的就點點頭,活絡的、事的、無聊的,不就要皮癢一下了嗎?
“程司寶請坐?!币粋€監生讓位給她,笑瞇瞇道,“勞你久候?!?
程丹若:“承您意,不必了。”
“司寶不要客氣,咱們一道做事,太客氣不成?!绷硪粋€蓄須的儒生笑著說。
程丹若瞥他:“您想教我做事?心領了?!?
唷,這脾氣夠硬啊。
其他蠢蠢欲動的男人,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周太監,暫時偃旗息鼓。
說到底,程丹若長不漂亮,又是御前近侍、宮廷女官,要是脾氣,說笑句調劑不錯,但脾氣硬,何苦碰一鼻子的灰?畢竟真鬧出去,他們難免要擔一個輕浮的聲。
而潔身自,自持君子的人,雖然不虞她剛直的態度,卻也覺頗有骨氣,與諂媚逢迎的閹人截然不同。
周太監似沒聽見,盯著尚寶司用完印,原樣奉回。
剩下的三日,也與前日差不多,平穩地度過。
第五日結束,程丹若前去拜訪了洪尚宮。
洪尚宮問:“形如何?”
程丹若道:“周太監對我很客氣,也常有提點,但差事以外的,一字不多說?!眘m.Ъiqiku.Πet
“我聽過了?!焙樯袑m道,“周元是個很低調的人,他和石敬、李保兒的關系一般,但深受陛下信任。他執掌尚寶監八年,掌管的印鑒從未出過差池。”
程丹若思索道:“我這份差事,會傷及他的利益?”
“尚寶監的處不在這上頭。”洪尚宮細細為她分析厲害,“內十庫才是要緊的?!?
皇城有十庫房,里面存有整個皇宮的必需物品。比如,甲字庫有丹朱水銀等『藥』材顏料,乙字庫都是奏本用紙,丙字庫都是絲綿,戊字庫都是兵器,廣積庫有火『藥』的原材料,等等。
雖然十庫都各有掌庫負責看守管理,但尚寶監的掌印太監,卻握有調用的印,想要從中倒賣,必須買通尚寶監,不然賬目就對不上了。
這是他們的油水來源。
程丹若微微放心,沒有實質上的利益侵害,對方算計她的概率就很小了。
“周太監是陛下的人?!焙樯袑m叮囑道,“你初來乍到,凡事多聽多看,不要逞強。”
程丹若應下:“是?!?
洪尚宮欲又止。
“尚宮有話教我?”她問。
洪尚宮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司寶女官,位尊而無權,你明白嗎?”
程丹若倏而頓住。
第六日,她首次獨自上崗。
早晨,周太監將開啟寶盝的鑰匙串交給她,慎重道:“你須小心保管,絕不假他人之手,五日,與老奴輪換。”
程丹若道:“請檢寶盝?!?
周太監點頭:“應有之義?!?
她拿過鑰匙,逐一開二十四個盒子,檢查里面的印璽有無損壞,是否對應無誤,確認沒有問題,才鎖收下。
新的工作,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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