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后的山嶺蒸騰著土腥氣,岳懷萍的解放鞋踩在泥漿里,每一步都帶起黏膩的聲響。秦守走在前頭,軍綠色挎包隨著步伐拍打著后背,露出半截用油布裹緊的地質錘。
\"往東。\"秦守用匕首在樺樹皮上刻下新記號,刀刃刮落的木屑沾在袖口。三天前的山洪沖毀了西南坡的參田,他們不得不往野狼溝方向碰運氣。
正午時分,林間突然飄來腐肉味。岳懷萍剛要開口,秦守的手勢已經劈開空氣。三十步外的山楊樹下,半頂藍布帳篷像被野獸撕碎的旗幟,帆布上凝結著黑褐色的污漬。
\"是地質三隊...\"岳懷萍喉嚨發緊。那根斜插在泥里的帳篷桿上,還刻著\"王建軍\"三個字——去年冬天雪崩時,正是這位隊長割斷了她腰間的登山繩。
腐臭引著他們找到溪邊石縫。五個人蜷縮在陰影里,王建軍的左腿腫成紫蘿卜,傷口翻著黃白的膿瘡。聽見響動,他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突然撲住岳懷萍的褲腳:\"岳...岳同志...\"
岳懷萍的手指在背包里摸索玉米餅,秦守的槍管卻橫了過來:\"看他的手。\"王建軍右手少了三根指頭,斷口處沾著可疑的草屑。
\"七天前...\"王建軍咳出帶血的唾沫,\"野狼溝...六品葉...\"他猛地掀開衣襟,嶙峋的肋骨間有道爪痕,深可見骨。身后四個隊員像提線木偶般爬過來,眼窩凹陷如骷髏。
岳懷萍終究把玉米餅掰成五塊。最小的隊員李衛國接過餅子時,袖口滑落的手腕上密布著牙印。秦守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棕熊啃噬的痕跡。
突然,五十米外的灌木叢轟然倒塌。一頭五百斤重的棕熊人立而起,左眼蒙著白翳,前掌的利爪掛著碎布條。王建軍突然暴起,枯樹枝似的手抓向岳懷萍的背包:\"把吃的給我!\"
秦守的槍托砸在王建軍肩頭,骨裂聲被棕熊的咆哮淹沒。那頭猛獸一掌拍斷碗口粗的樺樹,李衛國突然從側面撲來,手里攥著磨尖的鋼釬直刺秦守后腰。
\"小心!\"岳懷萍掄起地質錘格擋,鋼釬擦著錘頭迸出火星。她這才看清李衛國的臉——右耳只剩血痂,鼻梁上橫著深可見骨的爪痕。
棕熊的利爪掃過巖石,王建軍趁機滾向獵槍。秦守回身飛踹的瞬間,熊嘴里的腥風已撲到面門。岳懷萍抓起鎂光棒在石壁上猛擦,爆燃的白光讓棕熊捂眼哀嚎。
\"接住!\"岳懷萍把獵槍拋向秦守,自己卻被李衛國撲倒。這曾經靦腆的隊員此刻齜著帶血的牙,手指摳進她肩胛。岳懷萍摸到后腰的匕首,刀柄上還纏著止血的紗布。
槍聲在耳邊炸響。秦守的霰彈轟進棕熊左肩,那畜生踉蹌著撞向石壁。王建軍卻趁機撿起鋼釬,直刺岳懷萍咽喉:\"把吃的留下!\"
秦守的匕首貫穿王建軍手掌時,棕熊發起最后的沖鋒。岳懷萍被氣浪掀翻在地,看著秦守的獵槍管卡進熊嘴。扳機扣動的瞬間,熊血混著碎牙噴濺在落葉堆上。
等硝煙散盡,幸存的三個隊員早已不見蹤影。岳懷萍顫抖著給秦守包扎手臂傷口,發現他軍用水壺上多了一道抓痕——正是棕熊爪尖的間距。
\"他們活不過今晚。\"秦守望向密林深處。暮色中,此起彼伏的狼嚎像在為誰唱挽歌。
帳篷外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兩人同時屏住呼吸。秦守的右手摸向枕在腿邊的獵槍,槍管上沾著凝固的熊血。直到那聲響漸漸遠去,岳懷萍才繼續包扎,紗布繞過他精壯的腰腹時,指尖無意觸到滾燙的皮膚。
_l