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骨碌起來,坐在床邊發愣。
雨已停了多時,窗戶對面的住宅樓一片星星點點的燈火,各家各戶傳來燒飯做菜的聲音,樓洞里不時有皮鞋、高跟鞋踩著臺階上下的聲響,整棟大樓里一片嗡嗡不清的說話聲。
發了一會呆,他脫光了衣服一頭鉆進了洗手間。
閉上眼,任憑熱水帶著愜意的溫度噴涌而下,順著他的皮膚恣意流淌。
片刻,他用手抹去頭上、臉上的水珠,一動不動盯著鏡子里自己那張有些陌生的臉,低沉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蘇楚瀾。”
========
是的,蘇楚瀾回來了,就像他在這座城市從未離開過一樣。
他不停用熱水澆灌自己的身體,企圖洗掉自己身上劉馳馳的影子。
可是,洗了半天他終于停下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
事實上,關于劉馳馳的,他什么也沒有帶回來,相貌沒改變,綠袖劍沒帶回來,身上穿的戴的,一絲一縷都沒帶回來,連胸口的劍傷也沒帶回來。
除了記憶。
滿滿一腦袋的記憶!
揮之不去的,愛之徹骨的記憶!
......
木然地在洗手間待了半天,他決定先不去多想。
于是穿上衣服,他帶上門下了樓。
電梯里,不知什么時候又換回了原來的那個阿姨,依舊頭也不抬地埋在一堆晚報里。
“那個,阿姨,今天下午的那個是你家親戚啊?”他沒話找話說。
“什么啊?”那阿姨放下報紙,瞟了他一眼,自自語抱怨道:
“下午那么大的雨,全城都泡在水里了,我在公交車上堵了一個多小時才趕過來,下午那會電梯里根本沒人看。”
說完,又自顧看她的娛樂版面去了。
沒人?
他皺起眉頭喃喃道:
“真是見了鬼了。”
......
不管見沒見鬼,飯總是要吃的。想到這點,已經饑腸轆轆了,他決定先祭了自己的五臟廟再說。
出門不遠處的巷子里就是本區的排檔一條街,白天人影全無,夜晚人滿為患。因為城管鮮少問津,每一家排檔占地利之便,把桌子擺滿了整條巷子,到更晚一些,人多得根本就擠不進腿。
他在路旁一張桌子坐下,點了兩個熱菜一個涼菜和一瓶啤酒。還沒有抽完一根煙,服務員就上齊了所有的菜。
蘇楚瀾餓極了,悶頭就著啤酒和菜連吃了兩大碗米飯,方才停下來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借著抽煙歇息的功夫,他不露聲色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因為吃飯的時候,他隱約地感受到了來自某個方向監視的目光。
或許是劉馳馳的經歷,他變得比以往更加敏感,也更加警覺,捕捉一些細枝末節的能力也更強了。
本就是這樣,人在唐末那種亂世,沒有一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能力,是很難存活的。
他很快注意到,稍遠處的巷口,一輛停著的面包車后面,一個帶著墨鏡中等個子的人正在佯裝接聽著手機。
他把杯里的酒一口干掉,正準備借故靠近過去,突然間,他的手機響了。
如果不是衣服口袋里的手機鈴聲響起來,他還真不記得自己還揣著這么個現代通訊工具。
他吸了口煙接通手機。
只聽對方說道:
“哥,你在哪兒?”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