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巨大的雷聲淹沒了冬冬媽壓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嗚咽，也淹沒了所有街坊倒吸冷氣的聲音。

李向南對(duì)這一切恍若未聞。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指尖那微妙的回抽阻力和針筒內(nèi)液體的變化上。

他小心翼翼地、緩慢地回抽著活塞。

暗紅粘稠的膿血，帶著令人心悸的腥氣，一毫升、兩毫升……漸漸充盈了小半管針筒。

隨著膿液的抽出，嬰兒那原本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呼吸，猛然間像是掙脫了無形的枷鎖，發(fā)出了一聲比之前有力得多的、帶著哨音的吸氣！

緊接著，是幾聲劇烈的嗆咳！

那憋得青紫的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褪去那可怕的死灰色，雖然依舊通紅滾燙，但那口氣，總算是喘上來了！

胸廓的起伏明顯有力了一些！

“呼……”

孫大夫長長地、顫抖著吐出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晃了一下，差點(diǎn)沒站穩(wěn)。

他看向李向南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和由衷的敬佩！

“活了！活了！我的兒啊！”

冬冬媽終于從巨大的震驚和狂喜中回過神，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連滾帶爬地?fù)涞酱策叄肱鲇植桓遗觯皇秦澙返乜粗鴥鹤幽侵匦掠辛松鷼獾哪槨?

街坊們緊繃的神經(jīng)也驟然松弛下來，抹著臉上的雨水和不知何時(shí)流下的淚水，低聲議論著，看向李向南的目光，充滿了敬畏和感激。

李向南緩緩地拔出針頭，用消毒棉球緊緊按住那個(gè)微小的針眼。

他這才感覺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冰涼的貼在皮膚上，手臂也因?yàn)閯偛艠O致的專注和用力而微微發(fā)顫。

他將那管抽出的膿血遞給孫大夫：“送檢！看看是什么菌！剩下的半支青霉素，加上！密切觀察！”

孫大夫趕緊接過，連連點(diǎn)頭：“明白！明白！李院長，您……您真是神了！”

李向南擺擺手，沒說話，只是疲憊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他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一把臉，抹去雨水、汗水和剛才手術(shù)時(shí)濺上的點(diǎn)點(diǎn)污跡。

指尖冰涼，還殘留著針筒的金屬觸感和膿血的粘膩感。

窗外，暴雨依舊肆虐，但雷聲似乎小了些。

就在這時(shí)，處置室的門被推開，穿著雨衣、渾身濕透的雷進(jìn)探進(jìn)頭來，手里拿著個(gè)牛皮紙信封，臉上帶著點(diǎn)喜色：“李院長！我來了！藥我全帶來了！”

“太好了！”孫大夫和袁振梁同時(shí)驚喜地叫出聲。

李向南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在這一刻終于徹底松懈下來。

一股巨大的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雷進(jìn)趕緊上前幾步，攙住了他的胳膊。

李向南朝他微微笑了笑，低頭，看著床上呼吸雖然依舊急促費(fèi)力，但明顯平穩(wěn)了許多、小臉也透出一點(diǎn)生氣的嬰兒，又看看旁邊喜極而泣、對(duì)著兒子又哭又笑的冬冬媽，再看看周圍那一張張被雨水和汗水浸透、卻寫滿了關(guān)切和慶幸的街坊們的臉。

一股暖流，混雜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一種沉甸甸的責(zé)任感，緩緩流過他冰冷的心田。

他疲憊地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混雜著消毒水、血腥味和雨水泥土氣息的空氣。

天邊，厚重的云層似乎被那道驚雷撕開了一道縫隙，一絲微弱的、魚肚白般的亮光，艱難地透了出來。

雷進(jìn)把他扶在凳子上坐下，拍了拍他肩頭，輕聲道：“院長，你睡一下！剩下的我來吧！”

李向南的眼睛閉上。

雨，還在下。

但那些雨聲，已經(jīng)不是急促的催命符，而是預(yù)示著生機(jī)的歡樂豆。

黎明，終于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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