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至中途,那難羅法師停了一停,想是講得口有些干了。一旁的主持僧人會意,連忙安排了清茗奉上,聽眾也趁這機會稍事歇息。
可劉馳馳的眼光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悟門,他注意到,趁著休息的機會,悟門有意識地把自己的左手往寫字的案幾上移了一移,并沒有抬高,只是沿著案面往前輕微地挪動而已,那衣袖之下好像藏著什么重物似的。
劉馳馳瞬間皺緊了眉頭。
這丫頭到底想干什么?那衣袖之下藏著的難道是兵刃嗎?
一切容不得他細想,講經大會又接著開始了……
興許是好茶幫忙提了神,這難羅法師竟然愈發來了興致,神采飛揚間,竟有一發而不可收拾的架勢。
“時諸比丘,于乞食后,集花林堂。各共議:諸賢比丘!唯無上尊,為最奇特。神通遠達,威力弘大。乃知過去無數諸佛,入于涅槃,斷諸結使,消滅細論。這句話又作如何解釋呢?”
停頓了一下,他四顧一眼說道:
“這時正為諸比丘們,到街上去乞食回來吃飯后,齊集在精舍的講堂。大家相互談論說:諸位賢兄弟們!唯有我們的佛陀,無上的尊者,才是最為奇異特出的覺者!有著神通廣大甚遠,威德妙力達于絕頂的人。因此,能知過去世算不盡的諸佛,已證入涅槃寂滅,斷諸執著煩惱,消滅不實的戲論等事……”
剛說到這里,臺下的劉馳馳突然注意到悟門的左手動了一動,一把短匕的劍柄赫然從她白色衣袖底下露了出來。
事情要糟!
情急之下,劉馳馳來不及細想,扯起嗓子大叫了一聲:
“講得好啊!”
這一聲如同平地驚雷一般,把整個會場都震愣住了。
誰人這般膽大,竟敢驚擾高僧講經?
眾人齊刷刷扭過頭來看他,那眼神就別提有多討厭了。臺上的難羅法師一時也停止了講經,伸起腦袋往人群中找人。
悟門的動作也于瞬間停住,循聲望去,立刻發現了他。兩目交匯間,她淚水奪眶而出,驚喜得險些要從臺上站了起來,可站到一半她便停住了。
人群之外,在劉馳馳望著她微笑的眼神之中,分明寫著:不要!千萬不要!
她是觀心者,豈能不懂劉馳馳笑容背后的含義。
在眾人把視線齊聚在劉馳馳身上的時候,唯有她緩緩坐下,輕嘆聲中默默收藏起了袖中的東西。
眾目睽睽之下,劉馳馳掛在臉上的笑容無比的尷尬。他惟有顯示出一副誠惶誠恐,拱手拼命向四下里道歉:
“是在下聽得投入,一時忘了,多有得罪,還望各位海涵。”
看他這副樣子,眾人這才息了怒火饒過了他,沒人理他,轉頭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講經臺上。
那難羅法師被他平白一嚇,憋了一肚子光火,但自己身為“圣僧”又不好跟他一般見識,只能悻悻著重新坐回到講臺中央。
等眾人眼光移開,劉馳馳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低頭摸摸額頭,竟然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他心里直說,萬幸萬幸,沒有釀成大礙。
他正在暗自慶幸著,一抬頭,對面跑著過來一隊甲胄分明的兵士,領頭的是名黑袍的武官。
他認識,躲都躲不開,新晉的驍騎尉,唐梟!
兩人雖交手過多次,好在他每次都是蒙面,逃得又及時,所以唐梟從未見識過他的廬山真面目。
“什么東西,敢在高僧講經時大呼小叫?”唐梟怒斥,他平生最看不慣這種不知深淺的小人物了,殺了這種人他都嫌棄費事。
劉馳馳剛想趁著剛才的勢頭演下去,卻不料唐梟根本沒耐心聽他解釋。
“來人,把他帶走,帶回去好好伺候,看他有幾個膽子!”
唐梟確實怒了,重兵部署,嚴防死守,卻被一不知名的小人物險些砸了場子,你說可不可惱?
劉馳馳這才急了,此時決不能動手,一旦動手,暴露了身份定然就前功盡棄了。可眼下這幫人要把自己帶走,怎么是好?
他左右不是,愣在原地,幾個當兵的過來一伸手就抓緊了他的胳膊。
他一惱,剛想掙脫,就聽到有人道:
“怎么啦,不就是大聲了一些嗎,犯什么王法啦?”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